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角色扮演 ...
-
Chapter 2
魏银月的那笔钱转进了季莺的银行卡。
季莺睫毛颤抖一下。实际上——魏银月已经给她打了很多笔钱了。
自从她家里破产清算，父亲突发心脏病猝死，母亲吞药自杀，她无家可归以后。
其实也不止止是钱。
季莺很难忘记那个晚上，那个有着保姆阿姨的尖叫，母亲断断续续哀痛的呜咽哭声的晚上，她穿着棉纱的裙子，看见阿姨一盆一盆的从母亲房间往外端着血水，她跌跌撞撞的走进去，就对上母亲流泪的眼睛。
年迈的母亲一边流眼泪，一边咳嗽着哽咽说，对不起，莺莺，妈妈对不起你……
一咳就是一口血。
然后渐渐地，没了声息。
季莺握住了母亲冰冷的手——她的手是冷的，冰的，潮湿的，属于人的情感随着灵魂□□的消亡而消散，留个季莺的，只有满手彻骨的寒凉。
大落地窗没有关，夜里的寒风高高吹起了玫瑰色的窗帘。
而奢华而绮丽的大床，睡着一具哀痛、悲怯、满是遗恨的尸骨。
……
后续的事情，很多琐事，她记得，魏银月来了。
“叔叔阿姨的事……”魏银月说：“我很抱歉。”
魏银月说了很多话，应该说了很多吧，但季莺记不清，她的记性从那时候起，就一直很差。
但她记得最后，魏银月握住她的手腕问她，要不要跟她一起生活。
季莺看着魏银月。
她的脸还是那么的明净秀丽，眉头紧紧锁着，嘴唇抿起来。
从季莺认识她开始，她总是爱这样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腕，好像一定要带她走上一条规规矩矩，或者说，循规蹈矩的路。
不然她不放心。
她总是说，“季莺，我不放心。”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生活。”
一遍一遍地，不厌其烦地说。
季莺茫茫然往外看，在铺满乌云的夜色中，看到了一弯冰冷的月亮。
它像极了弯曲的镰刀，死神收割魂灵的那一刻，月光是它们脖颈四溅的白血。
她好像又听见那个烫了蜷曲长发的少女抱着她的脖颈，在她耳边用沙哑的嗓子一声声地叫，“我的小夜莺……”
……
然后是她勾着她的下巴，凑近了瞧她，她那时候穿了一身戏装，芙蓉面，胭脂妆，勾了鸳鸯眼，青姿妆翡翠，蛾眉照丹腮，她吻了她，醉醺醺地用戏腔唱作道：“念那将台千年……月……”
念那将台千年月，弃那丹青血哭莺。
念月，弃莺。
“小夜莺……”她白皙的手指抚着她的眼尾，唇边的胭脂因为亲吻一片模糊，偏偏笑得楚楚动人，她睁大眼睛，仿佛深夜的夺人心魄的鬼魅：“把你的一切都给我……让我去爱月亮，好不好？”
……
于是她拒绝了魏银月。
即使过去那么久了，她还是记得自己的回答。
她说。
“魏银月，不必抱歉。”
“我可以，自己生活。”
她慢慢地握住了魏银月攥着她的手，让魏银月松开了手。
她当然不是怨恨魏银月。怨恨魏银月被那个人喜欢。
她只是忽然发现，从小到大，从咿呀学语到如今独立，无论她怎么自鸣得意的兜兜转转，都无法摆脱这无处不在的魏家月光。
她有点累了。
……
午后的阳光温柔又干净地照进都是绿植的阳台，白蝴蝶停留在兰花叶子上，有点太寂静了，季莺打开她从旧货市场淘到的老电视机，随便调了个台，放出一点声音。
电视机里熙熙攘攘的声音，让这个安静的小房子热闹了很多。季莺从木头抽屉里翻出了那张银行卡。
实际上，这些年，魏银月打过来的钱，全都在这张卡上。
季莺在换新手机号，新的卡号前曾经把这张卡附密码寄回给了魏银月，但等她换了房子，这张卡又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她收的快递包裹中。
后来季莺也就放弃了，她也不再折腾了，每天就按部就班的，宅在屋子里，沉默地生活。
自从小时候的那次意外后，她就有了轻微的智力障碍，具体表现为反应会比旁人迟钝个三四秒，记性也不大好，一发作，就会下意识呆住，忘记自己要做什么。
但其实这也不算是多大的毛病，总归还能读书，虽然再怎么努力也只能考个末流二本，但毕竟当时家里有钱，当时想着能上大学就行，接着花点钱，出国读书。
她确实出了一段时间的国……
——带着祝慕怜一起。
就在季莺拿着银行卡怔忪的时候，电视里忽而传来了这个名字——
“网传影后祝慕怜去酒吧买醉……神情憔悴……”
下一刻，熟悉到令她感觉到陌生的影子，出现在了电视机的荧幕里。
祝慕怜穿着一袭鲜艳的红旗袍，明明一袭红艳旗袍便足够夺人眼球，雪白的脖颈却还缠着一条缀着闪烁珍珠的红丝绒带，黑粗眼发网兜住卷曲的秀丽头发，几缕悠悠落在白皙的颈后。她踩着细高跟，红唇乌眼，妆容明丽，看起来还是那样的高挑，漂亮，甚至是妩媚多姿。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宿醉，眼尾带着微红，鲜艳的红唇也抿着，但实在耐不住她天生丽质，即便是这副憔悴宿醉的臭表情，也是美人醉眼，十足惹人生爱。
即便历经是非波澜，见到这张动人心魄的脸，季莺心脏还是遏制不住地剧烈一跳。
“听说这位影后一直与魏家的大小姐保持暧昧关系……两人常常一前一后，出入魏氏公司……”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张银行卡已经摔在了冰冷的地板上，而电视机已经被她摁灭了，她的手重重的摁在开关上，用力到指骨都泛着白。
她不能再看见祝慕怜了。
曾经她对祝慕怜的爱意就像漫山遍野的茶花，热烈烈红的鲜艳，可是当时光过去，那些山花便成了一滴滴从她心口淌下的血。
季莺不知道自己恨不恨祝慕怜，她不知道。
她只是不想……再看见她了。
但戏剧的是，如今祝慕怜因为当年她投资的那部电影脱颖而出，成为了如今光鲜亮丽，家喻户晓的金x影后。她已经不是那个落魄千金说不想见，就去不想见的人了。
现在，人人都看得见她。
看得见那个从山沟沟里出来，用一张脸和绝伦演技单枪匹马撕碎了娱乐圈的祝慕怜。
她可以是青楼里黯然神伤的消瘦优伶，也可以是端庄动人的白裙淑女，她是战场厮杀的疯癫女将，也是雪颈吻刀，以泪洗面的亡国公主——她总是能惟妙惟肖的进入属于她的每一个角色。
这些角色里，当然不排除独属于季莺的，狡黠多变又深情几许的深夜情人。
她们之间并非有多少切合实际的深情厚谊，对祝慕怜来说，与季莺相爱，不过是一场酬劳丰厚的角色扮演，一场银货两讫的生意，她殷殷切切，而她欣然规往。
只不过季莺以为的爱以为期，不过三年辄止。
季莺过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也许最近是太闲了，她一晃神就会回忆那些事。
但其实现在想想，她最初可能也没有多么的喜欢祝慕怜。只是那个时候……什么都太过恰好……恰好的年华，恰好的寂寞，加上祝慕怜一个恰好的动人微笑。那一刻的失神，是隔着电子屏幕释放的荷尔蒙……
那么多年了，即便几经波澜，物是人非，再回忆起，季莺依然深深记得那一刻，她对祝慕怜生出的怦然心动。
……
季莺决定不再想了。过去的事就是过去了，想也不会改变什么。
她从抽屉里拿出了名片。
她不靠魏银月接济，自然也有自己生活的能力。
她声音好听，大学因为兴趣，也学过伪声，算是自由职业，给一些特定的角色做配音，虽收入不丰，但也能吃上饭。
而这是个大公司的角色，需要她去录音棚。
她相信她也能养活自己。
“……”
*
a市，办公大楼，顶层。
光芒破晓，女人看了看如石沉大海般的短信，攥紧的手指，
季莺又把她微信删掉了。
就在此时，她又听到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季莺在哪！！她在哪！！”
那是因为一部电影一炮而红的影后，她有着婉约动人的美丽身材，玫瑰一样娇嫩漂亮的脸——事实上，她在爆红之前，当过一小段时间的小网红，有人传那个时候她疑似被季家的大小姐包养……随后，因缘际会，她拿到了一个电影的角色。
那个角色是她人生的起点，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祝慕怜从籍籍无名的万粉小网红到亿万粉丝的影后，她靠着一张可冷傲可迷人可妩媚的一张脸蛋。收获芳心无数。
那时候她有美艳无双的绝色美貌，无数前赴后继的裙下之臣，她的花名是玫瑰，她的每一位粉丝都自称是女王的小玫瑰。
但圈内人都知道，这朵玫瑰早已芳心暗许，她暗恋着金融圈的一位白月光——魏银月。
本来，一开始，是这样的。
直到季家破产清算。
直到那位温室里笨拙的大小姐，那只在枝头啾啾鸣叫的小夜莺，从高高的云上，流落到了凡间。
摇曳多姿的漂亮玫瑰，忽而就变成了圈内避之不及的疯批美人。
她开始用力的纠缠起了魏银月，以前所未有的疯狂——
……
“魏银月你让她回来——”这位美丽的影后死死抓着魏银月的袖子，眼睛被泪水浸得通红，她似乎已经变得疯癫，“你知道她在哪！你告诉我！”
魏银月用力的推开她，她掸了掸自己被祝慕怜抓过的袖子，一字一句说，“我不知道。”
魏银月冷若冰霜：“再说，祝慕怜，你到底哪里来的脸，好意思开口让她回来？”
“你知道莺莺智力有缺陷。”魏银月牙齿几乎咬碎：“你还那样骗她！！！”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角色扮演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