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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猫*易拉罐环的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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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若瑄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在梦里,她看见了一棵神秘繁茂的古树,还有一只虔诚祷告的猫咪。
那只猫很傻,为了完成心愿,甘愿忍受剜眼之痛。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个梦,只是心口闷得发紧,心脏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揉捏,快要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王若瑄是在一阵嘈杂中睁开眼睛的。
浑浑噩噩醒来时,心脏也并不轻松。
眼角潮湿有泪,以至于她第一眼看见眼前的画面都有些模糊不清。
她趴在桌上,愣愣望向窗外。
浅色的窗帘轻轻摆动,时而露出那个清瘦身形,时而遮挡。
阳光下,少年镀了一层浅浅的光,美好到缥缈。
女生安静凝望。
恍惚间,梦中那只三花猫的脸竟然和窗外的少年在重合交叠。
少年微笑的样子与那只猫很像。
难以解释这种奇妙的感觉,分明都不是同一个物种,但就是特别贴合。
理智快速回笼,王若瑄几乎是从座位上跳起来的,瞳孔地震。
现在都不是少年和那只猫像不像的问题了,而是这个人是怎么来到窗外的?
这可是整整六楼啊!
楼下,包括一楼至五楼的所有教室窗口,全都满当当的挤满了人脑袋,都在惊异这个飞檐走壁的少年。
刚才他在沿着窗边灵巧跃起时,随机吓呆几名学生。
少年乖巧蹲在窗沿上,像猫咪洗脸一样揉了揉脸颊,狐疑歪头:?
为什么都在看他?
他不能明白这些人类为何如此震惊,这都是猫咪的基本操作而已。
何况他还是个厉害的小妖怪,攀爬力当然是更加厉害。
少年对脸色煞白的女生笑笑:“我就在这里,陪你。”
……
少年是被王若瑄一把揪进教室里来的。
当着全班同学和吓呆老师的面,她走出教室,拽着少年来到空无一人的操场。
少年的手臂被女生拽得生疼,掀开衣袖时淡淡印有几道红痕,不过他没有在意,能够和女生单独相处已经是很好。
少年兴奋眨眼:“你愿意和我,在一起了?”
王若瑄的脸臭极了:“不答应你就以死相逼是吧?真是有本事啊。”
少年听得云里雾里,摇摇头:“没有。”
王若瑄懒得跟他掰扯这些,只是问:“你到底缠着我干什么?”
少年想起正事,一拍脑袋,从斜挎包里掏出那枚易拉罐拉环,递给她:“十年前,你给的。”
“啥玩意儿?”王若瑄狐疑接过,仔细瞧了瞧,就是一枚普通饮料罐上的拉环。
“我有给过你这个东西吗?”十年前发生的事情,她脑中完全没有印象。
少年着急,眉毛都在跟着用力:“就是你给的!”
把这只毛孩子急得,连续说了一连串复杂的人类语言:“你说,十八岁,拿着这个,来找你。”
十八岁?
王若瑄再度掀眼,看了看眼前少年的个子,十分不客气的用手在他脑瓜顶上比划了一下,又来比比自己。
旋即一拍他肩,认真嘱咐道:“记得多喝牛奶,可以长高高。”
少年又急又气,小脸气得像只鼓起的河豚,用力踮脚跟她说话:“还不到十八,差两年,不然,比你高!”
闻言,王若瑄赶紧把易拉罐拉环往他手里一塞,这就要走:“那就等你十八岁再说吧,说不定哪天我脑子一开窍,叮咚一下,就突然就把你想起来了。”
擦肩而过时,她再一次被少年牵住衣角。
啧。王若瑄蹙眉转头,看见少年急得眼眶红润,愣了一下。
他那白皙的皮肤配上殷红的眼角,破碎感极强。
“要没时间了。”少年紧紧攥得她的衣角,口吻恳求,“我的时间,不多。”
这一刻,操场上的大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似乎和梦中的树叶响动重合交叠。
王若瑄垂着眼,目光发滞。
只因为她再一次因为眼前的少年而回忆起那只三花猫。
没有理由,也难以解释,就是这么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
也因为这个,她似乎很难拒绝。
须臾。
王若瑄叹了口气,偏过眼,声音极轻:“如果你可以不打扰我的话……就随你吧。”
少年闻言,欣喜地牵起唇角,连翘起的发丝都能溢出欢愉:“嗯!”
于是在这个早晨,勇敢而可爱的少年历经千难万险,终于来到了女生的身边。
只为思念,只为心愿。
……
教室。
王若瑄正襟危坐,目光炯炯盯向黑板。
她坐在最后一排,视野却坚定跨越了大半个教室,牢牢抓住黑板上的每一个字。
都快要将这块板子烙出一个洞。
她挑选好角度,视线不敢有半丝偏移。
不然就会与那只漂亮的眼眸对上视线。
那位备受瞩目的少年,此时就坐在她的身边,大约相隔两个座位的距离。
少年漫不经心趴在桌上,一直在看她……
王若瑄只要偏眼,很容易就和他眼神交汇。
虽然在进入教室前她就已经和少年约法三章:离她至少两米,不要跟她说话,不要再做任何危险的事情。
少年每条都做到了,但就是这个赤/裸裸的视线,王若瑄无论如何都躲不过。
她没有和男生相处的经验,现在这个场面让她有点汗流浃背。
所以她只能姿势僵硬地盯住黑板。
王若瑄严肃脸:我瞪——!
正在讲课的老教授默默擦了一下鬓角的冷汗:“……”
嘶——那个女同学,她从上课开始就瞪着我,是我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吗?
此题暂时无解,老教授毕竟是资历丰富,清了清嗓,又硬着头皮转过身继续讲课。
不太妙,感觉寿命都能被她瞪掉几天……
王若瑄全程望向黑板,但事实上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焦躁。
盛大且无解的焦躁萦绕着她。
她控制不住微微侧目,视线刚落下,趴在桌上的少年就似乎察觉,立即扬起头,绽放出一个温柔清爽的笑容。
王若瑄匆匆错开眼神。
她从口袋里掏出那枚易拉罐拉环,放在指尖凝视。
片刻,她一惊,好像在刚才那个梦中见过,就在那只猫的脖子上。
这枚东西是她给的吗?
什么时候?
王若瑄试图回想起十年前的事情。
她支着头陷入沉思,脑中久远的记忆经不起反复搜索,很快就揭开了朦胧面纱。
那个场景,那个人,都在一点一点清晰。
夏天的风总是相似,拂过皮肤留下浅浅热息。
她记得八岁夏天,大抵也是如此,有风刮过却带不来一丝凉意。
但乡村不同,有绿树环绕的地方总是能凉爽些。
所以每年暑假,她几乎都是在乡下的外婆家度过的。
王若瑄喜欢那种田园生活,八岁的她,上山爬树下河捞鱼,没有一点不会的。
外婆也任由她和村里的小伙伴们到处玩耍,经常到了饭点的时候她才匆匆赶回家。
王若瑄记得村里有个非常漂亮的自建房,跟城堡一样。
小小年纪的她无法知晓真正的城堡是什么模样,童话书里只是将它描绘得非常华丽。
那时候她的眼中,这栋与外婆家的土坯房屋格格不入的自建房,就是森林里的童话城堡。
城堡里可能还有个被囚禁的“公主”。
王若瑄每次路过这座城堡,总能看见二楼的窗边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趴在窗边,静静看着他们在河边玩耍,从来没有走出过门。
那时候,八岁的王若瑄觉得这栋城堡应该就是恶龙的城堡,不然为什么那个女孩不能走出来。
还有“公主”身边的那只三花猫,也只是蹲坐在窗边,轻摇着毛绒绒的尾巴。
从未见过它离开那扇窗户,更没有离开“公主”。
童话书里说过,要解救公主,就需要一个勇敢的骑士。
那名骑士必须要直面危机,打败恶龙,才能够解救被囚禁的公主。
有很多次,王若瑄都将自己幻象成那名骑士,下河摸鱼路过时,会提着一个装着小鱼的桶儿在门口站一会儿。
城堡里的那位“公主”会注意到她,微笑着向她轻轻挥手。
完全不会在意她这位“骑士”的造型太过邋遢:两条卷起的裤脚边不一样长,头发上沾有河里的污泥,短袖衣湿了大半,黏腻的粘在身上。
于是在一个傍晚,勇敢的“骑士”出动了。
王若瑄将装有小鱼的塑料桶放在围墙边,踩着搬来的大石块,灵活翻过低矮的墙头。
男孩还在窗边远眺,就听见窗下有人在叫他。
一低头,惊喜非常。
是她,那位经常在门口驻足的女孩。
“你怎么会在这里?”祁书未难掩激动,身子探出了大半。
王若瑄一听这个声线,笑容僵硬在脸上,有点怀疑人生:男、男孩吗?
——原来,恶龙的城堡里囚禁的不一定是公主,也有可能是一名王子。
——王子也有可能不是被囚禁的,可能会是因为体弱多病。
即便是炎热的夏天,祁书未都要披着一件薄薄的外套,他的身体最受不了风。
两人坐在院子的凉亭里,是王子和他勇敢的女骑士第一次真正的会面。
王若瑄用力抠开饮料罐,低头吸了一口,甜滋滋的沁入心田。
袋子里都是她精心准备的零食,每样都是双份,没想到身体不好的祁书未一点都不能吃。
“你真的一点点,一点点都吃不了吗?”她拿出一片小小的饼干,递给祁书未,“这个真的超好吃的,就一点点。”
祁书未看了看她,不想扫了她的兴致,还是伸手接过:“谢谢。”
王若瑄看着他吃下去,唇角上扬:“是不是超好吃?”
祁书未微笑点头:“嗯。”
王若瑄看愣了,她第一次看见有人的温柔是可以从眼眸中溢出来的。
她最喜欢的可爱毛绒熊也不过如此。
祁书未就像童话书中的王子,好看,柔和,温文尔雅。
他抱着那只三花猫的样子,在漫天暖色的光中,和谐到赏心悦目。
后来在外婆家的这段时间,王若瑄几乎天天都偷偷翻墙进来和祁书未见面。
其实具体也没玩什么,因为男孩做不了太激烈的游戏,大部分都是王若瑄在尽情讲说,祁书未在认真聆听。
两个小家伙儿都以为这是一场刺激的秘密行动,殊不知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大人的眼中。
祁书未的父母也足够温柔,假装看不见,每天都早早准备些食物招待这位小客人。
他们能看得出来,自从有了朋友,祁书未更加爱笑了。
要说这个家唯一不欢迎王若瑄的,应该就是那只三花猫。
因为每次女孩都会出其不意,霸道地将他搂在怀中猛吸,情不自禁时还张嘴咬它的小猫脸。
三花猫排斥极了,炸毛逃走,然后躲在暗处观察。
它将每一笔被咬被吸的帐都记在了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报复回来。
可是计划总是不成功。
因为女孩总会给它抓来好吃的新鲜小鱼,一笔一笔帐对抵,算来算去,它到最后还欠下对方有两条小鱼。
那个暑假,王若瑄几乎就是和这个男孩以及这只猫度过的。
也仅仅只有这个暑假。
最后一次见到祁书未,是她即将离开的前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