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绸缪(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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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三日，已是正月十四，这天风和日丽，为迎接元霄佳节，花园内四处都扎了彩花。
白笛休息了几天精神已经大好，午后，裹着厚厚的云毯坐在花园里晒太阳，菊花拿了针线陪在她一边。
白笛眯着眼假寐，手里拿着小竹折来的一枝白梅，似是沉醉在梅花暗香里，几缕黑发飘在腮边，发梢是凝住的微笑，朵朵素白的梅花映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愈发显得寂寥。
菊花坐在旁边，一心一意的绣着一幅菊花图，东篱菊花，隐隐远山，已是完成了大半。
小竹拢着炭炉，不知是谁的主意，架上正烤着新鲜的红薯。
准备佳节的宫人们蹑手蹑脚的忙碌着，谁都不敢打拢这样一幅其乐融融的景象。
假寐中的白笛忽然眉头一动，朝花园东边的茶花丛了一瞥，复又闭上了眼，然后用那枝梅花盖在了脸上。
这里的茶花有数百年之久，树大根深枝叶繁茂，道是红粉凝妆碧玉丛，淡妆浅笑对东风。而此时茶花树下立着的鹰眼薄唇的紫衫青年，也有玉树临风的味道。
一线极细的踏草之声传来，菊花闻声望去，看见那紫衫青年，玉白的脸微微泛红，偷眼看白笛似还睡着，小竹在加木炭，菊花悄悄起身，拿着绣棚，朝四周看了看，举步往茶花丛中走去。
过了会，白笛轻声问道：“你看清楚了？”
小竹翻动着红薯，头也不抬，道：“看清了，他们往东边去了。”
“嗯”，白笛浑不在意的轻嗯了一声，随后吸了吸鼻子道：“焦了。”
“呵”，小竹轻笑，将红薯取了出来，一剥开香气四溢，将烤得金黄的红薯瓤盛在瓷盘里，交到白笛手中。
白笛尝了一口，道：“嗯，很香”，随即又道：“画好图后给茉莉仙子送去。”
没头没脑的话，小竹却听懂了，将那个紫衫男子的画像给掌管百花宫消息的茉莉仙子送去，小竹依旧剥着红薯，嘴里轻声答道：“是，主子。”
白笛揉了揉额头道：“东边有动静吗？”
“大臣们已经在议事厅呆了三天。”
“嗯”，白笛轻叹，抬头看了看天色，日已西偏，道：“有点凉了，回屋吧。”
小竹熟练的扶着白笛进殿，刚侍候她躺下，殿外就响起了礼唱声：“王上驾到。”
小竹诧异的看着白笛，笑道：“主子算得真准。”
“准备些瓜果点心，待会我要探望玉娃。”白笛忽然握了小竹的手一下，郑重的道：“你不过就是个递茶端水的丫头，明白了吗？”
虽然不明白主子的用意，小竹还是用力点了点头。
白笛由小竹扶着起床时，灵王已经信步走了进来，忙坐在床上行了一礼：“无双见过王兄。”
灵王的眼中有不容置辨的血丝，想来这三日确实头痛的紧：“王妹怎么起来了？快躺着。”
白笛道了谢，复又躺下，道：“小竹，你下去吧。”
待小竹退下，灵王手指一动，淡黄色的灵气屏障应指而开，只听灵王道：“边界的事，无双也有耳闻吧？”
白笛点了点头。
灵王在春凳上坐下，问道：“前几日桃花仙子提起两国联军之事，无双看如何？”
白笛垂了眼，道：“灵界之事，无双并没有置喙余地，一切当由王兄作主。”
灵王心知她怕又遭忌恨，叹道：“你呀，倒不如小时候胆大了，我们是兄妹，为兄相信你。”
“王兄愿意告知，无双定知无不言。”
“我与大臣商量了三日，主联合的，主依天界的，两者皆有之。”
“那王兄的意思呢？”
灵王目光坚定：“我早已与百花宫订立了盟约。”
白笛垂下眼，道：“天家的事向来复杂，何况是三龙相争，绕过这个怪圈或许还能保两国平安，但是，这也是权宜之事，若哪日局定，胜出的人断不容山有二虎，纵然那虎没有心，也绝不可能。所以必然要先埋好退路才行。”
“退路？”，灵王虽知她一向聪慧，到底还是吃了一惊，这番短短的话语下来，已经把几日来大臣们讨论的结果说了清楚，甚至已经想到了退路。
“至于退路，就看灵王偏向何方了。”
灵王沉默半晌，才道：“为兄明白了。”
“王兄是灵界之王，灵界的未来全仗王兄把舵，无双虽然说了，最终还是得由王兄决定。”
“这三人里，她又偏向谁呢？若是别人我也不用顾及，偏偏是这样复杂的关系。”，想及此，灵王试探道：“这三人里，三皇子的能力更不容小觑。”
白笛看着灵王目光幽幽，忽然道：“我想灵王在雨谷那一刻，心里已经在猜测我的身份了吧？”
灵王见她忽然提起当时自己被救时的情形，那独出心裁的谜语正是自己辨别她身份的证明，可是一直以来，她从来没有承认过，于是，灵王犹豫的点了点头。
白笛又道：“如果我真是这样的身份，怎么还有说话的余地？”
灵王心里大跳：“她……，她果真是……”，灵王禁不住喜笑颜开：“小妹！”
白笛摇摇头，叹道：“兄长何苦执着此事？我有一事求兄长。”
“你说，甭说一件，就是十件，为兄也答应。”
白笛缓缓坐起，双膝着床，面向灵王而跪。
灵王大吃一惊：“小妹你这是做什么？”
“请灵王赐我兵符。”，白笛轻声细语，说出来的话却是掷地有声。
灵王皱了眉，道：“你要兵符做什么用？”
白笛坚定的抬起头，道：“由我率领一支军队与花国联合抗敌，因为，在灵界，没有比我更适合的人了。”
的确，这是大臣商量出的提议之一，可是，这一刻，灵王的心里忽生不忍，他非常清楚这样做意味着什么，这样，这个好不容易见到的小妹就要身负两国的重任，意味着又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上。灵王没有说话，只是搀她躺下。
想了片刻，灵王道：“我不会答应。”
白笛躺好，道：“四海归宁是我最大的心愿，请您答应，就当是答应我最后一个请求。”
灵王瞪大眼，骂道：“休要胡说！”
白笛的脸上是平静的笑，眼中寂寞如水：“王兄，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到时，我会将兵符交回到您的手里，您放心，最多，也就五年了……”
那笑，平静却决绝，灵王只觉心里一凉，张着嘴，偏偏说不出一句话来。
“王兄，您应该明白，几经生死，我这身体，五年，已是极限……”，承接着灵王哀痛的目光，白笛轻叹，随即，唇边绽开一朵微笑：“绿茵的势力会直接交到您的手上，镇压魔王还需有您，往后，您自己多保重。”
“这不可能！”，灵王忽的站起身来，俊目已经含泪。
“我见到了乾王，也见到了清宇大帝……”
灵王瞪了她半晌，她的双眼，如冰冻千年的寒潭，冻住了世上所有的美好，了然了世上所有的悲喜，所以，那双眼才如此清澈，那不是单纯的内心才会如此清澈，而是因为历尽千帆，饮过万水，才有的平静！面前的人，不过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而已！
灵王难禁酸楚，将一物遗在丝被上，跄然离去……
丝被上是蓝色的虎符，王者之虎，腥风血雨中威严而立。
苍白的手指一弹，帐钩脱落，湖绿色的水波纱帐缓缓落下，掩住了帐内的景象。在纱帐温柔的环抱中，白笛终于打破了一平如水的沉静，玉雕似的脸渐渐起了波澜，那是不容错辨的痛苦，丝丝纠缠！这样的痛，不愿让人知，也不能让人知！已是这样多劫的命运，多一次又能如何，何苦让人同受？只是，终归寂寥一些……
胸口忽然一暖，白笛从脖子间拉出一串项链，链子中间缀着一粒指尖大小的圆珠，珠内宝光流动极象活的一般，珠子握在手中散发着柔和的热量，仿佛从手心沿着手臂一直温暖到了心底，她怔怔的看着它，半晌，忽然抬起头飞快的眨眼，眼角，已然湿润……
是夜，无双公主久病畏冷，移居灵宫温泉别馆。
蒸腾的温泉水气氤氲，连天上月亮也仿佛浸了水色，泛出清冷冷的光芒。夜幕中有人影悄然飞奔，穿过依水而建曲折的建筑群，终于在一间不起眼的小院内停下。
黑影在门上敲了三下，一下重，二下轻，门，吱呀一声开了，是一个灰衣男子，点点了头，悄无声息的将来人引进到客房里。
“卫曦参见公主。”
来人摘了斗篷，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正是白笛，见曦跪下，忙双手扶起，道：“曦，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以后玉娃还要拜托你照顾了。”
曦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玉姑娘已经好多了，公主您坐，我去外面守着。”
白笛点点头。
待曦出了屋带上门，白笛打开防御结界后，再扫视屋内，屋内梳妆台，七弯床，衣柜，熏香凡是女儿家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少，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几上有琴，有棋，架上有书，在油灯下，一切都踱上了温暖的气息。
白笛轻轻的坐在床沿，对着躺在床上的玉娃道：“真是难为他一个大男人了。”
床上没有响动。
白笛挪过油灯，用银剪剪了灯芯，屋内顿时亮堂多了，再看玉娃，眉眼清秀，正安静的睡着，搭脉审视好久，白笛才放开手道：“幸好，你好多了，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才害你变成这样。”
白笛自言自语：“玉娃，你跟在我身边多少年了？有十年了吧？你不在，我还真有些不习惯。可是我不能再害你了，曦这人不错，他定会照顾好你的，就算，你一直睡着……，也胜过跟在我身边。我以后，恐怕会更危险了。”
白笛看着她满是剑茧的手，微笑道：“你一定会怪我为什么把小竹留在身边，你没有我也能保护自己，可是她这个傻丫头的脾气，唉，还需要磨练，我才能放心。”
白笛见她手指动了一下，忙握住她的手，喜道：“玉娃，你听得见是吗？”
感觉到玉娃轻轻地反握了一下，虽然只是轻轻反握，也能感觉到玉娃是真的在听。
白笛看了下窗外的天气，道：“玉娃，你听清楚了，从今天起，我将翼之一族和暗族一半的势力交到你的手上，玉娃，我这一生是注定不能张扬的活着了，但是，我希望你可以……，享受阳光，享受爱，享受温暖。我要拜托你一件事，如果哪一天我不在了，请你，保护我所在乎的人安全，这其中一定要包括你的幸福！记住了！”
与此同时，远在青鸟总坛的谭影也收到了青二送来的炽青鸟。
在秘室内，谭影打开信，用特制的药水显影之后，只见信内写道：
“影，生逢乱世，我已无退路。乱世群雄已起，势力相争，必会波及青鸟，既为玉主，怎忍见青鸟百年基业毁之，思量再三，请影继续命令各地分堂停止消息交易，养精蓄锐，以谋将来更大的发展。你继任之时，老青主与我已在长老谷白长老处存有黄金二千两，你的住所与老青主秘室的下面各有黄金三千两，加上各地原有的店铺生意，足够青鸟维持五年。我与你约定，以五年为期，除非天下大局已定，红玉令亲至总坛，青鸟方可重新展翅。还有一事，请你挑选十名长年暗伏的魅影为我所用，记住，之后必须断绝与青鸟的所有联系。这是我最后一次传书于你，影，前途多舛，望之珍重！”
谭影读完信，不觉柳眉深锁，对着秘室中老青主的画像，心道：“六年前你们就作好了打算吗？师傅，影儿虽然愚钝，但是，我不能眼看着她一个人撑下去，她这人啊，总是为别人考虑的太多，十名魅影是吗？我一定会交到她手上！”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绸缪(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