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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五十五 ...

  •   宰相人选尚未确定,张来峰忽心惊胆战寻云灦,见面便磕头认罪求饶。
      原禁军统领、原太子党羽秦阳逃了。
      “陛下令微臣细查秦阳……可微臣无能!让他……还请陛下责罚!”小心翼翼抬头,见云灦面色冷淡却无怒意,他心里松了半分,只狠狠道:“或者重重责罚其家人,男女老少尽数斩首,株连九族!以儆效尤!”

      云灦神情云淡风轻。放下茶盏反问:“如此行事,那秦阳还会回来?”
      “那就发布通缉令,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朕并非此意。”

      张来峰咬紧牙,眼珠转不停,一激灵,恍然大悟道:“臣懂了。古来有请君入瓮之罚却太过残忍。何不将罪人与其家人之身埋入土中,慢慢填土,半日可做完之事做上十日、半月?若将其小儿埋于其身旁,二声戚戚、呜呜然,不怕他不招。”

      “喔?倒是是个法子。”
      “微臣恳请用秦阳全府上下九十八人一试!”

      “朕未有此意。”
      “……臣领旨。”

      张来峰退去,即日令禁军将秦家上下百余口人囚于家中,按时送入吃食。同时令人在城中明察暗访,寻找秦阳的踪迹。

      “也是个聪明的。”

      云灦为后前便几乎查遍满朝文武的家中境况,不负有心,终寻到了宰相的合适人选。

      冯正。年已有六十,先帝登基之前便已入仕,当初未曾拥护先帝登基,却依旧是朝中唯一两品以上历任四朝的官员。曾南下抗洪,也曾北上平乱,功劳赫赫偏在朝中不显眼,为人谦谦君子,做事无欲则刚。公冶治登基未清算他。公冶瑜血洗朝堂未动他分毫。
      他年岁已长,个头略缩,行事甚有几分畏缩,声音哆哆嗦嗦,才到御书房便称病还乡。

      云灦冷笑,此人倒真是只老狐狸,怕是已揣度出她的心思提早将她一军。“根据律令,官员年满七十才可去官还乡。还请冯爱卿振奋精神为朝为朕为百姓殚精竭虑。”
      “可臣老了。”冯正笑得讪讪。

      “是老?还是不愿?”
      “臣老了,又老又病。有负陛下!还望陛下允许老臣告老还乡。”

      云灦懒得与他周旋。“爱卿年纪在朝中更算不得老。爱卿从未称病,红光满面倒也硬朗。朕好奇,冯爱卿到底是无欲则刚?还是所欲未有所得,故而无欲。朕不以为一个历任四朝、曾镇压过农民起义、也曾南下放粮之人会是畏缩之辈。”

      冯正挂在脸上的谄媚笑意立刻收敛。
      挺直背,理衣襟,目光中有了戒备。
      “陛下召老臣前来应不是为了说这些闲话吧。”

      “朕欲立冯爱卿为宰相。”
      “臣无能,当不得此大任。”

      与云灦所料相同。
      这历任四朝之人果然是了不得的老狐狸,为天下谋利是真的,擅长趋吉避凶也是真的。

      云灦令李福来端来茶水,请冯正落坐,说起昨年南方的叛乱,镇压得不算辛苦,却也不会不见血。冯正当年镇压的叛乱可比这大出许多。“朕问过朝中人,冯爱卿不管北上还是南下不会用残暴手段镇压百姓,不会搞得血流千里。朕以为不以杀立威者定有过人手段。”

      冯正死盯着面前的那热气腾腾的茶水,面上挂着笑,言语中依旧是推迟。

      “爱卿不用掩饰,朕明白,朕非公冶家人,朕是女子。为朕效力着实可笑。”
      冯正清了清嗓。

      “爱卿顾忌朕非公冶家人,可爱卿熟读经史子集,难道不知世代更替本也是天理。至于女子为帝,爱卿的规矩是阴阳两分,各司其职。朕的规矩——”原本平和的目光中添了几分肃杀之气,云灦咬住每一个字,清楚明白。“朕的规矩是强者上、能者上。”

      冯正逐渐放松,叹道:“阴阳之道也不可违逆。白日后才是黑夜,黑夜后才是白天。”

      “婴孩于白日睁眼,自该以为白日后才是黑夜。但若婴孩生于黑夜,便会以为黑夜过后才是白天。爱卿,你认为是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爱卿,何不用茶?”

      冯正正襟危坐。
      茶水冒出的热气逐渐清淡。

      云灦也不动自己面前的茶水:“冯爱卿认为何为‘官’?”
      “为民谋利,为君分忧。”

      “冯爱卿今日的行为可算是‘为民谋利,为君分忧’?可算‘官’?”

      冯正沉默。

      “在冯爱卿心中‘为民谋利,为君分忧’才为正。那皇位上坐的是何人?重要?”

      冯正端起那杯尚冒着热气的茶水:“微臣谢陛下赐茶。”
      云灦举杯,眼中的冷意瞬时收敛。“朕以茶代酒。”

      翌日,封冯正为宰相。
      朝中上下大惊大愕。四朝元老主动坐宰相之位无疑给新立的朝政添了一份保证。宰相,太尉已服,其他官员不敢妄言。
      而冯正看似猥琐,行事却有雷霆之势。上位后大刀阔斧,查处了一批尸位素餐之人,提拔一批精明强干之人。
      将事丢给他,云灦落了几分清闲。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白羽在云灦前面抱怨禁军远没有西漠军听话。
      禁军不听她的——她是新官,即便是皇帝身边人,也逃不掉这一遭。
      她未曾想到,禁军居然却也不听伍仟行的。
      “不曾想那秦阳看似劣迹斑斑,却得禁军人心。属下管得不易,伍仟行也管得累。属下与他在无能上也算是旗鼓相当。”

      云灦说起西漠军。西漠军为何听话?无非作战将军在前,军纪严明,赏罚分明,体恤下士,还有,历经数场战事,百战至多七、八的败绩。将军强,士兵才愿服从。
      “谢陛下教导,臣懂了。”
      “秦阳呢?”
      “还没找到。虽说天大地大,但毕竟是在天子脚下,张来峰几乎将烨京翻了个底朝天却是连一点儿线索都寻不到。臣想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逃走的!除非——他就是公冶珏的内应!”

      “喔?”
      “陛下您忘了,当初黄晃逼宫,一刀杀了他的人,不正是秦阳吗?”

      那日之事,云灦自然记得。
      她更记得夺位登基那日面上几无变化的柳引弓。
      女子登基,违逆阴阳,唯有柳引弓面不改色,毫不在意。

      叶诗宁劝道:“即便如此,他知晓姐姐一直盯着他,晾他也干不出大事。如今之计还是早些找到那被柳家收留,又私逃的嬷嬷才是。”
      她依旧陪云灦批阅奏章到深夜。
      两人更时常提灯赏游御花园,秋意深,荷塘流露萧瑟姿态。塘中尸骨也被细心掩埋。

      此事在叶明理与青兰的笔下夸大,他们称云灦仁慈,对前朝冤死之人分外恭敬。若要轻视将骨头尽数抛掷便是,若要做样子设一坑埋下数人便是,云灦却依照人数备下棺材,尤其是先皇后,先太子妃的遗骨更是被她仔细收捡,备了不少陪葬。
      有人道云灦不过是“装”。

      “朕能装一辈子,便不是装。”云灦瞥了眼梅花苑,如今那处空无一人,宫女每隔一段时日前去仔细打扫,只求不荒废。宫中没有妃嫔,也没有老太妃,许多时候空寂得难受,甚至令她生出让黄小鱼回宫的心思。有黄小鱼在宫中热闹许多。

      叶诗宁对云灦的念头嗤之以鼻。
      宫中看来有趣,可唯有真正在宫中待过的才知与天下相比宫中有多么无聊。
      “小鱼那种脑中全是钱的人又怎会被困住?白绢说白羽这段时日身上总带着伤,轻者三两日便好,重的那次连骨头都隐约看得见,御医废了不少心思才保住了她的性命和那拿刀的手。”
      “军中不像官场,要立威,总要见血。”
      “陛下此言差矣,官场上的血可比宫中流得多出许多。”

      荷花残败时,第一支叛军兵临城下。

      他们号称不杀人,不劫财,只推翻女帝统治,将天下光复至正统。

      太尉金朝忠有求和之心。毕竟国中已经不住折腾。
      宰相冯正却道必须一战。国中各处等着看一场热闹,此时不立威更待何时?

      云灦在京城之外开战。
      将领只带柳引弓。
      前思后想,照样带上了黄小鱼。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带上黄小鱼心中多少有个念想。何况装扮是黄小鱼擅长之事。

      黄小鱼想翻白眼,但对面之人如今是皇帝,身份尊卑不可破,换句话说“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她努力控制,唇角却不断抽抽怎么都控制不得,终忍不住道:“啊、不是,皇帝爷你喜欢看人假扮、也得有个限度啊!”
      “朕加钱。”
      “加钱也不可啊!即便是那废帝也干不出让那当夫君的帮自己打仗,让那当娘子给自己暖床的腌臜事啊!”

      云灦深以为然。“故而那废帝被朕废了。”
      “陛下……当皇帝难道是比的谁脸皮厚?”

      “也算。朕加钱。”五根金条。
      “这、这、皇帝姐姐……”娇滴滴唤一声,黄小鱼将云灦一把抱住!再在她身上蹭了蹭。“小诗心悦的唯有姐姐。”

      柳引弓撩开帐门。
      见此,不惊不喜。
      汇报军情,言辞无一分一毫慌乱,报过,转身退去。

      黄小鱼看他离去,始终盘旋于心中的那股情义登时散得一干二净。叹气,用力抱住云灦手臂,道:“皇帝姐姐,你说这柳大人……是不是有别的心上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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