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龙的白月光竟是我自己》尚榀茶

92、第 92 章

　　阴无极骨节分明的手掐在他的脖子上，陈阳可以清晰地体会到那一根根指节在他脖颈之上慢慢紧缩。

　　陈阳挣扎地抬起手却被对方无情地绑在了身后，冰冷阴凉的墙面挨上他的手，顿时泛起浓浓的凉意。

　　这四周的空气似乎都随着阴无极那满腔的杀意带上了浓郁的说不出的寒冷。

　　陈阳感觉到对方身上的阴气顺着那根根手指一点点蚕食着他脖颈上脆弱的肌肤，他几乎本能的痉挛起来。

　　陈阳的眼睛几乎支撑不住，像只脱了水的鱼努力睁着眼皮，还是没能抵挡住那股阴冷刺骨的寒意，他无力地垂下了眼皮，但还是在将要闭上之前努力喊出了声。

　　“阿……音……”

　　他的声音像是古老而又破旧的风箱，沙哑的不成样子。

　　阴无极那张狠戾的表情闻言微微一愣，只这一刹那的功夫，他的手就像触了电般不受控制地松开了陈阳的脖子。

　　阴无极不甘地抬起手再次想要捏住陈阳的喉咙，却发现那只胳膊像是被压在了巨大的山底，竟一动不能动了。他气急败坏地吼道：“姓风的，你这个骗子，叛徒！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那一刻他的右眼泛起浓浓的阴气，但他的左腿却像是被人突然抓住了脚踝，于是在右腿猛然抬起的瞬间，顿时一个趔趄。

　　阴无极脸色阴郁，低吼道：“姓风的，你要做什么？”

　　风竹音语气冰凉：“我说过，他，不是你能碰的。”

　　风竹音说完左手一抬，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给了自己右脸一个巴掌。

　　这种情形看起来极为诡异，在一个黑暗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一个人半张脸阴狠，半张脸冷漠，正在一个劲儿的自残。

　　陈阳自然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他看不见，但空气中传来的那种怒不可遏的嘶吼以及乒乓作响的动静却一丝不落的听进了他的耳中。

　　他的脸色苍白，但唇角却漾出了笑意，沙哑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说不说的自豪：“阿音，我就知道，你会出来。”

　　陈阳话音一落顿时猛咳起来，他弯着腰，猝然吐出一口血来，那口血让他的咳嗽更猛烈了些，他像只被煮熟的虾米，似要将心肝肺一块儿吐了出来。

　　正在那里自残的风竹音顿时住了手。

　　“阿阳！”

　　阴无极又或者风竹音话一出口又被对方死死咽了回去，他转过身，定定地站在巨大的黑色气柱之下，背对着陈阳。

　　陈阳抬手摸索了下，蹙了蹙眉，这鬼地方大概真和他阴阳不和，就方才流了那么一点血，他竟然就感觉浑身没了力气，就这么简单一个挥手动作，竟都让他觉得手臂酸涨异常。

　　他喊了一声：“阿音。”

　　风竹音没有回话，但他知道，对方就在这里，他刚伸出手想点个灯，风竹音突然开了口。

　　“别……”

　　陈阳抬起的手顿了顿，放了下来，笑了一声，开门见山地说道：“阿音，和我走吧。”

　　风竹音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躲在黑袍之下的手轻轻颤抖了起来，他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是阴气之主，为什么要和你走？”

　　他已没了那团指引光明的火焰，没了那人点燃了他心中之火的鲜血，如今的他不过是一个躲在这暗无天日的黑暗里的一个人人惧怕的阴魔罢了。

　　陈阳眉心拧了拧，他知道这个人偏执的厉害。

　　于是陈阳叹了口气，说道：“不是你希望我来的吗？”

　　风竹音只感觉心跳突然停止了下来。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那些肮脏的心思果然还是被对方知道了。

　　他总以为准备了几千年，他终于可以复活帝阳，但他却失败了，帝阳，又或者陈阳，他从见到对方重生后的第一眼就知道，那是一个被天道所不容，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神灵。

　　这一次对天道的挑衅让他知道，阴阳终是不能如同日月一般在这个世间平等的共存下去。

　　于是他只能选择回到这个阴气之渊。既然阳极则阴生，那阴极呢？他不能控制阴气的发展，但他可以让一切的阴魔消失于这黑暗的阴气之渊。

　　这是他最后的抉择，也是他设想的那万分之一失败的解决办法。

　　但他终究是个心肝脾肺无一不黑的人，他的一番绸缪终是不甘被人永久的忘记。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下意识的做了最坏的打算，他故意将陈阳调进了界管局，又故意接近他。

　　一开始他对陈阳是嫌弃的，但随着接触，他发觉这人挺有意思，但他从来清楚自己的目的，所以在对待陈阳的时候，总是若即若离，但他发现，他小心再小心，还是忍不住多关心对方几次。

　　他想，也许从他找借口将灵炎芽苞喂给陈阳的时候，他已经无可救药地被这人吸引了。

　　但他终究是要伤害他的，风竹音从来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那些心思不过在心里转了一转，就被他抛弃了。

　　再遇见，他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护界使大人，陈阳依旧是那个平凡的神主的一丝残魂。

　　但他却总是会不自觉的想，万一他的计划失败了呢，万一最后他祭了陈阳依旧没复活帝阳呢？

　　那是一段尤其矛盾的时光，也是那时候，他发现陈阳开始躲着他，他将人堵在了狭窄的小巷子里，他恶劣地想要那人亲口说出他想要听到的话。

　　那一刻那人所展现出的实力让他心惊，以至于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陈阳已经离开了。

　　他不甘地坐在章尾山颠，一坛一坛地喝着那些毫无滋味的酒。

　　他渴望一醉，但约莫是前几千年他早就练就了无与伦比的酒量，以至于他清醒地感受着内心的煎熬。

　　他知道陈阳接触过一个叫做秦阳光的人类，很巧，那人来自湛市。

　　于是他利用术法通过秦阳光向陈阳透漏了湛市这个地方，就算对方不去，他也会找别的理由让陈阳自己过去，比如，湛市黑能量异常等等。

　　不负他的期望，陈阳果然去到了湛市，他再次见到对方总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他看着陈阳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就不是滋味，于是三更半夜敲了对方的房门。

　　他对任何接近陈阳的人都嫉妒的发疯，但当小女孩说出，他是他的男朋友的时候，他却突然怕了。

　　陈阳是个聪慧的人，甚至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慧，那一刻，他的愧疚像是大海一般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费劲心力接近他，取信于他，最后却亲手将他推入了无尽的火海。

　　他甚至知道，等那人知道了他被魔眼抓走之后会亲自来营救他。

　　但他还是低估了陈阳的智商，他想他一定是知道了他一开始就隐藏于内心的极度黑暗的心思。

　　风竹音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痉挛了起来，他努力握住颤的不成样子的手，声音却不受控地吼了出来。“谁说要你来了？！”

　　陈阳抿了抿唇，凭着直觉走到了风竹音的身后，牵住了对方颤抖的手：“阿音，你不是想用你的死再一次试探一次天意吗？你不是也想知道我会不会来找你，会不会……”

　　风竹音那颗停止的心脏，终于通通通跳了起来，他喝道：“住嘴！”

　　他那恶劣的心思，终于被陈阳一/丝/不/挂地展示在了他的眼前。

　　“是啊，我从一开就就带着目的接近你，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帝阳神魂丢失的最后一块，连青龙都被我骗了。几千年了，那些伪神不停地想要造神，那我就造一个又如何？但我不甘，所以我比他们更疯狂，天地不容阴阳平等共生，我偏要做给他看。但我还是失败了，所以如今的你，人不人，神不神，一复生便天人五衰。”

　　“是啊，我还不甘心，明明你只是一个凡人竟对我不存丝毫敬畏之心，明明我想将这一切的阴晦都埋藏在这无尽的不周山底，但我还是希望你听到我的消息，追随而来。明明我早就可以下手，却硬生生以这种状态等你下来。没错，我不怕死，但我不甘，不甘我求了那么久的人最后都对我视若无睹。”

　　“我从来都是个赌徒，就算让山海重归黑暗，我也想知道，最后的最后，你的心里可有我的位置？！”

　　“看吧，这就是我，不择手段也要寻求一个答案，就算万物重新归于沉寂，也依旧如此偏执，唯我独尊。”

　　“阳主既然早已知道了我的为人，又何必来这腌臜之地？趁我还能掌握这个身体，你走吧。”

　　风竹音一口气说完，那颗悸动的心终于稍微平息了片刻，他那些从来不曾宣之于口的黑暗一面，终于自我暴露在了陈阳的面前。

　　曾经的神主是何等的人物，为了所谓的苍生牺牲了自己，又岂会看上他这个肮脏的阴魔？风竹音想及此，顿时释然了不少。

　　陈阳叹了口气，“你说完了？”

　　他的语气不咸不淡，甚至给了风竹音一种你太啰嗦了的错觉。

　　他愣了愣，只听陈阳说道：“阿音，你是什么性子我养了你这么多年，难道还不清楚吗？你当着龙炎和小凤凰的面跟着魔眼离开，是因为你也早就算准了我的性子，你知道我看似什么都不在乎，但只要我养过的，我都会护着。你也知道，在我知道你跟着魔眼离开之后，就算当时想不明白，也早晚有一天会想明白，我迟早会来见你一面。你难道真的只想见我一面吗？”

　　风竹音难得垂了垂眸子，反问道：“怎么，难不成我还能有别的心思？”

　　陈阳见对方事到如今还嘴硬的态度，叹了口气，想了想说道：“罢了，阿音，你不是想堵一把吗？伏归曾说，万物自有缘法，但这缘法若不是他们自己所愿呢？既然千年前我已经选择了一次，此次又何必过多顾虑？我说我愿意，愿意同你一起赴死，那你愿意陪我出去走完最后一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