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所有人都爱我》加拉诺小鱼

4、初遇

　　讲座结束，桑榆景正要出去上课。

　　手腕上的星脑传来提示音，紧接着一个黄发黑衣的侍者拦住了他

　　"同学留一下"

　　接近傍晚，月亮有些圆，撒着极其莹润光泽，玫瑰暗香与月色仿佛沦为一体了，桑榆景跟着侍者赶去了三区。
　　帝国第一军校三区主课分为机甲数研，图像，实操，桑榆景经常来这里上课，不过这里的老师都不怎么待见他，作业交上去次次被打回。
　　不过，应该是机甲系所有老师都不太想接触他，感觉跟全校公敌一样。

　　在门口刷了脸，穿过僻静走廊，没有什么学生所以非常安静，如非侍者带领，近乎要怀疑是什么恶作剧了。

　　敲了门，一个声音道"请进"
　　桑榆景微微惊讶，是刚才博尔赫斯的声音。

　　会议室很大，空旷，象征性摆了几盆绿植，无精打采活着，但莫名其妙和军校氛围挺搭的。

　　一个穿军装的男人站在窗户前，听到声响转过头，挺柔和的面色。

　　"小鸥，好久不见。"

　　他轻笑"我是塞维尔"

　　博尔赫斯上将原名叫塞维尔，低种人没有姓，后来有了名气被博尔家族承认。

　　桑榆景是他休假漫游星际时遇到的小孩。

　　桑榆景在没有被桑家认回去之前，他的名字是盛鸥。
　　母亲盛枝很美丽的在下城区盛开，火红色头发，一双蓝星人独有黑眼睛媚媚微弯，天生一副笑脸，听老人说如果蓝星没有骤然降温进入冰河时代，母亲会在高台歌唱，被家人捧在手心做一辈子公主。

　　盛鸥总是不信，母亲明明声音粗哑，硌手童话故事里没有被人随意践踏的公主。
　　记忆力家里总是脏乱，男人进进出出没有一天停歇，房间很闷喘不上气，盛鸥被心血来潮男人按在床上同母亲眼睛对视，那双黑色的大眼睛抿着泪水，即使剧烈挣扎也不过蚂蚁撼树。

　　"嘿，小孩，来看这儿。"叔叔扯开盛枝的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们可是专门来照顾你们"

　　男人在母亲脖颈打下一管针剂，盛枝翻起白眼浑身抽动，灵魂仿佛被绒布慰藉带来暖盈盈踏实感，太轻松了以至于忘记了一切，
　　她的身上遍布伤口，刀子鞭伤烟疤已经乌青，陈年伤痕同新伤重叠美好如玫瑰花瓣的褶皱，头发被抓起雪白的面容正正看这天花板扫过年幼孩子那双乌亮眼仁，澄澈懵懂，她猛的一颤，感觉身上赤裸被强制露出壳下的蚌肉。
　　男人们又坐在床上，屋里袅袅升起白烟雾停滞在盛枝肩头腰间，梅花一般绽放

　　盛枝意识恍惚又一点点融化。她在餐桌上被切割片片吃掉，身体酸胀膨胀升腾气泡在夏日空中。

　　盛鸥看看母亲的眼泪掉在昨天新晒过阳光的床单上，其实眼神涣散渐渐没有神采，盛鸥恶心想吐，胸口发闷，有无数人的手臂在他面前晃过去，很多相同英文字母D。

　　恍惚想起某一日。

　　下城区人人门前污水恶臭，因为生存环境恶劣星兽肆行。
　　乱石穿空，白骨恶臭，屎尿到处是，人们眼睛浑浊肮脏，各种颜色怪异扭曲。 J288号小行星是垃圾星，母亲拉着盛鸥的手走过漫山的坎坷，在一处小溪边停了下来，母亲笑着抬头，盛鸥跟着妈妈抬头看浑浊的溪水，明明是污染机甲油刺鼻味，但远处山峰起伏明亮碎片漫漫撒在淤泥中，盛鸥呆住了

　　"这是什么？"
　　"阳光"
　　"妈妈骗人，阳光是烫的吸食血肉的魔瘴。"
　　盛枝忧郁看自己年少的孩子，他的眼睛乌黑，脸色苍白，又有一副糟糕的身体，他该怎样在这个万恶世道活下去。
　　"阳光是温暖柔和，来自天上的馈赠，妈妈死后会变成丝丝阳光照亮你的世界。

　　她交给孩子希望与光明，告诉他人生要努力坚持，但是她这可怜的孩子出生淤泥，暗不见天日黑暗要将他吞噬，阳光在哪里都看不见。

　　"那我知道了，妈妈是美丽的，阳光也是美丽的。"盛鸥心想。
　　妈妈说外面有很多阳光，多少个绝望的寒夜母亲揽着他，他们蜷缩破布里细细发抖，妈妈说小鸥坚持一下。

　　在黎明来临之前黑暗也许漫长，留人无措绝望，可明天回来到就好像寒冷会被驱散。
　　一场闹剧消散，他们留下几瓶营养药剂。

　　盛鸥蜷缩躺在冰冷地上，看这天上，混沌的灰黑色的夜晚阴冷缠绕，乱石尖锐刺破空气，白骨遍地。

　　J288星下城区第十三年。
　　盛枝如同凋谢花朵疯在了四月，常常双手高举尖锐手指枯瘦干涩，一会哭一会笑凄厉尖叫，他们被赶走居民区，到乱石地找了个避雨山洞。
　　盛鸥每天找寻食物，从地里挖野草捡残羹剩饭，因为很聪明，找到战区储存地，被误炸断了脚腕，没有医治，以至于后来走路，一生不平。
　　盛鸥拿着干毛巾轻轻擦拭母亲脸颊，指甲粘满鲜血与灰尘。他躺在母亲怀里，同小时候无二致。
　　盛枝的脸上梨涡深深，划破盛鸥手臂，有时候站起来把玻璃碎片拿在手里，嬉笑后退前进扎到男孩柔软的腹部。
　　屋内，她双眼赤红，眼泪流进鬓角，枯发凌乱。她疯疯癫癫地流泪嘶吼着，肩上布满陈年烟疤。

　　血从身下汩汩涌出。

　　盛鸥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不记得妈妈曾经美貌的时候是什么模样了，也许自己已经死去了，只是灵魂还存在，他感受不到痛苦了，原本刺骨的痛消散，留下永恒麻木，以后再也不怕伤口了。

　　好疼。

　　像是被火炙烤，一时间分不清伤口在哪里。

　　他失神地睁着眼，看到天边飞过一只渺小的白鸟，只是以为天空太黑，人站的地方又太低罢了。

　　想起曾经有天傍晚，暮色如烧。
　　盛枝做了汤，很好喝，她们共同分享蓝星梦想故事，山的那边是未来，有无尽面包，芳草碧连天，一个人只要努力生活，就会有希望。
　　妈妈眼睛笑的翘起，甜蜜如苹果滋味。

　　突然清醒过来，看到儿子身上淋漓血疤，崩溃哭喊，仰起青筋毕露的脖颈，爆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哭啼，“我的孩子，为什么，啊啊啊啊啊啊！！……我的孩子！！！”

　　黑发男孩安静无声看着眼前母亲，一声声说没关系，明明亲人在一起就很好。

　　"妈妈，我很幸福，真的。"

　　短暂清醒时光如同十岁那年的阳光，记忆渐渐模糊溪水好像变得清澈，母亲黑色睫毛扫过飘飞长发，飞扬眉眼漂亮好像火红色晚霞。
　　。真是幸福的时光，盛鸥心想。

　　十四年，J288星系。
　　上城区来了几艘星舰，接走下城区适龄少年参加星级测试。
　　一场浩劫席卷蓝星，人类陆续逃离寻找适合居住的星系。同时拥有命运馈赠的人降临人间，身体素质提升，十岁是觉醒期，人才拥有了同天生拥有力量的星兽斗争的能力，帝国的多所军校每年会自各大星球派出测检人员到众多无名星测试出高等级人类。
　　盛枝交给盛鸥一块白色的玉石，上面是一条蛇，身子很长窝在小小一方石壁缝隙之中张开血色的舌晶莹鲜活。
　　"去找你爸爸，孩子，快去找你亲爸爸，他姓桑，你去找刘叔叔让他带你去上城区，参加星级检测，把石头交给帝国第一军校塞维老师。"盛枝紧紧握着盛鸥的手以至于指甲深陷掐出血印泛出紫红。

　　盛鸥乌黑眼珠看着母亲，黑色睫毛翘起好看弧度。
　　抿起嘴，点点头，最后一眼，母亲躺在床上闭着眼睛。

　　只是没想到确是永别。

　　星级分精神力测试与体质测试，盛鸥将手放在检测仪上，安静的男孩苍白的脸庞，陈旧衣服血迹斑斑，沉默盯着橙红色指示灯一路上升。
　　刚才还一脸冷漠医生瞪大眼睛，几个人把盛鸥围了起来，问他要去哪个学校，未来想干什么，家住哪里。

　　消息被传到他这里，有个3s级别小孩在下城区J288星出现，话事人说:要不是这小孩体质太差，真的就是第二个上将。

　　博尔赫斯有些好奇
　　关注小孩消息。

　　眼前男孩瘦小得不像是七岁，黑发黑瞳，雪白的脸，血红的唇，洋娃娃似的，身上布满血疤，淤青连成一片，骨头突兀出来像冰冷的冰棱。
　　年轻女医生放下手中电话，带着欣喜告诉盛鸥:"你虽然体质是D，开不了机甲，但是精神力是3S级，以后就可以过很好的生活了，恭喜你呀。"
　　男孩远远看向医生身后盛开的向日葵，鲜亮黄色生机勃勃。
　　阳光照射窗沿，蓝色琉璃样玻璃反射出圆圆光斑，真的是温暖的。

　　"医生，可以带走我妈妈吗"？
　　"你妈妈"
　　"她叫盛枝，在下城区23号平民区后山上"
　　盛鸥静静坐在椅子上，直到支撑不住晕倒，躺在临时医疗仓里被药液泡了好几天，又活过来，太阳下山了好几趟，收到母亲骨灰盒，珠玉美丽的女人死后尸骨同旁人并无二致，死在冰冷石床上，一生也曾落木萧萧，吹笛看巷口花落，被践踏出汁液，红色玫瑰死在黎明之前。

　　跟着几个穿白色衣服的人上了星舰，还有十几个男女孩一同，他们皆是兴高采烈，乱哄哄讨论心仪军校。星舰升空，再看看生活了很多年家，心里也升起陌生。
　　"你们看手中的单子，每个军校有最低星级划分，直接填上名字就可以带你们去了"。
　　"小鸥，过来"
　　盛鸥被专门领到一个房间。
　　"小鸥，老师也知道你的情况，建议你填报帝国第一军校，首先贵族学校有一批特优生名额可以免学费，虽然你的体质不好，但是成为一名研究员，机甲师也是很不错的，其次帝军在首都星，有更多机会，然后.."
　　盛鸥眨眼睛:"你是帝国第一军校的人，你认识塞维老师吗？"

　　"当然"男人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我是帝军的人？
　　"帝国军校的排名在首位，他们都没有来，你是第一个，你可以带我找到塞维尔老师吗？"
　　"我答应你。"

　　盛鸥在雪白纸单填上帝国第一军校，从始至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博尔却十分惊讶，林志说盛鸥要找塞维尔，这是他旧时名字，很少有人知道。

　　到了泽菲尔城，博尔赫斯去见了小孩。
　　"你是塞维尔老师？"
　　"这是我以前的名字了，我现在叫博尔赫斯，你为什么知道我"他问。
　　小孩睁着很大的黑眼睛，没什么杂质，直视着他一点也不害怕，很少有人敢直视博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