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枷锁成痂》一只腿的人

37、父子

　　仅仅只是粗略地意识到那些秘密可能会被程宸羽知道，程晚星的心都会狠狠揪在一起，哪敢想如果有真相大白的那天又是如何的场景，又该怎样收场？
　　还在思索着这些无法预知的未来，卧室床头柜上的座机内线就响了起来，突兀而尖锐。
　　程晚星看了一眼外面发现空无一人，觉得程宸羽可能去外面接电话了，就只好自己踱步走到床头边，接通了座机电话。
　　电话那头的女声并不陌生，程宸羽猜测可能就是一直为他们服务的那个领班，对方礼貌地问道“宸羽少爷，因为刚刚您说不要进屋打扰，所以现在只能通过电话来联系您，十分抱歉。”
　　程晚星没让对方等太久，就回答了起来“宸羽少爷出去了，你有什么事告诉我，我可以转达给他。”因为这样的称呼，还让程晚星在空无一人的房间可以毫无顾忌流露出暧昧的情绪，以至于嘴角的弧度都是恰到好处的愉悦。
　　对方领班只觉得这个人在说“宸羽少爷”时格外缓慢的停顿让她感到放松，或许会认为接电话的人是一位与宸羽少爷特别亲密的关系，才可以从简简单单的挑逗称呼里带着愉悦的亲密。
　　领班这样认为着也就这样回答说“那就麻烦您代为转告，事情是这样的，刚刚前台通知程先生也来忆居园用餐，所以我觉得告知宸羽少爷的话会更妥当。”
　　程晚星沉默了片刻，就在对方以为是电话断掉时，才听见了又一番询问“他在哪个房间用餐，同行有几个人。”
　　对方听到这些问话显然也有了犹豫，只听见程晚星又说“这些宸羽少爷肯定也会过问，不然你只告诉程先生到了，我们又怎么去和他打招呼呢？”
　　“是我考虑不周了，抱歉……，我查到了，程先生是一个人来的，他也是去的西苑厢房，是西厢客房‘冬’。”
　　“好，我一定转达，辛苦了。”
　　“您客气。”
　　挂了电话后，程宸羽的表情才重新冷了下来，收拾整理了刚刚因为和程宸羽玩闹留下的有些褶皱的衣服，转身利索地走出了卧室。
　　打开门发现没有看到程宸羽的人影，猜测可能去了花园那边就放心大胆地出了房间，出门走了几步果然看见站在路旁穿着制服的服务人员。
　　程宸羽走过去客气地问道“请问西厢客房冬怎么走？”
　　服务人员年纪不大，只是微笑着去带路，一双眼睛既没有打量客人，也没有过多的言语，程晚星没有几分钟就被带到了房牌上是“西厢客房‘冬’”的房间门口，程晚星直接走上前敲响了房门，里面闷闷传来一声“进来。”，程晚星就打开门走了进去，然后轻轻关上了房门。
　　程云霆坐在皮质沙发上，茶几上摆着一瓶开封了都有些见底的红酒，手里摇晃着定制的高脚杯，听见脚步声才侧过头去看，直到看见来者是程晚星才放下酒杯身体彻底转过来问道“你怎么在这？”
　　“程宸羽带苏佳嘉林戬我们一起来这里玩。”
　　“宸宸带你们来这里？”
　　“是。”
　　程云霆再次拿起了红酒杯，仰头喝下了剩余的红酒眼睛眯起来看着前方，说出口的话带着威严之下的冷意“那你来找我干什么？”
　　程晚星不进不退，他在程云霆面前已经很久不去假扮胆怯了，自从四年过去重新回到程家。
　　他的野心众人皆知，他的怨念也不再隐藏。
　　“来问问你是不是很想让程宸羽知道自己的身世。”
　　“你怎么知道的！”说完程云霆就沉闷地笑了起来，李染怎么可能不去告诉程晚星这把尖锐的刺刀？仇恨才是李染回来的底气。
　　“所以你来找我是想在我这里看到什么？或者是要拿走什么？想要继承权？还是让程宸羽也被赶出程家？……我告诉你程晚星，想都别想！”
　　程晚星是第一次和程云霆卸掉所有假意的伪装互相争执，为了那些所谓的利益？或是过错？程晚星在这一刻只觉得心痛，这到底也是自己曾经憧憬想象过的父亲，一个可能严肃或者慈祥的父亲……如今撕心裂肺吼叫着维护的却不是自己，而是一个本来没有一丝一毫关系的局外人。这些怎么可能不让一个还没成年的孩子委屈心痛？这些就足够了……足够让程晚星感到抛弃和厌恶的实感。
　　“在您眼里，我是这样的？……父亲，我是您的孩子啊，您就肯定我一定是李染那样带着目的得寸进尺来讨伐您的敌人吗？”
　　程晚星看向程云霆的面目是割裂的，明明语气里的委屈脆弱一塌糊涂，但是寸头映照下骨骼分明的脸却是十分用力且狰狞的，尽管那双眼睛腥红刺眼蓄满了泪水，可就是被程晚星克制到了极点，一滴都没有落下……尽管只有程晚星自己可以知道嘴巴里的牙齿和四肢身体都在细微而急促地颤动。但他却可以挺拔着胸膛，面目狰狞地盯着程云霆，像是一个永不服输的战士，用尽自己全部的尊严和力气做最后的宣战。
　　“不然我会相信你不会和宸宸争吗？……你怎么……”说着这些话好像可以让程云霆安心自己刚开始那些充满恶意的揣度，尽管那些伤害已经促成，程云霆也在努力掰扯自己不去回头。哪怕这是一条死路。
　　“我不会。父亲……为什么您和母亲总是把自己的意识强加给我？一个永远让我去争去抢。一个永远觉得我会去争去抢。可是我……难道就不可以有自己的想法吗？难道你们不可以……来问问我究竟怎么想的？”程晚星说了这些一直压在自己身上的想法才弯起了腰，有些趔趄地向着程云霆走了几步“我很希望和程宸羽真的成为家人，因为宸宸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以前是为了瞒着李染，我想接近宸宸，因为和他待在一起我能感受到温暖，而李染不许我接近程宸羽。可能是因为四年前她觉得我们注定是敌人何必去培养没有必要的感情。现在是为了瞒着您，因为您觉得我带着目的和秘密，早晚会让宸宸掉到深渊。可是明明，我也是那个想要保护宸宸的人。您又为什么要推开我呢？”
　　“我凭什么相信你。”
　　“父亲！作为您的儿子，我从没奢求过您可以给予我什么，甚至……四年前的离开也是您的决定。可是这件事上，从我知道了那些秘密后，我一直都是站在您这一边，因为我要保护他，他就像是我的家人，至少在我最需要爱的时候，他给过我，唯一的那么一点。是他给我的。”
　　程云霆大概相信面前这个十七岁的少年，可能是因为那双眼睛在说起这些时更加坚定绚烂，也可能是程云霆相信程宸羽是那样的人，是程晚星口里形容的那样的人。
　　程宸羽一直是光亮一般的存在，不管是对程晚星而言，还是程云霆。
　　“你刚开始问我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程晚星回过神思索起自己刚开始说出口的那句“来问问你是不是很想让程宸羽知道自己的身世。”，想了想措辞对着程云霆说了自己过来的真正目的“宸宸听见了你和李染吵架时的对话。”
　　“什么？什么时候？”
　　“程茂的七十大寿，他提前回家了，应该就是那个时候。”
　　“他听见了？听见了多少……”
　　“我还不太清楚，所以偷偷过来问问你，如果有遗漏好做一下应对。”
　　程云霆思索了半天，才对着程晚星说“应该不是关于他的……”
　　“可能是关于你的。”
　　程晚星瞪大了眼睛，有些迷离不安“我的？关于我的什么？出生？还是……”
　　程云霆支支吾吾，最后还是不忍回道“具体……哎……”如果在今天之前，面对李染和自己的这个孩子，程云霆可以毫无犹豫说出那段隐晦残忍的过去，那有关于程晚星诞生意义的真正起源。
　　在程云霆没有真正试图了解过程晚星的时候。可是现在呢？程云霆无法再去戳着还不到十七岁少年的天真烂漫，去告知那段本不该他来承受的痛苦压抑。
　　局内人的错误，真的该由一个无法决定命运的孩子来承受吗？程云霆陷入困境和纠缠。
　　“父亲，可能您也是第一次去了解我，但我真的没有那么脆弱，我也想让在乎我的人不要太有负担。”不想看到程宸羽躲藏拘束的样子，不想看到程宸羽担忧辛苦的样子，不想看到程宸羽因为在乎自己而无法与自己和解的样子。
　　哪怕，很多痛苦需要当事人来承受，程晚星也依旧坚持自己去面对，他早就是一个孤立无援的战士，他也早就是一个被现实摧残拷打的“孤儿”。
　　如今，程晚星却有无限动力，想要去站在一个人身旁，想要守护一个人至死方休……
　　哪怕，万劫不复的是自己，程晚星依旧可以抿嘴笑笑，只要能看着那个人站在光亮里，永不坠落。
　　“晚星，或许李染从没有因为爱我而选择生下你，那天晚上的意外，只是因为……因为那是一场纯粹的阴谋算计。”
　　“而我……也是被针对利用的其中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