《唤潮》闲鱼听花

24、值日

　　宁回黑着脸快步走上三九，但是那个故意折腾他的罪魁祸首却不在！

　　孙平回来三九拿试剂，一进门发现宁回眉心几道褶子，嘴角毫无弧度，手捏着毛巾擦拭仪器的时候快要把仪器脱层壳下来。孙平望着，不禁打了个寒颤，轻手轻脚从柜子上取下试剂瓶，然后又鬼鬼祟祟地抱着它溜出了三九。

　　一出三九，孙平便贴心地去通风报信，他一路狂奔，喘着气来到三五实验室，为守同门之谊，他既往不咎，当即找到沈潮好言相劝道：“沈潮，要不你还是跑吧，宁回人是来了，但是看着很不高兴。”
　　沈潮挑眉，“哦？有多不高兴？”

　　“反正看着不像是来值日的。”
　　“嗯？”

　　“说不定因为你这么玩.弄人家，他是来索你狗命了。”
　　“……你这词”
　　这次轮到孙平懵逼了，“咋了，这么看着我？”
　　“没事儿。”

　　宁回阴沉的脸上刚好能够印刷下“不高兴”三个字，他把仪器擦得抛了个光，才开始整理乱七八糟堆积的资料。要不是看在王立业的几分薄面，这对资料现在应该身处大伙坑里，尤其是沈潮桌上的。

　　今天他不仅要上课，守班，搬货，还得临时被改表大晚上被拖来值日。
　　不过他收着收着，便被一张病例报告单吸引了注意。

　　病历单最顶层写着人民医院四个大字，下面含有姓名：沈潮，年龄：25，送检科室：皮肤科。检测部位：手，检测方式：免疫荧光。下面的检测内容显示白色念珠菌：阴性，红色毛藓菌：阴性。等等一些其他真菌名称，最后结果为菌落正常。

　　最下面特地加了个医生落笔：未发现明显真菌感染情况。落款日期是宁回报道那天。一般这种单子只会机器打个检测项目和结果，是没有医生落笔的，这明显是要求手写加上的。

　　宁回看着看着，不自觉地噗嗤一下笑出来，脸上那股生人勿进的怨气立刻消散殆尽。
　　他也没想到自己一句戏言，沈潮居然当真了。
　　他其实连擦脚巾都没有，脚放盆上晾晾就干了。

　　宁回一想到他去猫房忙活完大晚上飞速驱车赶往人民医院的样子就有点想笑。但是他不知道，更好笑的是沈潮多次消毒后还带了几层一次性手套开车去的医院，一路上都在担心手腕的小皮筋扎的不够严实，让那些菌群跑出来。

　　其实，宁回真想告诉他，就算他有脚气，也不会这么一下就传染的。

　　沈潮被孙平极力阻止，拖拽着一大坨人肉组织将要踏进三九的时候，正看见宁回拿着报告单子嘴角浅笑的一幕。
　　一个清瘦的白褂医生，白炽灯光下，他的脸部轮廓更清晰分明，清风拂过发丝，发丝下的阴影随风摇曳，加上少年般挺拔的身影，这一幕幕无一不让他心动。

　　“孙平，这是你说的要吃人了？”
　　“我眼花了？”
　　“得了，你回去吧别添乱了。”

　　孙平自然不想再被人奴役，当即就拍拍屁股跑了，并好心提醒道：“珍惜小命啊沈潮。”
　　沈潮当即忒了一声，珍惜什么小命啊？还能给人吃了不成？
　　吃了正好！

　　打发走闲杂人等后，就这么看呆愣站在门槛处的沈潮好一会才回过神，深呼吸一口气，待机体再次恢复稳态，他才踏进去问道：“看什么呢？宁回。”

　　被打断的宁回面色又恢复如常，神情冷淡，反手把单子往实验单子里一塞，拿着一沓纸张在桌面哒哒两下理齐后，才回道：“没看什么。”

　　沈潮内心轻呵一声，刚刚明明脸上带笑，现在又抿成一条直线，这就装上了？

　　“有什么我不能看的啊？”沈潮笑着走进去，尽力掩盖着心中刚刚的那份留存的激动，边走边继续说道：“哪张实验数据看不懂？”

　　宁回抿嘴不言。

　　“嗯？让师哥今个儿好好教教你。”说罢，沈潮便伸手去抢对方手中那一沓资料，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宁回居然没有反抗，而是任由他这么轻轻一抽，就从他手中夺走。

　　不过转念一想，这些本来就是他的数据，宁回为什么要护着？为什么要抓着不放？这么想着，他抢夺到之后胜利的喜悦完全消失，一点也没有了。

　　宁回没有动作，只是静静盯着他一张张翻着纸单子。

　　沈潮就这般嘴角勾笑，一边一张一张翻着，一边还抽空回看一眼宁回，尽量不让自己冷落到他。这么翻弄着数据，宁回一直没说话。

　　沈潮自己也不知道人家都没说，自己为什么要一张一张翻，做这种无意义的事。但是他倔得很，他今个就非得看看宁回看了什么，对他的哪个数据感兴趣，他咬着牙一晚上翻上一堆他也得给找出来。

　　不过当他拇指下按着的是那张医院检查单子的时候，他身体一震，嘴角瞬间就不笑了，浑身不自觉地觉得尴尬，他僵硬扭头看着宁回的时候，宁回正用好奇的目光回视着他。

　　好奇他翻到这个有什么反应？

　　“这个……”
　　沈潮只让气氛僵住片刻，他便咳咳一声，开始一本正经胡编乱造：“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

　　宁回故意哦了一声，便不再看他，转头忙自己的事情，开始专心细致地做起值日来。

　　“我可没有那什么啊。”沈潮看人不看他了，改专心做事了，心里满不是滋味，一着急还解释起来：“只是定期做个体检，又恰好那天有空检查了个手掌心儿。”

　　他想说他没有嫌弃，但是一说这个罪名定要更坐实了。

　　“哦。”宁回一脸关我屁事。

　　“不信呐？真的，我明天就去验个脚验个屁股看看都有没有，我这人很细致的，做检查都是分块分块做的，绝不是你想的那样儿。”

　　“我想的哪样？”宁回挑眉，听到分块分块板着的脸终于装不住了。

　　“......”沈潮一时说不出话。

　　就这么一个说话间，宁回打算不再理会此事，已经端着那堆瓶子放进洗手槽里打算动手洗刷。

　　只倒了点洗洁精，手拿着抹布还未钻进瓶子，沈潮便又说话：“宁回，那个今个儿不洗，等会还用呢！”

　　宁回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半了，“这么晚还做实验？”
　　“晚吗？”

　　“不算晚，但是我已经放进洗手槽了。”宁回一手撑着洗手池壁，转身望着沈潮说道。
　　“没事，就那么放着吧。”沈潮摆了摆手。

　　宁回哦了一声，走过去角落打算拿起拖把拖地，但是沈潮又开口打断了，“那个也不用搞了，孙平今天刚拖完。”
　　宁回停住身子，环视一周后，问道：“也就是说，目前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是这个意思吗师哥？”
　　“差不多吧。”沈潮丝毫没听出来这话里压抑着的火药味。

　　宁回翻出手机把微信里的骚扰消息翻出来扔在桌上，“那好玩吗？”
　　“……”
　　被戏耍一趟的小回打算告辞，“走了。”

　　“等等。”沈潮悻悻开口：“有活，插枪头。”随后指了指， “那堆空盒子。”

　　“哦。”宁回看了他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这才往回走，取下几个枪头袋子拖了个椅子这才坐下开始忙活起来。好在这活不重，只是有点费时间，当他看到一片狼藉的时候他确实有点绝望，但是现在身处狼藉之中，而他只用做最轻松的活，心情也没那么糟了。

　　沈潮也拖了个凳子挨着宁回坐下，还未等他找个话题，宁回便主动开口：“不是说要做实验？”
　　沈潮郑重地点了一下头，把小空盒一掏，“这不都空的嘛？没法儿做，光等你呢。”

　　宁回提醒道：“我记得今天值日是孙平。”
　　“他手骨折了。”
　　“？”

　　宁回转眼看着堆成小山的方块盒子，里面确实没有一根枪头的痕迹。

　　气氛又沉默了一会，沈潮看着他也不说句话，便开口继续找话题：“宁回，下午去哪了？”
　　“在校外忙私事。”宁回抬眼，手中动作未停。
　　“现在才回呢？”
　　“嗯。”

　　“提个醒，校外危险份子不少。”沈潮暗示道。

　　宁回不以为意，“我又不是小姑娘。”

　　沈潮继续劝诫：“诶，你以为大老爷们就安全了，这里偏激爱走极端的失业份子一抓一堆，偏好小伙这口的没准儿也不少，真遇上了裤子给你扒了都不留一块整布。”

　　宁回丝毫不在意道：“别编了，师哥，要真有早在学校论坛火了。”
　　“而且你更像一点。”随后又对视上他那直勾勾的目光，淡淡道。

　　这话太对啦！沈潮竟然一时无法反驳，于是他只能换个突破点，“打架斗殴这些我就不说呢，遇到个老扒手给你裤衩子都偷了，明抢的也不是没有，头上套个黑丝袜就给你抢了，跑到后街没监控的地儿一钻，鬼都找不到。”
　　钱他总在乎吧？！

　　宁回总算抬头望了一眼，“我会注意的。”
　　事实上，他确实在乎，并且很早就开始攒钱了。因为不仅仅是年龄成长意识到的家庭责任的重担压在身上，还有随时对关于“家”的地基冲毁后的应对措施。

　　沈潮突然很开心，他继续絮絮叨叨起来：“我说咱们毕竟一个实验室的，你的安危关乎业儿人生大事，要是你以后非得去校外，最好是要带个人，要不呢，就带上我。我身为你们的大师哥还是很有责任和很有必要履行一下这个陪同义务......”

　　但是宁回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因为他身为校外兼职，大晚上经常得孤身回校的目标分子确实得计划计划如何捂好钱包手机。
　　于是他刚回答完话就开始思索着解决计划，想着想着，他便打开了手机给小资本家，也就是便利店赵老板发了条消息：“老板，我以后可能得减少夜班频率。”

　　赵老板明显已经戒了赌瘾回了家，很快就发来：“？跟小女朋友玩得热火朝天把脑子也玩嗨了？不赚钱你拿什么养她？拿什么去谈？”

　　宁回脸色一僵，没想解释，直接把屏幕一摁继续忙活。但是沈潮比他高许多，眼睛也尖，别说这一两条信息，就算整个屏幕的信息铺满了，他也能两三秒内扫了大概读出关键并且过目不忘。

　　此时不仅仅是宁回的脸色尴尬，不太好看，沈潮自个的脸更是黑的一批，插着插着，其中一个孔就因为太过用力而怼烂了，本来刚好卡在板子上的枪头，这下直接陷进盒子里。
　　沈潮蹙眉道：“你去上班了？”
　　什么班！还是排夜班！

　　“嗯，攒点生活费。”宁回见沈潮他那持续性暴力行为，他看了一会才觉得不能任由此人继续下去，于是掏出手机拍了个视频发在了实验群，并配文：破损盒子与本人无关。

　　沈潮沉浸在那些消息里，简直无法自拔，他幽幽道：“别是不正经的吧？”
　　宁回一个眼神杀过去，沈潮暂时闭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