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论调戏小镇做题家青年的乐趣 ...

  •   闻知简认识许斯远是在工作的第二年,那时的她还是个周末在图书馆赶ddl的顶级社畜。

      赶完ddl的那一个上午,她伸了个懒腰,跟桌对面穿着浅色衬衫斯斯文文,白净儒雅的许斯远对了正着,他长着狭长的双眼,细碎的光芒折射出来,给人感觉格外专注。

      四目相对间,男人用笔头指了下自己,又指了下闻知简,于是闻知简在小镜子里看见了鼻头一点儿咖啡渍,用萝卜发卡扎成丸子头呆愣的自己。

      许斯远没忍住笑,闻知简也跟着一起嘴角上扬起来。

      明亮的光晕里,很难描述那一刻心头跳动的愉悦,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脸红不是因为亚热带季风气候,是那日太阳的不忠,出卖了自己的心跳。

      许斯远那时已经是研二在读了,文科硕士的阅读量也很大,来图书馆的次数越发多,一次两次三次地碰上。闻知简认为这必然是世间不能拒绝的绝妙缘分,于是两人认识了。

      那时的闻知简,在父亲公司的衰败与继妹的逼迫下,被逼的恨不得逃离“温闻医疗”的火海,一年多工作的捶打后,闻知简决定继续追求学业。

      温闻医疗是祖母带着还是大学生的母亲所办的企业,走的是传统型医疗器械,但随着医学科技的更新换代,很多老的装置已经大不如前了,半路截胡的父亲并不懂运营与创新,陈旧的管理体系和框架依然没有改变,他带着身边的酒囊饭桶让温闻医疗一天天衰败下去。

      很讽刺的是,这仅仅只发生在自己十五岁捅破父亲出轨后的两年。

      十岁那年,闻知简不明白,原本说公司有事不能陪自己去游乐园的爸爸,却与一个年轻的漂亮阿姨和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一同走进了麦当劳。

      小女孩唤他爸爸,然后撒娇跳进了爸爸怀里,他笑着把她举高高,神色是不同于在家的温柔可亲。

      虽然平日里爸爸对自己和弟弟很好,但是不会带我们来吃麦当劳,也不会给自己买儿童套餐里她最喜欢的派大星小玩具,更不会带妈妈来吃。

      因为爸爸总是说,快餐是穷人才会用来充饥的食物,他似乎更向往带母亲去高档餐厅吃没什么滋味的牛排和淡出鸟味的沙拉。

      那一刻,闻知简只觉得怪异非常,大人们喜欢说谎,他们在不同人面前做不一样的事,说不一样的话。

      曾经寒窗求学的小镇青年到大城市结婚后,一面希望在原配妻子的帮助下渴求成为人上人,一面又与初恋暗通款曲,追忆往昔流年。

      闻知简是在祖母的教导下长大的,觉得与父亲吵架后只会整日以泪洗脸的母亲实在是软弱。

      “妈妈,我回来啦!”

      她跑回家,想把这种奇怪的事都说与妈妈听。

      但看着因为爸爸寄来的花束就展开笑颜的妈妈,嘴角蠕动的话头止住了。

      “知知,你回来啦,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妈妈穿着白色的桔梗裙半蹲下来给自己擦汗,声音轻柔得像一片羽毛。

      “你看到桌上的花吗?好看吗?爸爸买的,我就知道他还是有在好好改的。”在恋爱中的母亲俨然一副小女人姿态。

      “好看的。”

      闻知简回应道,她发现,自己说不出口了,她抬抬嘴说:“我去看弟弟。”

      五岁的闻夕照睡觉还要叫人哄,她拿过仆人手里的书,礼貌道:“我来吧。”

      “照照今天想听什么?接着上次没读完的可以吗?”

      很快,清亮的女童音在室内响起:“大人可真奇怪啊。他们只会问你的新朋友:他几岁了?有多少个兄弟?他父亲赚了多少钱?”

      “如果你对大人说:我看见一座漂亮红砖房……窗台有盛开的天竺葵……屋顶有雪白的鸽子普灵普灵飞来飞去……那他们想像不出这座房子是什么样的……”

      “如果你说:我看见一座价值十万法郎的房子。他们就会惊叫:哇,多漂亮的房子啊!”

      抑扬顿挫的朗读声是幼年小夕照最喜欢的入眠曲,五岁的小萝卜头困得脑袋一点一点的,但还是嘟囔着:“姐姐,什么是十万法郎呀?”

      “十万法郎是指好多好多钱,多到可以给你买奥特曼,给妈妈买玫瑰花花,给姐姐买很多书和漂亮裙子,给爸爸...”她顿了一下,“就不给了。”

      “为什么不给爸爸?”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给了。”

      小夕照听不明白,但还是点头,“姐姐说不给那就不给。”

      闻知简露出一个笑容,牵着弟弟胖嘟嘟的小手,感觉到了一点柔软。

      “所以,奥特曼可以是迪迦吗?”

      “不可以,可以是赛文。”她哄他,给他掖被脚,让弟弟软乎乎的小脸蛋也埋在软乎乎的被子里。

      “啊~怎么这样~想要迪迦!”

      随着时日发展,父亲跟母亲的关系日益割裂,他们摔杯子,砸相框,撕结婚证;情绪激动时撕扯对方的衣物,扇巴掌,手上有什么砸什么,用上了爸爸口中‘市井人’吵架惯会用的手段。

      原本干净整洁的家一片狼藉,闻知简护着弟弟,看着角落里蜷缩着红了眼的女人,脸上一个明晃晃的巴掌印,她好生气,又生气又心疼,正是抽条的少女满脸都是青涩与澄澈的正义:“妈妈,你跟爸爸过不下去离婚吧,我和弟弟跟你,我们会照顾好你的。”

      更加奇怪的是,妈妈似乎是被这句话激怒了,一个巴掌却甩在了自己脸上,疼得她眼泪唰唰掉了下来。妈妈面如白纸,眼周凹陷带着乌青色,瘦弱的手狠狠钳在自己的肩膀上:“闻知简!我不准你那么说他,他是你爸爸!他再怎么不好,他也是你爸爸!”

      莫名触发这段回忆,让她的思绪变得有些飘远,神情有些怔然。

      “知知——”

      许斯远轻柔的嗓音把自己从回忆中拉回来,闻知简忙说道:“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电话那头却一下子嗫嚅起来,让闻知简马上反应到,许斯远一定是说了他觉得不好意思的情话。

      “是想我了对吗?”她把电话夹在脖间,笑得两眼如新月,她向来把跟男朋友说话的每一秒称为放松时间,让她有空去想一些跟学业不相关的事。

      对面穿来细细簌簌衣物的响动声,这个时间点,他定是刚刚运动完回来。

      闻知简说道:“好奇怪,我明明不在你左右,却总是被你左右。”要是男朋友能变成一个小挂件在自己身边,那可得多幸福啊,好看又可爱,一戳就脸红。

      许斯远败下阵来,他摸着自己发烫的耳尖,笑道:“知知,你是在哪里学的这些话。”

      许斯远本硕都是学历史的,而闻知简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理科仔,在追许斯远这条道路上花费了自己所有的文学细胞,并且在手机里保存了一本“流行情话大全”,只为每日看见含羞草脸红那一秒。

      她乐得不行:“不好听吗,我学了好久呢,在老板家里读书效率果然upup!哇,你说我怎么就跟了这么个新老板呢,当然我没有说新老板不好的意思,山里确实有点不太方便,要是我考去你的学校了是不是就能跟你一起看夕阳了啊,今天的太阳好红好漂亮。”

      闻知简透过窗棂看见树梢的红日,圣埃克苏佩里写小王子有一天看了四十四次日落,他难过的时候很喜欢看日落。

      闻知简觉得开心也可以看日落,跟喜欢的人一起看。

      “嗯,很美。”许斯远隔着公寓的窗户看操场下欲坠的红日,指节轻叩在窗口,仿佛就能跟闻知简触碰到同一片天空一样。

      “但是可能没你那的漂亮,操场后的树林遮住了。”他又说。

      “红日就像古时的胭脂,被人用刷子在周围涂抹了一层又一层。”闻知简很享受这样隔着电流声交谈的话语声,总让她觉得放松。

      许斯远说:“知知,你的比喻就像八岁小孩一样可爱。”

      装X失败的理科女闻知简告退,上线绿茶简:“你是单这么夸我,还是别的妹妹都有,还是说许老师嫌弃我没文化,说不出什么华丽词藻来。”

      许斯远被逗到了,闻言满是清浅的笑声,顺着电话线酥麻到了心底,他说:“不嫌弃,许老师很喜欢。”

      听的闻知简嘴角上扬:“所以,许老师喜欢我吗?”

      闻知简同学永不放弃任何一个调戏的机会,电话那边沉默一瞬,没有回应。

      无声胜有声。

      但听得闻知简笑意更浓,几乎能够想到他面无表情地收紧手指,嘴巴微抿,耳廓却红得厉害的样子。

      好一会儿才传来男人沉闷的一声:“嗯,喜欢。”

      闻知简只恨自己还在老板的老巢,恨不得飞过去ruarua自己的男朋友可好。

      “我明天做完调研就有时间啦,下午许老师可以赏脸见见我吗?”

      “可以。”

      许斯远有些无奈,同样是在南市,南大与江大还是间隔些距离的,而自家女朋友也总是泡在实验室,见面的时间远比想象中的少。

      但好在闻知简很是古灵精怪,且很舍得主动,按照自家女朋友的话来说自己算是她的移动充电桩。

      他沉吟一番,垂下的眼睫打落一片鸦青色的剪影,震动的铃声让他幡然清醒:“不好意思啊知知,我接个电话。”

      “好滴,没问题你去吧。”“嗯嗯好的,回头打给你。”

      嘴上是贴心小棉袄人设,闻知简还是没忍住嘟了下嘴,她把书盖住脑袋长叹一声。

      跟刚刚才研一的自己不一样,许斯远已经研三了,再过个半年,他就要毕业了。

      “喂,妈——”

      “嗯嗯,我有在准备的,对对,会回来。”

      “斯远啊,什么时候把人家女孩子带回来看一眼,你也老大不小了,等一毕业就回Q市,家里这边什么都有,我跟你爸都打点好了,都好照应,等你安顿好去师大教书,我跟你爸都好退休了。”

      许母的话翻来覆去的还是那个不变的核心,许斯远听的耳畔都要起茧子了,他无奈点头:“嗯嗯,有空我会跟知知说的。”

      “南市房价太贵了,一辈子都得被房子拴着,那得多辛苦啊,我跟你爸在一家新楼盘看了好久了......”

      许母还是操心自家儿子,从小像个闷葫芦一样跟他爸一样就喜欢闷头看书,她絮絮叨叨:“行行,听起来这个小姑娘也是个上进的,就是个南市户口,说不定还不一定愿意跟你一起回老家呢,人家可是大城市姑娘......”

      “妈——”

      许斯远的语调抬高,带着某种被戳破后的恼怒。

      电话那头一下子没了声音,好一会儿许母才小声道:“儿子我不说了,挂了。”

      电话嘟嘟两声挂了,许斯远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发呆,他有些痛苦地双手掩住眼睛。

      人很难做到全然自洽,却还是向往着自由的高塔。

      焦虑和内耗就像是某种不知名的藤曼,缠绕,蔓延,生长到不知名的角落将自己收紧,化成牢笼。

      许斯远往往在深受其扰的时候,又会在某个清晨看见阳光迸发,在某个黄昏因为落日觉得依然灿烂。

      他心中柔软的恋人,往往在这个时候,在清晨,在傍晚,一遍遍说:想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论调戏小镇做题家青年的乐趣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