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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一章 ...

  •   冰钓。

      璃月太过温暖,虽然适可垂钓,但终究比不得冰钓磨炼意志。想着这样的事情,达达利亚将饵料挂上鱼钩,抛线入水。

      在巴纳巴斯的帮助下,青年的伤早已好了大半,一直难以活动的右臂也可以持弓握剑。但照顾自己这么久的家庭即将迎来新的生命,一走了之终究不太合适。所以,达达利亚决定帮助这个家庭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无论砍柴,贩卖,还是改善伙食。

      就像自己还在海屑镇一样。

      既然有任务在身,达达利亚就不能放任自己沉浸于冥想之中。耐心地等待鱼儿上钩,青年感受着鱼竿的颤动,不时看向被凿出的圆洞,水面平静极了,看来还要等待很久。达达利亚将鱼竿放在一侧,双手抄进大衣口袋里——那是金发男人的外套,带着木炭,烟草,还有一点点水腥味。显然也是经常钓鱼的人,这股气息并不陌生,甚至让达达利亚感到怀念。

      果然,没过一会儿,金发的男人就拎着自己的钓具箱走了过来。达达利亚冲他挥挥手,对方也点头回礼,将钓具箱里的东西都搬出来,打算新凿一个冰洞。青年立刻心领神会,他帮对方拿出尖镐,等男人选好了地方,再将工具递过去。

      此处冰层厚实,窝风向阳,利于鱼群聚集,达达利亚选了个不错的地方。金发的男人接过青年手中的尖镐,闷头开凿,也不多话,只有碎冰声回荡在天地之间,咔嚓咔嚓,不绝于耳。

      等到各种准备工作结束,男人将隔寒垫塞到达达利亚的脚下,自己也踩了一只,坐到垂钓箱上。

      二人隔着不算太远的距离,算是凿了个冰洞组。这些天相处下来,达达利亚发现金发男子并不多话,甚至有些沉闷扫兴,是个典型的至冬汉子。但,沉默的外表下隐藏着炽热的内心——这样的形容也十分合适,也很难不让达达利亚产生一些既视感。

      “什么时候走?”金发的男人开口了。

      一开口就像在赶人,但达达利亚知道对方没那个意思。男人大自己整十岁,比起长辈更像是哥哥,而且,这种直白的问话方式也让青年感到亲切:“至少等这阵子过去。哦,希望我没给你们添太多麻烦。”

      “不能说是麻烦,你帮了我们很多,”见鱼儿一时半刻不会过来,金发男子将垂钓杆放在一旁,同达达利亚一样双手抄兜,口鼻中呼出热气:“只是…等你走了,又要去和那个魔神打仗了吧?”

      听出对方略显生硬的关心,达达利亚笑了笑:“是啊,不过别担心。我不会做蠢事。”

      “那就好。至少别再像个尸体一样被人抬到这里…咳,我是说,”金发男子似乎感到自己的措辞不够柔软,只好轻咳一声:“我是说,如果实在没办法,再来,也不是不行。”

      “总之,常回来看看,如果你愿意把我们当成你的…家人,”说着,金发男人抬起头,看向达达利亚:“看得出来,你和神使大人关系非凡,我的妻子也很喜欢你。我嘛,也觉得你还不错…咳,这话怎么说得这么怪…不说了。”

      显然,这位男人也不太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达达利亚没有回答,他只是保持着淡淡的笑容,看向小小的冰洞,点点头。

      “所以,你的家人呢?”金发的男人问道。

      达达利亚立刻摇头:“他们不在这里。”

      语焉不详的一句,也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看着达达利亚的样子,金发的男人不再多问,只轻轻地叹了口气:“——总之,只要你想,我这里随时欢迎你。”

      “呃,不是的,”达达利亚回过神,发觉对方误会了什么:“他们都还好好地活着…大概吧。他们住在更北的地方。海屑镇,您听说过吗?”

      “海屑镇?没听过。不过,比这里还要北…那不是尚未开发的区域吗?”金发男人摇了摇头:“虽然我早听人说过,北方鱼类资源丰富,建立渔场也是不错的选择。我和妻子都动过去那边的念头,正好这些年做生意,手头也攒了些人脉…既然你是那边来的,你觉得那里怎么样?”

      就这样,话题被引到了平和的方向。金发的男人的问题层出不穷,看得出是真心想要去北方开荒;而达达利亚都一一解答,偶尔还会说一些有的没的,毕竟他也不算太了解海屑镇的发展历史。金发的男人在认真地盘算与妻子的未来,达达利亚则看着男人的侧颜,沉默让对方的鹰钩鼻形状更加明显,透出一股子倔强,几乎要与记忆中的那个的老头子重合了。

      听着达达利亚对海屑镇的描述,男人思索着,下意识点起烟卷,但被达达利亚夺了过去。

      “不是答应过塞琳娜小姐不吸烟了吗?现在的她闻不得这个味道。”达达利亚将烟头摁灭在冰上:“少抽些烟吧,以后落下咳嗽的毛病可就糟了。”

      “哦…好吧。我听你一次。”面对达达利亚这不算客气的举动,金发的男人也不生气,“那你也听我一次。好好战斗,好好活着。别让你的家人们为你担心。”

      “当然!”达达利亚说着,一把握住钓竿:“哦,好像上钩了!是个大家伙,看我的——”

      ——晚餐。

      酸奶派,鱼糜卷,煎红肠,还有满满一大盆的甜菜汤。自从达达利亚加入了这个小小的家庭,每日饭食都变得丰盛起来。巴纳巴斯依旧打着治疗的名义准时蹭饭,虽然身为魔神,进食并非必要,但能够满足口腹之欲的美味谁都不会拒绝。

      小女孩在桌前踮脚,为金发女人盛了一碗甜菜汤,又给自己盛了一碗,看达达利亚摘下围裙,正要和自己一起坐下来。

      “很适合你。”巴纳巴斯看着那只画着小鸭子图案的围裙,点点头。

      “谢啦。“达达利亚倒没觉得不妥,他看向金发女人的腹部:“唔…是不是快生了?”

      “几个月了来着?哎,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了,”金发女人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动作温柔,话语却含着迷糊:“会不会是最近吃得太好了?我都要一百二十斤了!自从你来到我们家,替我们做了那么多事,还烧了那么多好吃的菜…哎哎,我都不想放你回去了。”

      “这又是闹什么?人家帮了咱们这么多忙,怎么能不让人家回去?还有,你也少吃点,我都帮你记着呢,预产期就在这个星期,别吃太多了到时候出什么意外…”金发男人依旧是那副扫兴的模样,嘴上说着冷硬的话,却细心地将二人的甜菜汤对调了一下:“你吃我这个。我这碗甜菜多,土豆少,有营养…”

      “哎哎…我当然知道小阿贾克斯要回到他的列巴身边,毕竟他们是那么相爱!”金发女人看向达达利亚,“但是,孩子,今后可一定要注意安全!无论发生了什么,这里随时欢迎你和你的小列巴!”

      阿贾克斯。巴纳巴斯敏锐地捕捉到女人对青年的称呼,显然,这个名字是达达利亚告诉他们的。或许是面对类似家人的存在,他更愿意用真实的名字表达自己?小小的冰神没有多言,却注意到青年一边喝汤一边微微点头,难以察觉的细微红晕攀上了耳尖。

      “所以,摩拉克斯一直没来找过你?”巴纳巴斯问道。

      达达利亚想都没想地摇头:“他忙吧。”

      他忙吧。听起来没什么,巴纳巴斯也试图捕捉其中微妙的情绪,但达达利亚的确没有半分怨怼的意思。

      注意到女皇大人的眼神,青年放下手里的酸奶派,思考了一下:“呃,好吧。我并没有觉得难过,女皇大人,还请您不要担心…”

      “但,已经快九个月了,你们从来没联系过吗?”巴纳巴斯继续追问,现在的祂的确更加贴近人类少女的思维:“哪怕是用小龙的分身来看看你也好啊。你们都不担心彼此的吗…”

      “我的话,不担心他。”达达利亚爽快地回答,“毕竟他会成为这场争斗的赢家,您知道的。至于我,至冬现在很安全,甚至是太安全了。我每天就在这里砍柴,钓鱼,赶集,烧饭…他也没什么好担心我的。”

      “也许会担心我过得太无聊吧?不过没关系,等这边的事都处理妥当,我也休整好了,”达达利亚一握拳头,“我会回到璃月,将没有完成的争斗继续下去。奥赛尔吗…这一次胜利的,一定是我。”

      虽然觉得达达利亚的重点不太对,但巴纳巴斯还是尽力跟上了眷属的思路。沉默片刻,祂慢慢地用汤匙搅着碗底,做出总结:“我懂了。比起热恋中难舍难分的情侣,你们更像是已经心意相通许久的…恋人,或是家人。你和他之间,早已不需时间和距离验证彼此的亲密了。”

      “嗯?嗯…”面对过于文绉的总结,达达利亚没太听懂,但还是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对,至少我觉得这样很好。我不喜欢被人束缚太紧,摩拉克斯也一定不喜欢。而且这不妨碍我们成为…那个,对吧,”说到这里,青年半是尴尬半是害羞地竖起两根食指,轻轻贴在一起,表达二人已经在一起的关系:“…反正,我是觉得这样就很愉快啦。”

      尽管达达利亚只是想要表达他们两个在一起了,但巴纳巴斯看着青年贴近的两根食指,沉默片刻,还是梦呓般地开口了:“哦,所以……你们两个已经做过了?”

      一瞬间的沉默。

      金发男人瞪大了眼睛,金发女人捂住了嘴巴。只有达达利亚一口土豆呛在喉咙,咳不出来咽不下去,把整个脸憋得通红:“咳——没、咳——不是——”

      好心的神明为自己的眷属倒了一杯水。好不容易将这块土豆顺下去,达达利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略带破音地解释:“没有。我的女皇大人,我向您发誓,我…没有。”

      “不,就算有过,你也没必要向我发誓呀…”巴纳巴斯似乎非常不解,“为什么要这么激动?人类动情至深,这种事情就是水到渠成,我都知道的。而魔神与人类…就算摩拉克斯原型过于庞大,但他肯定也能按照你的尺寸进行调…”

      金发男人拎起大衣出屋了。

      金发女人捂着脸,一双蓝色的眼睛透过指缝观察着达达利亚,唇边带笑,似乎觉醒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达达利亚再次深吸一口气,她先看向金发女人,郑重地摇了摇头,又看向巴纳巴斯,沉重地吸一口气:“女皇大人,虽然有些僭越,但我觉得这应该不是能够在饭桌上,当着别人面讨论的话题…”

      “没事,没事,我不在意!孩子,你继续…”金发女人兴致勃勃地催促,“反正你们迟早都会有的,让我们的神使小姐为你介绍一下魔神与人类需要注意的事项,也是必要的!…”

      “没错,我知道你要回到摩拉克斯的身边。但身为神明,我很难不担心眷属的身体状况。”巴纳巴斯一本正经地说着,将即将离席的达达利亚扯回来:“坐下——你别走。为了你,我特意去问了女神大人。这世间的确有少数魔神与人类相恋,但同性之间还是太少了。不过她特意告诉我一些技巧,保证你今后不会被摩拉克斯欺负得太惨。毕竟龙形魔神似乎都有两…”

      ——

      金发男子蹲在屋外。

      冰天雪地之中,男人铁青着一张脸,被他人用好奇的目光打量,又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良久,他从口袋里抖出一根烟卷,想冷静一下,刚要点上,又懊恼地插进雪里。

      屋子里传来妻子兴奋的起哄声,神使大人平静的叙述声,还有青年不断被压下去的抗议声。

      热热闹闹,欢天喜地,尽管聊的是自己完全不想接受的话题,但…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如果自己的未来,自己的孩子,能这样一直快快乐乐…管他喜欢上谁。

      都挺好。

      “据前线战士所报,地中之盐方向传来剧烈的魔神波动。本以为是那位盐之魔神终于打算反抗,但从现场的情况看来,更像是…”

      “——帝君大人,那位盐之魔神,或许…已经陨落了。”千岩军将士重重垂首。

      大殿之上,摩拉克斯沉默地听着报告。良久,祂微微颔首,并无动摇:“我明白了。既然如此,加强北方防…”

      “不,帝君大人。赫乌莉娅并非死于众魔神之手,而是死于祂的子民…死于地中之盐的人类之手。”千岩军话毕,大殿之上一瞬静得可怖:“而活下来的人类,他们现在还在原地徘徊,极有可能…投奔归离。”

      “——不可,万万不可!帝君大人,这等背信弃义,连侍奉的神明都可轻易舍弃之人,怎可纳作我归离子民!?”很快,一位身着官服,鬓须花白的老臣站了出来,气得满面通红:“这实在是,大逆不道,天理难容!”

      “我明白您的意思,可是依本仙看来,倒也并没那么严重。如今天灾人祸,争斗不止,赫乌莉娅退一隅固守确非良策,人类此举,也实属无奈。”大殿之上,化作人形的削月筑阳真君轻捻短须,摇头喟叹:“那位神明,将自己与子民一同关在那不见天日之处,如今,只是无法支撑罢了。人类又有什么错呢?他们或许,只是想以此来换取投诚的机会。”

      或许是寿命使然,长寿的仙人总是对短寿的人类抱有极大程度的理解和宽厚。削月所言不假,但更多臣民却不以为意。显然,身为人类,他们更了解同胞们的奸诈与残忍:“呵,若依削月真君所言,终有一日,战火滔天,纵是帝君,也难免不逮之时!若真遭此劫,吾等同袍不破釜沉舟,反倒卸甲先降,尔等也能颔首理解不成?”

      “岂有此理?!赫乌莉娅所行又怎可与帝君同日而语?”面对人类的指摘,削月筑阳的声音严厉了些许,却仍然保持着仙人的气度:“帝君大人同归终大人,夙兴夜寐,进贤进能,以宽厚仁爱治于下, 以契约信义服毗邻。吾等蒙恩至此,又怎可同盐之魔神的子民们那般,做出那等背信弃义之事?”

      “然!正是背信弃义!仙人可知所谓军国之弊,五害之首:‘伺候得失,阴结敌人’!刺杀盐之魔神者,乃奸伪悖德之人,可远而不可亲也!”更多的人类臣民站了出来,向摩拉克斯深深鞠躬:“帝君大人,万望三思,万望三思啊……!”

      ……

      最终,摩拉克斯没有给出肯定的回复。并非优柔寡断,而是自己终究要与赫乌莉娅的子民见上一面,才能作出决定。大家想法都没错,甚至从魔神的角度来看,他也的确倾向于给这些走投无路之人一次机会——但人类对自己同族的担心也并非毫无道理。甚至,这也是一种破坏契约。

      想着这些事情,摩拉克斯快步回到内廷,却没有直奔寝殿。

      如今,达达利亚返还至冬,他也就没有必要把工作搬去寝殿去做。严格来说,无论是外朝还是内廷,都非以真材实料砌成的建筑,而是摩拉克斯所造的洞天幻境。毕竟两位魔神都不喜欢彰显身份,也不乐于为了这种事情大兴土木,因此,可以随心变幻的洞天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不过,眼下时局动荡,这片洞天也固定成了方便二人工作和议事的样子,很久没再更变过。

      ……魔神战争终究还是为归离原带来了影响。海灯一过,理应春种,大旱的阴影却罩上了这片土地。径流缩小、水位下降,就连归终所造的蓄水机巧也不敌烈阳,难解春耕之急。

      诸仙虽有呼风唤雨之能,但以元素力凝成的水,终究比不得纯净的自然之雨。墒情不足,下种困难,精于农耕的人们预见到了今年秋收的风险。或许正因如此,走投无路的人类才在这个节骨眼背弃了赫乌莉娅;但也正因如此,归离集的人类才更不愿,让这些外来人分得本就不够的食粮。

      无论哪种想法,都有道理。

      摩拉克斯将桌上的奏折拢好,正欲前往地中之盐,与盐之魔神的信徒一见,桌上的传音机巧震动片刻,传来了千岩将士的声音:

      “帝君大人,地中之盐附近的千岩战士传来了最新消息:赫乌莉娅的子民们…‘扶老携幼,牵衣顿足,哭嚎不止’…如今却四散。我等上前询问,原来他们并不打算进入归离。至于那位弑神之人,我们没能查到他的行踪,似乎选择了自我放逐…我们会继续监视,确保那名狂徒…”

      久久久久的沉默。

      摩拉克斯轻声以应,再无他话。再强大的魔神夜无法左右个体的命运,人类又何尝不知,摩拉克斯是极重视契约的神明,弃主者难得善终?

      可是这世间,又哪有一处能落得安生?

      将此事从浮空卷轴上划去,摩拉克斯略一蹙眉,很快确认了下一件公务,即刻动身了。

      干旱,接下来便是瘟疫,这是那名亡于达达利亚之手的死之魔神带给璃月的诅咒。众夜叉与千岩军在璃月各处收集魔神残渣,发现其中果然有着深渊力量的影响,而能够处理这等危机的只有摩拉克斯。所以,祂必须要在下一轮战斗到来之前,将璃月大地上的余毒清理干净。

      前往云来的途中,摩拉克斯闭目小憩,却被一束银光晃了一下。月色如洗,岩之魔神微微睁眼,见到自己拇指上的扳指,这才睹物思人,想起自己那位远在罗刹的恋人。

      并非思念不深,只是天灾人祸之下,魔神能够分给自己的小我实在少之又少。祂轻轻摩挲着那枚有些发黑的戒指,只片刻,便又清亮如新,仿佛青年的笑容。

      不知你在罗刹过得如何?可有快乐?可有满足?

      可有…如我这般,哪怕一瞬的疲惫…或是思念?

      机巧小车停在了云来海岸。千岩军们早已列阵以待,确保聚集在海岸边的魔神碎片不向内陆散去半分。有人掀开了车帘,映入眼帘的不是疲惫地摩挲扳指的摩拉克斯,而是将一切覆于石盔之下,目视笔直,不动如山的岩王帝君。

      摩拉克斯走向海岸,头也不回:“——命众夜叉作守护大阵,众千岩军退至三百米外,默念净心咒,谨防邪祟侵体。另,时刻注意妖魔出没。”

      “可是,帝君大人…归终大人特意说过,驱傩之仪固然强大,但短期内再施,恐怕会压制世间本来的生机啊!”

      “然。所以这次,我会另寻他策。”摩拉克斯说着,唤出一把碧色长枪,绕臂一侧:“魔神残渣,深渊诅咒,秽物一刻不除,归离集的灾厄便一刻不止。抓紧时间,不可耽误。”

      年轻的千岩战士看着岩王帝君的背影,嘴唇颤动片刻,也只能默然久久,行千岩礼。

      但摩拉克斯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忽地站定,回首看向单膝跪地的年轻战士:

      “嗯…之前是有和他说过,这个礼节,也该修改了。”

      礼节?修改?和他说过?年轻战士的疑问还有很多,但摩拉克斯再无回应。

      趁月华映于诸海,神明缓缓登步于九天,将诅咒与残渣唤于身前,挥动碧色鸢枪,枪尖指向自己划定的外海。

      死之魔神的碎片散溢着腐臭的味道,即使以归终的净化小瓶收纳,也不能掩去太多。在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摩拉克斯的瞬间,无主的仇恨在终于寻到了锚点,深渊的力量更是强化了魔神的怨念,有深紫色的烟雾从瓶口溢出,一瞬便笼住了摩拉克斯。

      海岸边立刻传来惊呼,但浮舍与心猿的命令很快唤回了战士的意志:正如帝君先前所言,无论天上发生了什么,他们都不可有半分松懈,要时刻保证邪魔意志不向内陆入侵。

      然而,同先前在层岩的驱傩仪式不同,这一次,摩拉克斯并无若陀龙王的支撑,亦没有咏唱繁复咒文的打算。神明的双眸透过岩盔,由深棕变浅,变亮,菱形的瞳孔更是散出金色的光芒,似乎要将那片浓臭的紫雾灼烧,燃尽。

      碧鸢发出清脆的啼鸣。但那并非真正的鸟类鸣叫,而是和璞鸢的枪尖以极快的速度披斩浓雾,摩擦发出的声响。

      一线碧光破雾而出,被撕裂的豁口之中,摩拉克斯保持着单臂挥枪的姿态,一双金色的双眼凝视着瓶中的魔神残渣:

      “——今后,不得逾越。”

      浓雾在这一刻被杀意冻结。即使□□已经逝去,魔神的精神还是败在了强大的威压之下。再没人能看清摩拉克斯的动作,只一眨眼,神明抬起的手已然落下,和璞鸢的枪尖迅捷一扫,定定地指向被风暴隔离着的暗之外海。

      蓦地,巨大的圆形法阵自摩拉克斯的脚下升起。神明立足于岩印之上,被金色的气浪掀去白色的兜帽。皎月忽地黯然失辉,足以逆转昼夜的强光自夜空中盛放,随之而来的,是难以计数的天星。

      这一次,神明召唤的并非开天辟地的岩枪,而是无数颗小型陨石。在小天星触到那些被瓶罐封存的魔神残渣的瞬间,强烈的石化诅咒立刻覆盖了瓶中的恨意,甚至将深渊的诅咒也一并掩去——尽管这份效能不会恒久,但足足数百年的石化,足以给未来争取时间了。

      被无数道金色光芒洗礼,诅咒浓雾已然散尽,被石化的诸多机巧瓶也在失力地坠落。摩拉克斯枪尖一顿,一颗巨大的天星破空而出,终于将机巧小瓶砸落于,深埋于诸多岩枪之下。

      那正是先前的人鱼之魔神的坟墓,如今用来埋葬其他魔神,也正合适。

      千岩战士们目瞪口呆。老实说这同他们想的净化之仪完全不同——虽然并无不妥,甚至称得上干脆利落,但帝君大人的行动中,似乎有着隐隐的怒气。

      怒为黎民?怒为苍生?

      “世间纷难,众生皆苦……”

      摩拉克斯慢慢收回手臂,看向被压制于岩枪之下,由自己亲手埋葬的诸神残渣。良久,祂抬起头,看向天空,看向皎月,亦或是透过诸海诸天,看向天空岛的方向,看向坐卧于神座之上,无悲无喜地注视一切的神王。

      云来海上的波涛翻涌不止,神明之于天空,之于深海,身形渺小,如天地一粟。祂的眼神藏着说不出的情绪,似平静,似愤怒,又似空无一物。

      很快,邪魔被这股海上的异动引诱而来,陆地上的千岩军和夜叉们开始了清剿战斗。摩拉克斯收起目光,再一瞥深海,就像早已看穿了什么似的——是威胁,亦是警告。

      深海之中,唯有自青墟浦而来的魔神默不作声。祂透过海面,遥望着离去的岩之魔神,久久久久,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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