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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借刀杀人 ...

  •   栖梧宫寝殿。

      女子如星的双目轻合,像小窗般将繁星掩藏;长长的睫毛微微上卷,末梢带着一层乳白,好似结晶的冰花;那看似柔软细滑的身体,却冰凉如第一夜入住栖梧宫之时。若非那若有若无如游丝般的吐息,真要让出尽一身冷汗却不敢停下擦拭的医师们以为那是具死去多时用寒冰冻起的古尸。

      折腾了一宿,王医师年纪稍大,趁着如厕的时间,稍稍眯了会儿。

      “啊,青医师,我这就好,你请”王医师利索地站起身,人却没走远。

      青岚夜那狭长的丹凤眼往上翘了翘,扯了抹淡笑“王医师在等我?”

      “青医师,借一步说话”所谓的借一步说话,也无非就是关上茅房的门。

      “这,娘娘中的毒好似...”王医师也摸不准,青岚夜断无可能诊不出来。

      “如何?”青岚夜挥了挥袖,试图挥走那茅房的浊气。这茅房修在栖梧宫外院的一角,平日是给下人用的,打扫也不那么精细,青岚夜的挥了几次发现浊气在里面盘旋之后,气色就不那么好了。

      “我也不知当不当讲,青医师难倒没看出”但凡在宫中待过些年月的,便知,话是说半句留半句的妥当。

      “王大人,有的话,还是想清楚了再说比较好。若非痛心疾首,陛下何以会连杀两个爱妃,奈何此事摆在眼前,由不得人不信啊”青岚夜挑了挑眉,再受不了茅房的气味,推了门大踏步离了那熏臭之地。

      王医师,名唤王之一,是宫中的老医师了,这宫中大小事纵然不是亲历,那也是耳濡目染,哪能不知此事的蹊跷所在,就算他知道那羽化的公主昏迷不醒并非因为那点心里的药的缘故,靠他一张嘴,拼了老命说出来,也砸不出半点水花来。青岚夜不同,他虽尚未至而立之年,却极有医药学修为,在宫内资历不算深,却是各个认同,无人出其右的奇葩子。若是他肯上说半句,虽然那已死的蓝嫔、燕嫔不可能往生,但那好容易逃出的画嫔也能免去一死。如今她一人出逃在外举国通缉不说,就连画氏一族也都处于秋后发落、朝不保夕的状态,如今那娘娘一日不醒,这牵连的人就一日不可见底。纵然那娘娘醒了,以她那百毒汇聚的薄弱之躯,还不知要引出多少事端来。

      王医师恨得虎躯猛颤,不情不愿的回了栖梧宫寝殿。

      此时已经是凌晨破晓时分,青君终于人道了一回,着人给这些无用的“窝囊废”医师送了些吃食,全部医师却还是命令留守栖梧宫,一个都不许偷懒,胆敢惫懒不尽心者,乱马踏死。

      一众未老先衰的御药房医师吃得上下牙齿打架,不知道脑袋架在脖子上还能架多久。

      王之一边吃边恨恨瞪几眼床上凉的像块冰似的女子,这一瞪就险些将他自个儿瞪去了阎王殿报道。他咳啊咳,肺都要咳出来了,也没把气管里的那点面末子刻出来。

      偏那床上一双漆黑如墨染夜雕般的双眼还在盯着他看。

      几个医师听见王之一这边的声响,过来帮他顺气,不意中竟发现那千盼万盼的眼睛睁开了,而且还清明万分。

      一时间尽数丢了吃食,跪地参拜,大呼娘娘千岁。

      众人等着喊起身,却足足跪了半盏茶的功夫也没听见半点声儿。

      倒是一直侯在门外呆愣愣的小丫头跪爬进来,哭得像个泪人。

      “娘娘,你终于醒了”那丫头不是别人,正是楚儿。

      这回,床上的女子终于换了打量的对象,王之一大呼了一口气,竟是顺畅了。

      “茶”好半晌,出口的只这么一个字。楚儿赶紧上前倒了杯茶递上去,继续跪伏在地上。

      “御药房的都下去吧,我无事”苡蔷半盏茶入口后不经意地说道,众人起了身,早有小太监向青君汇报去了,不多会儿便带来口谕请御药房众药师回御药房好生歇息,此时时辰尴尬,不要随意走动。

      “那个老头,你那般看着我,可是死人了?”苡蔷有个习惯,总是会无意中在对方准备走的时候和他搭上一言两语。

      王之一赶紧躬身请罪,心下忐忑,不做言语。

      “死了几个?”苡蔷却好似在自问自答。

      边上的医师们也不免微微忐忑起来。

      “那位便是青医师了吧”

      青岚夜身形一顿,微笑转身称是,心底却带着几丝嗤笑:要向他兴师问罪吗?问他为何明知她并未中那食物的毒,却不据实禀报,残害了无辜生命吗?一个自己都性命难保的人,要来充善良,不自量力。谁说他一定知道她受的是哪种毒的侵害才昏迷的?那食物里有毒,而她确实食用了,体内有那毒,这边是他所知道的一切。

      “白衣裳,青医师以后还是不要穿了,这个色道不适合你”苡蔷说完便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那青岚夜打了半天腹稿,却被叮嘱这么一条,一时间那凤目就眯得狭长而莫测起来,但许是想起场合不对,瞬间敛了神,完美一笑,从容退去。

      那人从不苟言笑,却美得像谪仙,而你,不过是个会笑得漂亮躯壳。苡蔷没再看那青岚夜半眼,心头却窒得酸疼。

      “娘娘...”楚儿拿着一双大眼睛空愣愣地看着苡蔷。

      苡蔷摆了摆手,止了她说下去的势头。

      “过几日就是皇后册封大典了,出去准备吧”

      “娘娘,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楚儿见苡蔷要遣她出去,忽而死命磕起头来。

      苡蔷只是不做声地喝茶。

      “那药是奴婢放的,娘娘是看着奴婢把糕点收走的,娘娘知道那根本不是两位嫔妃娘娘放的,奴婢不是有意要害死她们的,奴婢不是的”楚儿的泪又开始流下来。

      “那你倒说说,为什么扔掉的东西回来了,还带上些作料了”苡蔷的眸子不经意地带起几分暗沉“我记得我有叮嘱你,扔得远些”

      “奴婢,奴婢是被逼无奈的”“但是奴婢也没有真放毒药,那只是力道稍微猛些的泻药,奴婢以为不会有事的”

      “然后你只需等我睡下了,不经意地吵醒守夜的丫头,接着便没你什么事儿了,因为你知道,我睡下了,跟中毒昏死了没什么两样”苡蔷的眼一瞬不瞬地看着楚儿。

      “奴婢该死,奴婢欺骗娘娘,奴婢该死。奴婢真的不知道会害死人的,奴婢真的不知道”楚儿的泪像个不会断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一串接一串。

      “不,你知道的,你知道会死人的。”

      “你现在哭成这般,是为了求心安,还是为了求活命呢?”

      “那日,在乾坤殿上御床上僵死的那女孩,是栖梧宫挑剩下的,和你一道进宫的吧”

      “看到那种死状很害怕吧?只要不让你活下去,做什么都可以,是么?”

      苡蔷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楚儿面前,而楚儿已经不哭了,只是浑身不停颤抖,嘴唇被咬得泛白。

      “你真的只是给我下了一副泻药么?”苡蔷轻轻笑了笑,摸了摸楚儿的头。

      楚儿的心忽而就冷了,原来,她根本就是装无知、装纯良。

      那茶里的断肠,汤里的九曲绕,她都知道,楚儿的心冷得像遭了冬日的冷雨淋。

      “若非那几味猛药失效,你也不至于走这步棋。明知道,时辰到了,我醒了,便知道这药是谁放的,而你很聪明,一开始就没打算推脱,你只说,你放的是一味无足轻重的泻药”

      “可这副泻药,却比那两味让人闻之色变的毒药生猛了许多呢”

      “你是凭着什么觉得我会原谅你,甚至会怜惜你?或者还要安慰你一番?你觉得我善良?我慈悲?”苡蔷轻轻抚了抚楚儿被泪水浸湿的脸庞。

      “楚儿是有苦衷的,娘娘若要楚儿死,楚儿这便死了吧”楚儿忽而挣开苡蔷,往那柱子上撞去。

      苡蔷没拦着“你若舍得一柱子撞死,又何必战战兢兢、惴惴不安活到现在”

      “若非为了爹娘、哥哥,我一早抹脖子去了,何必累人性命”楚儿停在柱子前,话语中带着一股恨,一股无力,知道自己的眼泪已经无用,生生忍住了那哭腔。

      苡蔷眼底划过闪过一丝黯然:喔,是啊,她是有父母有亲人的。

      “想活命,不是多丢脸的事儿,不过算计于我,总得让我顺了这口气才是”苡蔷朝着楚儿笑了笑“我若不想留你,陛下觉得陛下会阻止么?”

      “即使我是受陛下之命,给陛下办事,娘娘若是要我死,陛下怎会阻止,不过是一个连棋子都称不上的小婢女罢了,奴婢省的”楚儿正了正身子,长长一拜“娘娘需要奴婢做什么,只管吩咐”

      “如此甚好,省去那弯弯绕绕,倒也爽快。若是我没打听错,你哥哥萧文定13岁从军,现正在铁骑营服役”

      “是”楚儿应道。

      “虽然不似二十八铁骑那般与苏晓朝夕不离,但要打听苏将军的去向,不难吧?”苡蔷看着眼前不再会时不时抖上几抖,动不动泪眼汪汪的萧楚儿,皇宫就像一道炼狱,就算能活着出去,也是已经褪了好几层皮,而大多数时候,你脚底下还必定会踩着几个尸体。

      “奴婢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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