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恋爱脑的幻想爱人》葛野

67、第 67 章

　　霓虹灯从麦迪逊大楼的顶端照向天空，光怪陆离的光线组成了一个张牙舞爪的怪物。
　　在夜色里，大楼的玻璃外墙反射出了对面楼房的轮廓，映出了一个漆黑的剪影。
　　地面之上，绅士的呕吐物和小摊贩的剩饭剩菜混在一起，黄褐色的秽物上飘着一层黑乎乎的油渍。
　　在城市灯光的照耀下，油渍变成了一圈又一圈的彩虹。
　　唐彦第一次对这座庞大的城市有了真切的实感。
　　她钻进了一个人数众多的饭馆，饭馆餐厅的厨房是半开放的，做饭的油烟和香烟混在一起，让整个餐厅变得云烟雾饶，仿佛仙人飞升。
　　唐彦悄悄地坐在了角落里，控制着自己害怕的心跳。
　　她不知道怎么面对这种有家不能回的情况，更不知道怎么面对来自敌人的追杀。
　　这两个事情，书本里都没有教，她不会。
　　昨天晚上她给时寂打了那一通电话，得到了一个将近冷酷的回应，这一开始让她恼火，觉得时寂把问题想得太严重。
　　揭露真相是一件天然正义的事情，而正义的事情，就算过程中有诸多曲折，最终也会获得胜利。
　　因为历史书就是这么教的。
　　也正是因为历史书，所以她也知道听取别人建议的好处。
　　时寂昨天晚上的那番话虽然说得狠绝，但是并不是没有道理。
　　唐彦意识到自己独立起来的重要性，和时寂通话结束后的半小时之内，就不再将期望放到这个人的身上了。
　　她决定立刻开始行动，并主导这一切。
　　唐彦并没有期望在短时间内再一次听到时寂的消息，但是她没有想到，在今天早上，再次收到了时寂的消息。
　　时寂让她从这一刻开始，不要回家。
　　当时，唐彦承认自己心里其实有点孩子气的赌气成分，类似于面对着一个不看好自己的大人，总要证明给他看自己没问题的心理。
　　就像做学问总是渴望自己能够得到顶级期刊的眷顾。
　　对于唐彦来说，时寂就是一个顶级期刊一样的存在。
　　但是她只是想证明自己可以做好这件事，并不打算拿自己的生命去做赌注，所以她没有回家。
　　其实这件事很好笑，她仍然在依赖着时寂提供的帮助，但是精神上，又有一种不想被人看轻的孩子气心理。
　　简而言之，唐彦现在就像一个青春叛逆期的孩子，物质上仍然要仰仗父亲的帮助，但是已经有了要走出家门的意思。
　　不过这个家门不是她自己想出去，而是她的“父亲”把她推出去的。
　　唐彦这时还不知道家里到底有什么在等着她，但是她知道自己就算不回家，也已经被人盯上了。
　　她今天早上正在城市里的各个咖啡馆里活动，每个咖啡馆都是提前踩好点的，不会被警戒队发现。
　　一开始，他们也考虑过用网络传播消息。
　　可网络的传播速度虽然更快，但是也更容易被联盟发现和追踪，所以最终他们还是选择了一种几个世纪以前的方法。
　　唐彦在每一个咖啡馆都点了一杯咖啡，付完钱后坐在位置上，趁着店员在煮着咖啡的时候，店内又空无一人的时候，悄悄地在桌子上留下一张印着猩红字样的海报，然后悄悄离开。
　　她是在跑到第六家咖啡馆的时候，收到了时寂的消息。
　　于是唐彦立刻通知了其余的所有科学家，让他们注意安全，现在他们可能已经被盯上了。
　　随即她就踏上了这条城市逃亡之路，不知道去往何方。
　　刚刚唐彦走进了大楼的洗手间，原本想上完厕所后再离开，结果听到了后面来的两个女生的聊天。
　　其中一位女生说：“门口怎么有个男的站在那里，刚刚他还想直接冲进来，该不会是个变态吧？”
　　另一个女生说：“还好我们拦住了他，赶紧报警，就说这里有个变态。”
　　这让唐彦提起裤子的手顿住了，她意识到事情不对。
　　她现在还能回忆起当时的心情，那是一种将近窒息的恐惧，一口气堪堪抵在喉咙，抑制住了她剧烈跳动的心脏，等到她感觉自己已经屏息已久、吐出了第二口气的时候，才意识到那两个女生已经快要离开这里了。
　　等她们离开这里的时候，就是唐彦的死期。
　　她不能坐以待毙，她还有事没有做完。
　　当时唐彦记得自己慌乱到手都在抖，她甚至想不起来任何一种在这样境遇下逃生的办法，她当时慌得手都在不自觉地抖动。
　　一个曾经每天都要用精密仪器做实验的科学家，手抖了。
　　这时她当时的第一个念头。
　　还好有一个女生从隔间里出来后，和同伴说自己要补个妆，才给了唐彦一丝喘息的时间。
　　也正好因为唐彦所在的厕所隔间处在最里面，也正好靠近窗户。
　　而唐彦所处的地方，是二楼。
　　后来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特工一样，打开了窗户，勇敢地跳了出去。
　　她甚至还记得落地最好的姿势是侧身抱头。
　　当唐彦真的和地面接触的那一刻，先是感觉到了劫后余生的庆幸，随后又不可避免地有些洋洋自得，一边继续逃跑，一边脑子里反复回忆起自己刚刚跳下来的过程。
　　她觉得自己很厉害，忍不住地想自己的行为有多么英勇。
　　这时唐彦感觉自己就像电影里正在逃亡的超级英雄，在磨难后肯定能见到曙光。
　　她联系了其余的同伴，准备汇合，再做打算。
　　唐彦总结了刚刚的举动，发现了许多不明智的地方。
　　首先，她不应该在逃亡的路上试图保持素质行为，进大楼里上厕所这个行为太蠢了，厕所是一个封闭的空间，很容易被堵个正着。
　　宁可在大马路上撒尿、被人围观，都比付出生命来得值。
　　其次，不要太相信自己的运气，如果她当时不是在二楼，而是在一个更高的楼层，或者刚刚二楼的底下如果不是水泥地，而是布满碎玻璃的墙体，或者是狭窄的小巷，她就必死无疑。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后怕。
　　虽然唐彦是一个相信科学的人，但是在这一刻，她也忍不住向死去的狄茗祈祷，请求这位已故好友的庇佑。
　　于是，唐彦选择这种人多又热闹的餐馆，她笃定对方不可能在这样的地方动手。
　　她其实是一个不喜欢烟味的人。
　　以前在征星研究所里的时候，唐彦的同事们都很有素质，很有礼貌，虽然也会有恶心人的事情发生，但是整体面子上都说得过去，不会有人当着唐彦的面抽烟。
　　而现在，她在寻求香烟的保护。
　　唐彦已经离他们约定的集合地点非常近了。
　　等一会她可以借着人群的掩盖，找个机会溜进厨房，从厨房的后门离开这里，去往他们约定的地点。
　　有同伴在身边，总是比自己单打独斗来得更安全。
　　现在那个集合地点，就是她唯一的指望，她没有能力自保，再加上人类的基因的本能，会让人自觉地去寻找安全感。
　　下一秒，门口出现了一个男人，一个长相平平无奇的男人。
　　唐彦意识到不对，但是这一刻起身躲避反而会更引起对方的注意。
　　所以她只能往角落里坐了进去，祈祷对方并没有真的发现自己。
　　但是，唐彦注定要失望了。
　　在劣质香烟的尼古丁中，在后厨大火爆炒的油烟中，唐彦透过那一副八百度的近视眼镜，清楚地看到了对方手上拿着的刀。
　　除了唐彦，坐在一旁吃饭的其他人中，也有人看到了这把刀。
　　那个人只是往那把刀上撇了一眼，看着拿着刀的男人从自己的身边经过后，又继续抽着烟，和对面的人磕牙打屁了起来，就像没看到那把反着光的刀一样。
　　她的一厢情愿落空了！
　　对方真的打算在这样人满为患的地方动手！
　　而且，这里没有人会帮她！
　　唐彦意识到自己必须马上逃走，她眼看着那个男人越走越进，却没有找到一个站起来的机会。
　　不知道是不是狄茗显灵了，后厨终于做好了一道菜。
　　“爆炒牛柳来啦！”伴随着上菜人的一声吆喝，唐彦站了起来。
　　借着上菜人往前走的身影，她正好走到了上菜人的背后，厨师的身影卡住了来自门口的视线。
　　唐彦知道自己不能回头看，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装作一切正常。
　　但是她现在慌不择路，草木皆兵，路过一个餐桌时，她听到了背后杯子破碎的声音。
　　她暴露了吗？这个念头在唐彦的脑海里一闪而过，让她的心跳骤停。
　　唐彦的恐惧压倒了一切理智的念头，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立刻，她和门口的男人对上了视线！
　　她才知道自己没有暴露，那个杯子只是其他人不小心碰掉的。
　　而这一眼，才是让她彻底暴露的原因。
　　唐彦倒吸一口冷气，瞳孔里倒映着那个男人直接冲过来的身影，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就像一只受尽惊吓的羚羊，被远处狮子的怒吼吓破了胆。
　　快跑！
　　快跑！
　　快……
　　等到那个男人距离自己只有三步远的时候，她被吓软的腿才终于听从了她意识的使唤。
　　唐彦迈出的第一步直接摔倒了地上，她没有力气，但是恐惧迫使她连滚带爬，毫无形象地冲进了厨房，直奔后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