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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真假陪审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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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娑平时呆了点儿,但看见屋内场景的瞬间便立刻作出反应挡在曲向竹身前。
原本应该是非常骇人的画面。
但为了求证一些事情,曲向竹拨开婆娑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小女孩,视线聚焦的一瞬间就不合时宜地扬起了唇角
他发现了这个幻境中第三个没有重复刷新的人——小女孩纵使满身血污,但头部依旧干干净净,眼眶处镶嵌着两颗对眼的夜明珠,夜明珠上一大一小的两枚眼仁是曲向竹亲手画上去的。
不过显然小女孩不是来与他叙旧的,她似乎很想冲上来做些什么,但大概率是碍于一旁的婆娑——婆娑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有了上次的教训,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双方便一直僵持着。
曲向竹虽然参与不到她俩之间的暗流涌动,但他很明显地感受到身旁那股独属于婆娑的蛇腥气息越来越浓郁,已经到了淹得人无法呼吸的地步。
同时,面前的小女孩周身缭绕着黑色雾气,它的气焰越发张狂缭乱——那雾气正在阻碍着婆娑的气息攻入她的领地。
对峙持续升级,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氛围里,屋子里的温度已经下降到了冰点,堆放的杂物高频共振着发出噪声,杂物间的灯忽忽闪闪几乎快要爆掉。
曲向竹搓搓胳膊,正想着要不要出去暖和暖和,只听正中央传来金属片掉落的声音,小女孩双眼溢出鲜血,身影终于慢慢变淡。
这场对峙的赢家是婆娑,哪怕并不轻松。
她消失的一刹那,婆娑便非常干脆地敛息凝神,眼里淡淡的凝重却并未随之消散。
曲向竹笑着,鼓励似地拍拍她肩膀:“我现在承认你确实比我强点儿了。”
婆娑情绪不高,不过不影响她固执地纠正:“不只一点儿。”
屋子中间小女孩儿刚刚站立过的地方此刻正静静躺着一小块铁制的名牌,曲向竹将它捡起来,上面雕刻着小女孩的名字:蒙西。
比起她的名字,曲向竹更多在思考一个问题——陪审员究竟是谁。
现在出现了三个不会重置的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爱丽丝也不会刷新。
“你觉得陪审员是谁?”曲向竹转头问婆娑,渴望从她那里得到什么灵感。
婆娑认真地思考半晌,无比坚定地说:“我觉得,是不会重复刷新的人。”
曲向竹突然沉默了,他抿唇望着婆娑,发现她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开始反思自己对于一只蛇是不是要求太高了。
婆娑根本没有察觉,她将一旁的爱丽丝画像捡起来递给曲向竹:“你是要拿这个吗?”
曲向竹点头接过,再次看向画的背面时,意外发现原本被暴力擦掉的爱丽丝的名字重新出现在了上面。
“会变?”曲向竹挑眉,“有意思。”
为了验证他的猜想,曲向竹快速地找到了曾经奎恩易死掉的房间,那副巨大的背影油画正安静地挂在墙上。
两人合力将油画取了下来,正面落了款,是奎恩易的名字。
曲向竹将画翻到背面,果不其然在左下角找到了一个淡淡的字:wipe。
零。
曲向竹摩挲着下巴,“嘶”了一声:“零?这是什么意思?”
婆娑用看笨蛋的眼神看着曲向竹:“零就是没有的意思。”
原来人在非常无语的时候竟然真的会笑出来,曲向竹轻笑一声,但跟蛇能置什么气呢?
在婆娑的帮助下,两个人将三楼的所有有字的挂画放在了一处。奎恩易这些年来的创作不计其数,画风、用笔习惯等都有多次改变,这些背后有字的画之间唯一的共同特点就是——画中的主角都是爱丽丝。
画背后的字经过曲向竹的合理推测,组成了一句话:Wipe out Monsanto。
零分孟山都。
这跟百分孟山都是完全相悖的,其内涵不难理解。
这些字的排序规律很好猜到,写了“零”的那幅画是爱丽丝完全没有长出角的时候;写了“分”的那副则是记录爱丽丝睡着的样子,那时她头顶有两处脱落的头发,露出雪白的头皮;有“孟”字的画,画面是爱丽丝头顶长出了微微突出肉色凸起;“山”字画中,爱丽丝的羊角已经颇具雏形,呈现一种新长出的灰色;等到了“都”字的那幅画,羊角已经彻底变黑,看上去也坚硬许多。
这五个字代表了爱丽丝五个时期的状态,“零”字时期的她在画作中多半是笑着的,画作记录着她在情感中的风情妩媚,也有生活里的纸醉金迷,还包括了做研究时的专心致志。
爱丽丝的情绪变化很有意思,自从身体出现变化,她先是惊惧,再是愤怒,到了最后心如死灰,于是呈现出杂物间那幅画那样的状态。
一些猜想得到印证,曲向竹感到手臂处传来一阵温热,被告栏终于出现了奎恩易的名字。
曲向竹勾起唇角,用只有自己听的到的声音喃喃自语:“可惜这次没跟你打赌,不然我肯定赢。”
“那实行行为是什么?”婆娑指着空白的那栏问。
“哈哈,”曲向竹笑得异常勉强,扶额道,“我要是知道的话,早该离开这一字幻境了。”
“那你为什么没出去?”婆娑不明白。
“因为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婆娑追问。
“不知道实行行为是什么。”
一段没有任何营养的话。
“哦,”婆娑挠了挠头,喃喃自语,“怪不得主人让我在你身后……”
婆娑接下来要说什么,曲向竹实在是太清楚了,不等婆娑说完他转身就走。
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曲向竹将画挨个挂了回去:“原本还要去一趟奎恩易办公室的,现在看来不用了。”
行至楼梯处,曲向竹抬头便能看到四楼的那面大镜子。
绝对不是眼花,那面镜子里,衣衫褴褛的小女孩脚边靠着她的泰迪熊,双手将头抱在胸前,那颗头正咧开嘴笑着。
待到曲向竹离开,管家才不紧不慢地从镜子后走出来,那张脸不复往日的笑容,表情阴沉得快要下暴雨,狠毒地盯着曲向竹离开的方向。
但就连管家自己也没注意到,身后的镜子里还有个死死盯着他的小小身影。
待他转身的那一刻,小女孩掐着点消失在镜中,根本没给他察觉这一切的机会。
都自以为是这个世界的操棋手,却不知身后有没有黄雀。
眼见着快到约定集合的晚饭时间了,曲向竹带着婆娑赶到餐厅,推门的一瞬间,身后的婆娑悄悄化作一缕微不可查的烟雾流入姜崇卿的项链。
里面大部分人都已经到了。
除去姜崇卿和卷毛的等待并不紧张,眼见着约定时间就要到了,却还不见曲向竹回来,其他人表情都一副很担心的样子。
此刻见曲向竹还活着,都不约而同长舒一口气。
孟旭道:“终于来了,我们只等你了。”
他们都担心会损失曲向竹获得的信息。
扫了一圈,曲向竹发现,包括自己在内,餐厅里只有八个人,然而孟旭说的是“只等他”。
“死了三个?我们有没有损失什么线索?”曲向竹并不在意死去的人,但发现小恩就在那死去的三分之一里。
曲向竹目光流连在李静和孟旭脸上,顿觉这两个人都很有趣。
李静似乎看破了他的心思,语气平常:“那个孩子太能作死了。”
孟旭点点头算是同意,顺便回答了曲向竹的问题:“目前来看,没有损失什么关键信息。”
“好,”曲向竹点头,毫不吝啬地将判决书展示给大家看,众人察觉自己的审判进度前进,一直紧绷的情绪明显舒缓多了,曲向竹将判决书收起来,“所以他们是怎么死的?”
怕别人不清楚,曲向竹特意补充:“细节一点儿都别落下。”
原本以为曲向竹会先问别人收集到的信息,但没想到他却先问了死法。
“我们三个找奎恩易说完研究所的事情以后就一直等在暗处监视他,奎恩易一直在办公,期间除了管家和西斯非,没有其他人来找,”孟旭缓缓说,“小恩呆了一会儿就找借口出去了,她在花园里摘了一朵花回来,当时我和李静都很惊讶,没过多久,她不见了。”
“不见了?”自称章小姐的绿袍审判者问,“能确定是死了吗?”
李静点头:“上一秒还在说话,我们转个头的功夫人就消失了。”
这样的速度,肯定不是人为,二人言下之意,小恩的死亡是由于摘下了花园里的花。李静和孟旭不属于一个阵营,因此共同的证词可信度还是颇高的。
曲向竹记得组织送给他的资料里有科普过几句有关十字审判的经验总结,法条具有统一性、整体性的特点,管家的话只要有一句不能成立为法条,其他的话同样不会有效力,小恩的死亡一定不是由于摘了花园里的花。
曲向竹摇头:“再想想,小恩还做过什么事情。”
孟旭想起来什么:“她在花园里碰到了西斯非,西斯非让她顺路带了一份合同过来,好像是跟哪个国家签订的什么协议。”
姜崇卿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说。”
“那我能够确定了,”曲向竹指尖敲击着桌面,“这一字的法条就五个字:零分孟山都。”
这意思与百分孟山都全然相反,意味着审判者们坚决不能为孟山都公司做事,否则就是触犯法条。尽管小恩只是递了份文件,但严格意义上讲,也是帮助了孟山都。
然而李静不太认同:“别忘了我们在奎恩易身上找到的纹身,上面可是清清楚楚写了百分孟山都,你怎么能确认到底哪个是真正的法条?”
曲向竹能感受到李静身上特别的气质,这种气质是职业审判者给人的一种特有的感觉,就像褚沧、姜崇卿、青姐,包括之前的齐芝。
但同为职业选手,水平也是能分出三六九等的,显然李静从未思考过法条与原告的内置逻辑关系,那些组织再如何模拟十字审判的幻境来训练选手,跟真正的幻境仍然是天差地别。
受训的选手思维容易形成一种模板,好处是面对一些诡异情况时能下意识做出正确的选择,但坏处也很明显,就是无法跳出模板带给思维的约束,因此不够精进的选手反而会忽略一些本该注意的细节。
曲向竹不介意给她上一课:“爱丽丝是原告,奎恩易是被告,仔细想想该听谁的。”
众人静默一阵,都觉得曲向竹说的有理。
章小姐叹口气:“这一字的陪审员竟然会诱导我们做出送死的事情来,一开始奎恩易就要求我们完成实验……甚至连法条都会出现迷惑项,可这仅仅是第三字。”
“或许没那么糟糕,至少陪审员还没有误导我们,”曲向竹说,“实际上,我认为陪审员应该是蒙西。”
见众人眼中有迷惑之色,曲向竹不解:“你们不知道蒙西吗?那个头断了的小女孩?她没来找你们洗头吗?”
听曲向竹这么一说,除了姜崇卿,其他人都更惊骇了,哪个正常人会给鬼洗头?
卷毛担忧地抚摸他的额头:“你病了吗?”
姜崇卿迟疑着开口:“我见过她,不过我以为比较危险,通常都是避开她的。”
曲向竹细细地介绍了有关蒙西出现的一切信息,然而事实是,除了曲向竹和姜崇卿,压根儿没有第三个人见过她。
李静虽然一直比较认可曲向竹,但她并不认同他的这个观点:“假设她确实是陪审员,两个疑问,第一,为什么陪审员只出现在你们面前,第二,你如何证明你说的话是正确的?”
“你们没去过三楼的杂物间吧?触发条件都没达到,陪审员凭什么凭空出现?”曲向竹其实非常想嘲讽一下他们的能力不够,可惜他这会儿没什么兴致,“被告原告的关系链貌似也是我找出来的吧——我觉得我没必要跟你们做出太多无用的解释,信与不信你们自便。”
一旁坐着一直没出声的孟旭点点头:“我觉得小兄弟你说的对,我信你的。”
见孟旭表态了,其他审判者窃窃私语一阵,分别做出了自己的选择,除了卷毛和姜崇卿,剩下的人都觉得李静说的才是正确的。
“大家只是选择不同,但还是一个整体,”李静踌躇片刻,“信息交换……”
曲向竹毫不犹豫点头:“正常交流。”
倒不是曲向竹对自己这边搜寻信息的能力不自信,实在是第三字的未知情况太多,让人不得不多留一手。
曲向竹这边的情况说完了,卷毛和姜崇卿对莫波利的调查也比较清晰明了。
“莫波利是孟山都公司新研发的产品,”姜崇卿言简意赅,“是一种很强的基因病毒,对携带特定基因的生物会产生非常恐怖的威力,根据最新的实验结果,这种药剂在接触生物的第二秒开始扩散,六秒就会完成一定范围内的覆盖。”
卷毛补充道:“莫波利貌似不对外销售,目前的实验全部用于一种改造过的大豆,这种大豆最特别的地方在于,它不止拥有植物细胞,同时还拥有动物细胞,那些动物细胞来自于羊。”
孟旭神色复杂:“等一下,可能是是我水平不够,也有可能是这里的科技水平太超前,但是你的意思是,植物和动物的……结合?”
卷毛摊手耸耸肩表示不知道,想了想又竹筒倒豆子似地继续说:“这种大豆的植株形状非常诡异,不过种子跟普通的看起来没有区别,抗虫害、抗药性可以说是世界顶级,可一旦碰上莫波利,可以说是被降维打击的程度。实验室其他没有改造过的植物,莫波利对其只具有极其缓慢的无差别损伤。”
听到这里,另一个绿袍审判者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赶忙说:“我也在实验室发现了一种大豆,但跟你们发现的这种不太一样,我也看不懂数据,只能看懂结论,总而言之,那种大豆的兼容性非常强。”
“兼容性?”李静蹙眉,她不太能理解大豆的兼容性是什么意思。
那审判者点头:“是的,不论什么病毒或者细菌,都可以很好地寄生在这种大豆身上,而大豆本身没有丝毫的性状变异。”
“孟山都……”曲向竹眯起眼,他心里有一个大胆的猜测,“疯了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