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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第九十二章 ...

  •   路之恒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到了一个很陌生的地方,他的身体一片剧痛,身上还穿着坠楼前的那套灰色西装。空中飘着小雨,他看向周围的建筑却觉得格外熟悉,他好像回到了八年前伦敦的那个雨夜。

      突然间,远处迎面走来了三个醉鬼,他们勾肩搭背,嘴里还说着无比下流的话。

      路之恒不会忘记这三个人的脸,而他也知道后面要发生什么。

      他来不及思忖,便凭着记忆赶去了那个巷口,他要拦住黎乐,他不会让黎乐再次经历那种骚扰。

      然而,他迟迟没有等来黎乐,直到那三个醉汉走远,黎乐也没有出现。

      怎么会这样?

      他看着手表,是今天,是这个时候,可他为什么没有看到黎乐?

      他去了那家酒吧,想要寻找黎乐的踪迹。他曾让人调查过黎乐当日的行踪,他不会让任何一个居心叵测想要攀高枝的omega留在身边,即便是他觉得味道很不错的omega。

      可他还是没有找到,甚至酒吧老板称没见过有这样一个omega进来。

      这绝不可能!

      他又去了黎乐的学校,可他根本进不去。雨越下越大了,但他连一点要避雨的心思都没有,他冒着大雨赶去了黎乐住的地方,却看到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唐至撑着伞慢步走来,身边的黎乐则紧紧攥着他的手臂,两人靠得很近,唐至将他圈在臂弯里,黎乐的身上则披着一件明显不是他尺码的衣服。

      他们似乎在说什么,也或许是太冷了,白色的呼吸格外明显。

      他们走到楼道口,唐至收了伞,转身帮黎乐去擦不小心滴落在发丝上的雨水。路之恒拔脚就要过去,可下一秒,他看见黎乐踮起脚尖,吻上了唐至。

      天空炸起一声闷响,也落在了路之恒的心上。

      他顿了脚步,隔着雨雾看着这对深情拥吻的两个人。他不知道为什么唐至此刻还在伦敦,但他知道,有唐至在,黎乐就不会再遇到他了。

      他们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

      路之恒的心脏传来一阵抽搐,他应该为黎乐高兴的。唐至对黎乐的爱不比他对黎乐的少,黎乐不会再受到那些伤害,他会过的很幸福。

      这不就是他坠楼前的期盼吗,可当他真的看到这一幕时,他还是心痛到难以自拔。

      他不甘心黎乐离开他转而投入别人的怀抱,这不是事实!

      路之恒无声地望着雾蒙蒙的天空,他的脸上湿润,却分辨不出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

      他错了,他从头至尾都做错了。

      他还有再改的机会吗?

      他的身体在渐渐趋于透明,他不属于这里,他该走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好像落在了什么地方,耳边是机器“滴滴”的声音,仔细一听还有几声不易察觉的鸟鸣。周围有人走过,很快便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走来,周围似乎围了不少人,凑在一起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各种信息素混合涌入鼻腔,他觉得难受极了。

      忽然间,一股清新的带着大海气味的味道从杂乱的信息素中冲出来,他本能地想去嗅,他能感受到这股气息与他格外亲切。可他浑身无法动弹,深深的疲惫感让他再次陷入了睡眠。

      他不知道自己会睡多久,但他在昏迷的前一秒,听到了那道熟悉的声音。

      “……路之恒!”

      是黎乐。他绝不会认错。

      他,回来了。

      ……

      医院的走廊很安静,不远处站着两个人,他们在交谈,但看上去起了争执。

      “两个月了,你到底还要守他多久?医生说了他伤了头,可能永远都醒不来了,你又不欠他的,至于搭上自己一辈子吗!”

      黎乐手里拿着一块湿毛巾,他刚给路之恒擦完脸就被这人强行拽了出去。

      路闻清死了。

      他的头重重着地,当场没了呼吸。

      而当黎乐跌跌撞撞拖着绝望的身子赶到一楼时,路之恒的半边身子浸在满地的血里。他一动不动,看上去像死了一样,只有一根手指微微蜷缩。

      黎乐立刻攥住了他的手,竭力嘶喊着让他别睡。

      黎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医院的,望着紧闭的手术室门,他感觉浑身都冷了……

      岳凡的头发乱糟糟的,已经被他自己抓的不成样子,尤其是看到黎乐日夜照顾着路之恒,他醋意大发,愤怒也随之而来。

      “他是救了你,可如果没有他,你根本不会被卷进他们兄弟俩的争斗中,所有的源头都是因他而起,你有什么觉得愧疚?”

      岳凡越说越气,声音也不免大了起来,“为了里面躺的那个人,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你为了一个alpha连琴都不弹了,要不是唐至及时拦着你你连乐团都要退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在同情伤害你的人,当年那场车祸差点要了你的命啊!”

      黎乐终于有了点反应,“那不是他做的。”

      “是不是有什么分别?无论是直接还是间接,他都毁了你,你所受到的伤害也是真的!”

      “岳凡,不要说了。”

      “为什么不能说?其实你心里也觉得我说的是对的,可你还是要和他结婚!”

      岳凡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可只要一想到黎乐被路闻清挟持还差点丢了命,他就更加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在黎乐的身边。

      黎乐叠着那块毛巾,“他说已经改了。”

      “你信他的鬼话?”

      “……我信。”

      那一个多月来,他能感觉到路之恒和从前的变化。路之恒在努力做一个合格的父亲,他还有很多不足,可每一天他都在进步,他对朗星的爱是发自真心。

      岳凡气得胸膛剧烈起伏,“乔哥说的没错,你就是一个恋爱脑,他对你好一点点你就忘记了从前所有的伤!你们俩就是……”

      他真的想骂黎乐,可话到嘴边他又生生住了口,转而阴阳怪气地道,“好,这是你的事,我本来就是一个外人,我能管得了你吗?以后你们怎么样,我也不会再管了,我他妈再说一句我就是狗!以后我们见到也当不认识,别和我说一句话!”

      他愤愤转身要离开,可走了几步路也没见黎乐拦着自己。

      他更气了。

      他又走了回来,咬牙切齿质问着,“你就这么看着我走了,连一句挽留都没有?”

      如果这不是在医院,他真想撬开黎乐的嘴一通强吻,这才能解一解心中的怒气。

      黎乐望着他燃起小火苗的双眸,道,“你不是说不让我和你说话吗?”

      “你!”岳凡觉得自己真的要七窍生烟了,他的怒气无处发泄,最后只能一拳又一拳的砸墙,直到手上满是血才终于停了下来。

      但下一秒,一只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岳凡。”黎乐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忍着刺玫信息素的攻击和他道,“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如果没有这一切,我想我会考虑和你在一起。”

      岳凡没说话。

      黎乐用毛巾给他轻轻擦拭伤口,“路之恒确实是个人渣,我也深深怨过他、恨过他,我曾发誓绝不会原谅他,可当他为了保护我,不惜带着路闻清一起跳去的时候,我发现我还是不由自主的会为他心痛,为他担忧。”

      “温言说过我在犯贱,其实他说的没错,我就是贱。我明知道他对我不好,他将我的人生搅弄的满目疮痍,但我还是忘不掉他。他就像横在我心中的一根刺,放在那里我会痛,可拔掉我就会死。”

      岳凡皱眉,“我不想听你们的爱情。”

      “好,那不说这个了。”

      黎乐抽了一下鼻子,仰头望向白炽灯,将眼泪逼了回去,继续道,“我和路之恒的开始就已经偏离了正常轨道,我们在错误的路走了五年,这个错太久太深了,它无法回头,也无法变道,我只能一条路走下去。可这条路上也有很多美好的风景,朗星就是那颗最大最甜的果实,他离不开生他养他的地方,就像我已经深陷泥沼,又怎么能将你拽进来?”

      他叹了口气,“岳凡,我只是你人生中一个过客,或者是最不起眼的一粒尘埃,你还有大好的前程要去奔赴,不要为了我停下来。”

      岳凡坐在冰凉的地上,那块洁白的毛巾也染上了点点血污。“你又拒绝了我一次。”

      他总有无数的理由回拒他的示爱,从前他只当是玩笑,但这一次,黎乐是认真的。

      他推开了黎乐的手,自己拿毛巾擦了擦,“你和唐至也是这么说的?”

      黎乐点点头。

      “他什么反应?”

      “学长没说什么,后来他就回国了,我本想去送送他,可他提前了一天航班,之后我们就没什么联系了。”

      他知道唐至是什么意思,但既然对方都不说,他也假装不知情。

      岳凡将血迹一点点擦干净,最后用毛巾裹着伤口暂当绷带。他望着黎乐,这个人最后还是跟了别人,甚至不再给他一点点的期望。

      他无法干涉黎乐的选择,他更忘不了这个让他第一次心动的人。

      也罢,既然成为不了站在黎乐身边的alpha,那他就默默站在身后,直到黎乐再也不需要他。

      “能再抱一抱我吗?”岳凡站起来,眼神中满是伤心,像一条受伤的大金毛。

      黎乐笑了笑,他张开双臂,很快一股大力朝他扑了过来。

      大金毛蹭着他脸颊,每一下都格外轻柔又带着不舍与爱恋。黎乐感觉胸口越来越闷,岳凡的爱实在太沉重了,他给不起同价的承诺。

      黎乐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示意他松一松,“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朋友吧,去找一个爱你的、同时你也爱的人,相守相伴。”

      岳凡的嘴角扯起一抹自嘲的笑,“不会的。”

      黎乐不知道他回的是那句话,可他现在不想再去深究什么,“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可你却回头了。”岳凡道。

      黎乐怔了怔,随后轻笑道,“是啊,所以你才不能步我的后尘,因为那样太痛太苦了。”

      路之恒再不醒,他真的要撑不住了。

      ……

      又过了三天,黎乐去买午饭,他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于是快速打包了一份饭盒,又买了两瓶矿泉水一并回了病房。

      刚推开门,就传来朗星嘻嘻哈哈的声音。他以为小家伙又在看手机,刚想出声呵斥,却看到了半坐起来的路之恒。

      “啪。”手中的东西掉了下来,饭菜洒落一地。

      路之恒怀里趴着已经三岁的朗星,两人闻声朝黎乐看去,那越来越像的两张脸庞格外养眼,连抬头的动作都那么的一致。

      “黎乐……”路之恒还是很虚弱,连带说话都细声细语的,和从前那个雷厉风行的样子几乎判若两人。

      黎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路之恒躺在病床上两个月,严重的脑震荡让他极有可能成为一个植物人,连医生都说醒来的几率不大。

      但现在,他终于醒了。

      路之恒消瘦了很多很多,病怏怏地倚着枕头,可望向黎乐的双眸仍明亮温和,他在看自己喜欢的人,他差点就见不到的爱人。

      “阿乐……”

      他又唤了一声,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想要伸手去够黎乐,却只是动动手指就已经耗费了全部的力气,他皱起眉头,身上的痛撕扯着他的意识。

      黎乐立刻走过去,按住了他输液的手,“别乱动。”

      他没有察觉到自己颤抖的声音,他又惊又喜,更害怕眼前的只是假象,可朗星扑过来的触感又是那么真实。

      小家伙的婴儿肥褪去了大半,从可爱变成了奶酷的男子汉,“叔叔刚才还问爸爸去哪儿了,爸爸就进来了……”

      朗星说着刚才发生的事,可黎乐完全听不进去。

      是真的,路之恒真的醒过来了。

      黎乐的眼前浮起一层朦胧,他擦去那层雾气想去看清眼前的人,可任凭他怎么擦却始终挥散不去,眼泪不断地涌出,滴落在路之恒的病号服上。

      布料很薄,眼泪很快浸湿了衣服。

      凉凉的。

      “不哭。”沉重的眼皮让路之恒没有太多时间保持清醒,他强打着精神,轻声道,“阿乐,我有话要和你说。”

      黎乐擦去眼泪,哽咽一声道,“你说,我在听。”

      “车祸那次不是我做的,不管你信不信我,我还是想说……”他大喘气一下,恢复了些体力,“老天让我大难不死,可能他也觉得我罪孽深,还不配就这么轻易死掉。”

      当路闻清举起枪时,他彻底慌了。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要阻止发疯的路闻清,而面对疯子,他只能用命去博。

      好在,黎乐没事。

      坠楼后,他看到黎乐的眼泪,可他不想让黎乐再为他流泪了。

      那不值得。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可他实在没有力气了,恍惚间他觉得自己整个人轻飘飘的,他意识到自己快要死了,他突然有些舍不得了。

      原来……真正的离开是这种感觉吗?黎乐车祸的那次,他在最后一秒想到的是谁呢?

      ……反正不会是他。

      黎乐担心他的身体,“我信你,肖警官都和我说了,是孟澈做的,和我无关。”

      他亲自去监狱见了孟澈,孟澈的精神不太好,疯疯癫癫的问他什么就说什么,他承认了所有的事,还将他故意摔下楼梯意图嫁祸给黎乐的事说了出来。

      一切真相大白。

      可路之恒却道,“不,如果我当时能多去查一查孟澈的身份,那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追根究底,我才是有罪的那个人。”

      他握住黎乐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前,那颗匀速跳动的心脏,在诚挚地诉说着大难不死后的思念,与满腔的爱慕,“曾经我要你必须更爱我,而我只需要心安理得的享受你所有的爱和付出,因为在利益的世界里,只有这样我才能保持更高的话语权,才是这段感情中的上位者。”

      “可后来,我逐渐发现这是错的,爱情不是要双方分出高低,也不是要争个第一第二,爱就是爱,是尊重,是平等,是将你纳入到我的未来,是我们一起携手并肩往前走。”

      他的眸中尽是难过,“但这些,从没有人教过我,更不会有人告诉我什么才是爱。我狭隘的以为标记就是爱,以为你能留在我身边就是爱,却不想竟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你,将你越推越远。”

      “阿乐,我不求你能原谅我,我也不想用这次来道德绑架你。是去是留,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不会怨你,这是我该受的,我……给你自由。”

      他闭上眼睛,他不敢再看下去了。

      他怕看到黎乐的离开,和那个坚决的背影。

      他静静等待着关门的声音,像是在等待对他的审判。

      路之恒听到一道叹息,很快他感觉胸膛上有个重量,他睁眼看过去,却是黎乐伏在了他的胸前。

      “……路之恒,你就是个大混蛋。”

      黎乐小声骂了一句,“你还欠了我那么多债没还,别想就这么骗我和你两清。”

      路家已经受到了惩罚,路之恒坠楼的场面仍历历在目。他想用命去补偿自己,而当他跳下去的那一刻,他们也真的两清了。

      ……孩子离不开父亲,他也放不下路之恒。

      他愿意给路之恒一次机会,他们再认识一遍。

      路之恒显然没能立刻反应过来,可当他意识到黎乐说什么后,他还是没出息的笑了,“好,我答应你,这条命我送给你,当牛做马我也认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他刚醒来,身体机能尚未恢复,可他不愿让黎乐再哭了,这八年里他流的泪太多了。

      “阿乐,我们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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