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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逆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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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劳特·卡芬是肯尼身边的女副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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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到底该为了什么而战斗呢?
时至今日,肯尼依旧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早在搞清楚那样的事之前,他就先一步拿起了刀。他从来都说不明白生命的意义,无数次抬起手来挥刀也只不过是为了割破谁的喉咙而已。
为了“自由”舍弃性命的人、为了“存活”而死命挣扎的人...
见得多了就只觉得无趣,太阳无数次东升西落,照亮的却是同一片一成不变的景色。
无论看到过怎样不可思议的光景,人的视野也终究被困在一片矮小的围栏里。即使没有巨人的阻拦,仅凭这荒诞而乏味的生命,他又能走到什么地方去?
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那家伙是不一样的吧。
那双如同碎石般透明的双眼,在飞鸟掠过湖水、阳光在风吹起的水波前投下芦苇的影子...在他回过头,隔着纷飞的草叶扬起笑容的时候,究竟倒映着怎样的景色。
他也只不过是想再看一眼。
“...”
压下厚重的帽檐,肯尼呆滞地望着这片粘连着透明晶体的亮光洞窟,终于在罗德·雷斯走向希斯特利亚的那一刻落到了地面。
外面的局势已经变了,再加上调查兵团那堆紧咬在身后的疯子...如果再不尽快解决掉一切的话,恐怕他的下场也就是被迫在王都地下牢房里度过余下的人生吧。
可尽管如此,他也只能在此时远远地隐蔽起来,听罗德·雷斯跟他可怜的私生女说完那些没营养的废话。
...时间已经不多了,光靠外面的兵力挡不住利威尔那家伙的敢死小队,他不可能就那么无动于衷地待在这里观赏他们磨磨唧唧地上演无聊的亲情戏码。
“肯尼。”
罗德·雷斯已经注意到了他。
自己擅自带走拉维恩的事,应该还没传到他的耳中。不然就以罗德·雷斯的本事,可没法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喊他名字。
于是肯尼转手将枪塞进了皮套里,只由着性子烦躁地开口催促了。
“喂喂喂,外面可是已经翻天了啊,剩下的话不能在喝下午茶的时候说吗?”
枪械与金属摩擦的声音在这石岩封闭的孔洞中回荡,他只是如常般略微地抬着脚步,故作无事地从柱子后踩着坚硬的晶石接近了几人。至少从表象上来看,他的行为并未显露出半分端倪。
“...是吗。”
他不认为自己的估量是错误的。
那么...罗德·雷斯,这个从实质上继承了墙内王权、心安理得地使唤了自己数十年的家伙,现在为什么会在发抖呢?
原本应该在此交接的视线,在对方的刻意躲避下打了个空。那被死死掩埋在外皮下无可抑止的细微战栗...只要一看就能够清楚地发觉。
如此显而易见的、强烈的恐惧...他在害怕着什么。
再一次在他面前仰起头来,罗德·雷斯只不由地向后退了两步。
他的眼睛并不落在他的身上,匆匆地掠过自己的位置,在这一目了然的宽阔场地中子往四处瞟着。
这做派真是滑稽极了。
他在忌惮着谁、恐惧着谁,又在此时看见了谁的亡魂?
不知为何,肯尼突然想起了许久以前的事,想起那天在泥石中晕开的、腥臭的鲜血。背负诅咒的人再一次举起刀剑,将叛离的尖刺剜进主人的骨肉里。
卡尔·诺特...那家伙留下的火种,也终于要在此时将一切烧却了。
或许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已经料到了这一天的来临吗。
“再给我们点时间吧,肯尼。”
“你...应该没有...”
他似乎是想问些什么,但却始终没能把剩下半句话说出口。
脸上依旧是一派平和的模样...可惜这些小动作骗不过他,肯尼一眼就明白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哈,已经被吓破胆子了吗?”
“你以为自己派了多少人看守那小子啊...这样好吗?竟然在自己的女儿做出这幅窝囊的样子。有什么好怕的,她不是对你言听计从的‘仆人’吗?”
能隐约听见从上方传来的、细微的马蹄声...调查兵团那些烦人的小鬼大抵已经追到他们的老巢来了。实在没时间再给他拖延...肯尼也已经看腻了罗德·雷斯这张让人作呕的、瑟缩的脸。
如果不是那个人...如果不是乌利的话。
“嘁...抓紧吧,尊敬的王大人。”
并不打算从他的口中撬出答案,肯尼只最后往几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能听到自己不断加剧的心跳声,呼吸伴随着涌动的血,将那让人麻痹的触觉由大脑传向全身上下。
这可耻的、与罗德·雷斯相通的生理本能...这种感觉已经多久没有过了?
他在怕什么,究竟有什么好怕的?
卡尔·诺特...他不过是凭借运气,侥幸把那柄短刃刺进了乌利的身体而已。
那迟钝的动作与歪斜的刀法,甚至连地方宪兵那些中饱私囊的酒鬼都杀不死,更何况是乌利?那个拥有着绝对力量的...不可战胜的墙中王。
所以,他为什么敢在那天举起刀?
光只是想到这里,肯尼就感到全身发凉。
这种事情...即使卡尔·诺特还站在自己面前,他也永远不可能弄明白吧。
活人、死人,肮脏的恶徒、高尚的疯子...他见惯了世上各型各色的人,却唯独搞不懂卡尔·诺特这种诡异的家伙。
他还没有死...来自他的血脉,还理所当然地在某个人身上流淌着。
连理由都搞不清楚,但只要“那个人”还存在在这世上,一切就永远不会改变。
所以至少在这一刻,他与罗德·雷斯不是敌人。
“——”
远处传来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就是现在!”
在火光亮起的那一刻按着原定计划冲进了升腾的烟雾里,即便隔着薄薄的掩体,火药扬起的热流还是不可避免地打在了身上。
顺利地与敌人拉近了距离,对方的整个队伍都在油桶和火药掩护下被冲得七零八落。
可这四溢的烟雾与信号弹也不止遮蔽了敌人的视野...除了应对眼前的的敌人外,拉维恩其实无法对周围的同伴做出任何及时的支援。
十...二十...顺着惯性一下子穿进了对方的阵型中央,在这洞窟的白色晶石后隐藏的敌人一共有三十五名。难以在这遍布的硝烟中看清楚岩洞的全貌,拉维恩略微地调整了身形,只在上方的子弹擦过身体的前一刻向上甩出了爪钩。
整个洞窟都包裹着巨人的硬质化晶体,遍布着均匀矗立在空间中的石柱。这种便利的地形,足以彻底发挥出立体机动装置的优势。仅止是一瞬间而已,她的刀就在混乱的烟气中砍断了数人的喉咙。
她与这些中央宪兵算是老熟人...拖他们的福,她比任何人都要更明白如何用刀剑应对枪炮。
面无表情地驱动装置在风浪中收割着他人的生命...拉维恩向下望去,耳边不断回响着尸体坠落在地上的声音。即使是那些还未曾理解过斗争与杀戮的新兵,也已经拥有了足够的觉悟。
她挥动刀刃,往日的仇怨与积卷的愤慨,似乎都将在这里被彻底了解。
她应当感到欣悦吗?当亲手砍下一个又一个仇敌的头颅时,她所历经的苦痛、镌刻在血骨中的不甘...只要将敌人全部杀光,就能够幸福地生活下去吗?
手中的动作逐渐加快,到最后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砍下了谁的头颅。拉维恩转过头去向敌人的队伍中央看,大部分宪兵已经被他们砍了个干净,残存的军队也不具备足够的反抗能力了。
可他们真正要提防的人却始终没有出现,如果就这样继续下去的话,这里被攻破也只是迟早的事。
远远没到能够放松的时候,只要稍一松懈就会被抓住破绽...肯尼,只要还有与他交战的可能,他们的行动就无法那么顺畅地进行下去。
她只得惴惴不安地等待着什么的发生。
——“如果我是肯尼的话,就会在你们两个之中先解决利威尔。”
脑中还清楚地记得韩吉的话,拉维恩侧眼向着那人的方向看...也只得在这模糊的视野中抿着干涩的唇角再一次调转了手中的刀。
“考虑到罗德·雷斯的存在,营救艾伦的行动,拉维恩大概是参与不了的...所以,只要控制住利威尔,我们就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往艾伦那边了吧。”
“可即便是傻子也知道,要同时应对你们两个,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敌人也一定...”
“...”
不行。
这样下去的话根本不行。
有些吃力地藏进了众人的视角盲区,特劳特再一次伸手去装配双枪的子弹...等真正意识到的时候全身都在发抖。
太奇怪了...那里面有几个人根本不正常,简直像在把人类当做巨人猎杀一般。
如果只是那个士兵长的话姑且还能想想办法,要他们面对那么多可怕的怪胎,即使是肯尼亲口布下的命令,目前看来也实在太不切实际了。
“说是优先对小鬼下手什么的...哪来的机会啊。”
一个两个的都扎堆抱在一起,即使真的对谁动手也马上会被同伴搭救...看来他们很明白自己的缺陷在哪里,这些家伙很清楚如何让自己在战斗中活下去。
背靠着这冰凉的柱子,全身都已经被汗水浸湿了。她只得小心翼翼地向外去观察如今的战局,只指望着能在某处找到对方的缺口。
只要...一瞬就好。
于是在那不断闪动的刀光剑影中,她终于在那严密的队形中看见一个在其中乱窜的...戴着眼睛的女人。
那胡乱的行进路线,与脸上让人不快的、扬起的笑容。
仿佛浑身的血液都涌进了心脏,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听见了自己脉搏跳动的声音。
机会...唯一的、机会。
特劳特颤抖着举起了枪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