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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第 10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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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了,魏明帝还没有回来,初霁系着披风去了紫宸殿。
初霁进去的时候,能听到说话声,还能听到魏明帝的笑声。听到进保说初霁来了,还有些惊讶,魏明帝向外看了看,“原来晚了。”
紫宸殿里,柳仁愿朝初霁拱了拱手,“是微臣的错。”说完就退了出去。
魏明帝把初霁的披风解开,“下回不会了。”他知道纵使让初霁早睡,她也会等他的。
初霁看着他,“您好像越来越开心了。”柳仁愿的进京,好像代表着些什么,初霁觉得,魏明帝背后的那座山,隐隐约约在起着变化。
魏明帝用茶水漱了漱口,刚才与柳仁愿一起,饮了些酒,是烈酒,酒味很重,让初霁坐在他身边。
“是,珠珠儿,我很开心。”
开心就好,初霁心中也松了许多。
初霁想了想,轻轻的问,“要与我说吗?”
魏明帝带着笑意,长长舒了一口气,“与你分享,心甘情愿。”
魏明帝摇了摇手中的茶盏,环顾了一圈紫宸殿,初霁喜欢冬日,恰巧,他也喜欢。
冬日,适合变天。
筹谋十数载,熙文太子,群臣,母亲,东宫,总要有些分晓,未处理,不代表不处理。
众臣从西地而起的扶持之恩,又对长兄毒害的仇;母亲对自己的关怀养育之慈,与这难言的伤,还有很多很多,总要有个结果。
初霁突然从心里涌上一股感慨,这股感慨让她的眼睛微微有些湿,不是委屈,亦不是同情,只是感慨,魏明帝走到现在,这里面极难。
“嗯,我听着。”
魏明帝扶着初霁的脸颊,往日里总是收敛的神情,现在初霁却能看到他的灼灼目光,很亮。
魏明帝觉得他有些醉了,可是明明只饮了一坛酒,“珠珠儿,秀儿终于长大了,光州的事,他办的很好。”
成长不是一蹴而就的,但是一旦觉醒,却是瞬息而成。光州动了,动的很厉害。
动光州的理由很多,韩维寅去了,韩维琛调了兵,曾棋在里面策应,这只是韩家,但是藏在韩家底下的人,亦不少。
初霁了然的点点头,“我知道。”这样的大事,韩家人不敢瞒她。
魏明帝看着初霁的理解,心中低叹。他曾经以为初霁是一个有思想的女子,独特而鲜明,但是不止如此。
她有很多未曾说出来的秘密,这些秘密让她完全懂他在做什么,也懂其他人在做些什么,所以,她从不阻拦,然后一如既往的成全,没有一天变过。
魏明帝让进保取来了果茶,亲自替初霁倒了一杯。
“昔年东宫宫变的那一日,我率兵围住了东宫,天下与我有什么关系,朝堂又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常年征战疆场,不懂治国之道,不会帝王之术,会的只有征伐,”
魏明帝顿了顿,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我不想学,亦不想知道,所以把所有动手的人都杀了,有什么关系,至于乱了,那又如何。”
“大道理,我不想听,若是教导有用,又会有谁对长兄下手,终究是利益重要。”
魏明帝转向初霁,“只是长兄不肯,长兄握着我的手,在床头,说师之道必有穷尽,阿弟,守好大魏。”
“我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无有穷尽,徐子稚看不到穷尽的一日,柳仁愿看不到穷尽的一日,王宗铨不相信会有穷尽,长兄却始终坚信。”
初霁垂下眼眸,地水师,上六,大君有命,开国承家,小人勿用。小人勿用,之后呢,从来没有人说过,小人勿用之后可会万世开太平。
其实很难的,至少在她长久的记忆里,未曾有过,地水师的最后,不过是水地比,上师之上有上上师,师到最后,不过是比来比去,过去跟现在比,现在跟脑子中的幻想比,比之无首,无所终。
魏明帝觉得,初霁知道,她清楚,所以,她不在乎他给的位份,不在乎声名,不在乎得失,她跟熙文太子一样,相信终无所终。
魏明帝握着初霁的手,纤细修长,温润如玉,没有指骨,很长一段时间里,在相书里,这都不是贤妻的手。
初霁抿了抿唇,轻声说,“我亦相信。”
“是啊,是如此。”
魏明帝将初霁的手握在掌中,暖着她的手指,“兄长为人重诺,娶张尔雅应一世皇朝来救裴氏,是真的;相信师道有尽,亦是真的,所以......”
魏明帝低下头,很平静,“珠珠儿,你都猜到了吧。”猜到喋血而逝,是熙文太子给自己选的结局,身死,意味着未曾毁诺,亦未曾违背自己的理想,因为,他还有个弟弟,叫裴度。
比复仇更难面对的,是从容赴死,就是报仇,亦显的,过于小气了,熙文太子太厉害了,将所有人都算了进去,就是逝去十几年,人人还在按着他所设想的道路在走。
理解初霁,也许才能理解真正的长兄,他们太相似了。
“是,”初霁靠在魏明帝的身上,轻轻的说,“我猜到了。”惠通大师,并未说错,总会有人记得很多事。
只是,记得,却无法解决很多情,事可以一件件解决,但情之一字,却始终与局中人己心相关,□□如熙文太子,亦只能遵循这世间的规则。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魏明帝相信初霁,只有经历的特殊,才能解释所有的不同寻常。
初霁叹了一口气,“吕祖黄粱梦觉,便是一觉知三生三世,什么都知道了,还能如何计较。”
今日的他是昨日的他,亦非昨日的他,明明事已忘,情却缘来缘去,奈何桥前的一碗汤,忘的从来不是情,是无尽的事,却将七情铭记又铭记。
魏明帝想,比他原本想象的还要令人感叹。
这不是一世的示警,而是多世的联结。
一世人观一世事,恩怨情仇自当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多世人观一世事,那是无所终......
魏明帝听后默然了很久,也许这才是熙文太子与初霁能做出这般事的理由,一世皇朝,一时皇后,又能如何,不被诱惑的唯一原因,不过是,早已见过了。
群臣的相争,在长兄的眼里,洞若观火;而女子的纷乱,在初霁的眼里,了知其情。
初霁动了动,想起身,魏明帝拉住她,“珠珠儿,我曾经,是不是没有成功?”不然,她为何处处成全。
初霁笑的很温婉,亲了亲的他的嘴角,“这不重要。”成功与否,逃不过批判,但高于成功,会让人心生尊敬,因为,高于成功的任何事里,都有两个字,无悔。
魏明帝想了想,回亲了她,“是,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