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真实角色扮演》福小鸦

29、职场新人

　　椿禾从未想过，自己的第一次职场体验，送给了游戏《完美演绎》。当她来到公司大楼下时，她不由得打起退堂鼓。
　　尤其是当她看到进出大楼的白领时，心跳速度极速上升。

　　她一身简单平价的职业装——吴管家为了这场面试特意准备的，实在是椿禾衣柜内的衣服品牌价位太容易被识货的人一眼看穿，她只得连夜让人送了一套无牌的西装。

　　椿禾感受着包臀短裙的束缚，十分不自在地调整了下脚踝，脚上踩着她还没穿习惯的中高跟。就算特意选了一双粗跟的，也让她无法安下心来，总觉得自己会因为还不适应穿这类鞋而摔倒。
　　今天她又是来面试的，万一摔了，出洋相还算轻，如果面试没过那可就功亏一篑了。
　　她回忆着这两天吴管家给她开的小灶，虽说临时抱佛脚，但不得不说还是很有用的。

　　椿禾提早十五分钟抵达公司，在楼下磨蹭了起码十分钟，才不情不愿地被迫迈开步子朝里走去。

　　这是一幢位于市中心的办公写字楼，地段和档次在本市可以排的上前三。它足有几十层，但并非一整座楼都是一家公司，其中8到28楼才是天马的地盘。
　　因为写字楼的档次和规模，大楼的管理也是无比全面，进楼得刷门禁卡，没有门禁卡的访客需要去前台登记并办理临时进出卡。

　　椿禾跟着一群正装精英人士走进电梯，不大的电梯内足足挤了十人，有几个还拿着工作在讨论。
　　“客户”、“方案”、“三版”、“市场”等等词语让她本就有点缺氧的大脑越发晕眩，她们的对话中甚至还夹杂着一些洋文……

　　真可怕，我生活中没找工作是正确的选择。

　　椿禾心想。

　　不是她怯懦畏惧，而是她的性格，真不适合去充满竞争和沟通的环境。人类是多样性，又不是所有人都得在职场上打拼，终究还是要找到适合自己的去处，才能发挥出自己的潜力。

　　楼层抵达8层时，电梯门打开，与椿禾乘同一班上来的人中，有两位化着精致妆容的白领丽人抱着文件夹和平板边讨论着工作，边走出门。
　　她们径直走进那扇椿禾不敢踏入的领域。
　　电子自动门扫描了她们的虹膜后打开，两人并肩走入，椿禾连忙跟上，生怕门关上，她还得按门铃。

　　前台人员见有陌生人来拜访，连忙从电脑后站起身，将一张表格推到她跟前。
　　“请填写一下个人信息，说明一下您的来因。”
　　“我和人事约了今早10点的面试。”

　　前台瞟了她一眼，还没等她写完就将纸抽了回去，快速在几处填写了下，起身指引她。
　　“跟我来。”

　　天马内部安静极了，办公区无人说话，只有键盘的敲打声和鼠标的点击声——这种氛围给椿禾一种身处于随想科技总部的错觉。
　　前台小姐姐把她带到5号会议室，给她倒了一杯水请她稍等片刻，便离开了。
　　椿禾就这么干坐在舒适的座椅上，但她的内心却是七上八下，坐如针毡。因为紧张，她已经好几次拿起水杯，饮下还有些烫的白开水，好似这么做可以压下她心头的躁动。

　　突然，门被人从外推开，椿禾一惊，手一抖差点把杯内的水洒出来，连忙把杯子放桌上，起身。
　　三个身着正装的男女走进来，两男一女。光是从他们的穿着和身上携带的气场，不禁让椿禾望而生退。

　　她着实很难轻松地面对这类人。

　　椿禾觉得自己嘴角带着的微笑都要凝固了，尤其是他们在落座后向她投来审视的目光时，她能感觉到寒气沿着背脊直窜头顶。

　　女面试官坐下后就迫不及待地拿起简历，扫了一眼。
　　停顿了几秒，她道：“先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吴管家已经事先给椿禾准备好台本，让她现在少了几分慌张。
　　三个面试官听她还算是流利的表述，其中一个上了些年纪的中年男人眉头微皱了下，抓着简历的手收紧了些。
　　这些细微的动作都被椿禾精准捕捉，让她心里一个咯噔。

　　他们不会看出，我是背了稿子吧？

　　椿禾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观察力变成了一个负面的“长处”。如果她迟钝点，或许她就不会被面试官的一些举动影响心情。

　　那个皱着眉的男人在她介绍完后率先开口——
　　“这边看了你的简历，您过去有在草莓直播平台做过运营是吗？”
　　“呃……是。”
　　“昵称小米，带过两个主播，一个是网络游戏主播，另一个是最近兴起的二次元主播。”
　　“……对。”

　　椿禾并不担心他们会调查简历的真伪，吴管家的能力她还是信得过的。听她之前提起过，这两个主播其实都是TBT旗下新创办的MCN里的艺人。
　　因为TBT尚未完全进入互联网领域，自然也就没有自家公司的直播平台，他们也就被安排到目前直播界三巨头之一的草莓开展直播。
　　很“凑巧”的是，那个与他们对接的运营小米，实际上是吴管家的朋友，她还和草莓的人事主管是闺蜜……

　　天晓得，椿禾当时在听到吴管家这么说时，有多惊讶。她真真觉得这位在她家做家政的成熟女士，深藏不露，这也加重了椿禾对她的好奇心。

　　“你带的游戏主播安小兔在草莓有五十多万的粉丝，这么看你也算得上是个有能力的运营了。”中年男挑眉，疑惑地看向她，“前一份工资也有个近20k，那你离职的原因是什么？”

　　椿禾就知道他们会问这类问题。
　　“草莓算是老牌直播平台，最近用户的在线流量没有前两年巅峰期那么高，相比草莓，天马的新直播平台我觉得在发展上更有前景。”

　　坐在最中间的比较年轻的男人听到她说的，突然笑了。
　　“的确，我们这个平台很年轻，所以才有上升的空间，但是，雪音也迟早会变成一个老牌的直播平台。”
　　“如果按照你的说法，是不是过个两三年，你又要离职跳槽？”

　　椿禾听他说的，一愣。
　　她不是没考虑到他们会刁难自己，只是没想到会来得那么快，面试才过去没几分钟，就到了这种环节。

　　这位面试官说得并没问题，哪家公司都不希望自己的员工干个一两年就跑，肯定希望稳定最好。

　　椿禾没及时反应他这个提问，导致会议室里一时间陷入到尴尬的寂静之中。椿禾本来背脊还凉飕飕的，现在因为不知该怎么应对，冰冷迅速转变为炙热，热浪侵袭她整个背部，汗水隐约从毛孔中渗出。

　　小房间里起码安静了两分钟，三个面试官看椿禾没答上来，也没追问或者勉强她——但她明显能感觉出他们给自己的评分降低了不少。

　　女面试官温柔的嗓音传来：
　　“哈哈，你别紧张，薛总只是随便问一问，我们这招人主要还是看你的个人能力。”
　　她瞥了一眼身旁的男人，在看到他身子往后一仰，一副不再参与面试的模样，把视线转回到椿禾身上。
　　“接下去，我有个问题。”

　　椿禾觉得自己像是坐在一块烧红的铁板上，现在分分钟想逃离现场，尤其在经过刚才那段漫长的沉默后，有这么几秒，她脑内冒出放弃的念头。
　　但，她还是强撑着坚持下去。
　　就算现在，女面试官要给她出题，她也硬着头皮，屁股没有离开坐垫。

　　“假如我们这给你分配一个毫无经验的新人主播，主要负责带货，你打算怎么制定直播方案？”

　　椿禾思索了下，将自己学来的有关直播运营这块的知识，和现实结合起来。
　　“首先，要按照品牌方确定的营销目标和预期效果来制定落地可行的直播方案，想好直播的主题，形式和特点。”
　　“同时要考虑到软硬件设备需求情况，以及直播现场布置，撰写直播时的脚本文案。”
　　“直播前期还须有相关的宣传，因此还得考量宣传的方式，平台和合作方……”

　　“可以了。”
　　椿禾还没说完，女面试官就打断了她的话。
　　刚才在“刁难”她的男面试官眯着眼看向椿禾，没再说话。椿禾没敢看他，因此也不知道他望向自己时的复杂表情。

　　后续的面试，都是女面试官在提问，又聊了近一小时，这场令人煎熬到想立马退游的面试终于结束了。

　　“请容我们再商量一下，过两天会给你答复。”

　　面试官话虽那么说，但椿禾的超强直觉，让她能明显感觉出三位面试官对她的态度和气场发生转变——这不是一种好的转变，倒像是他们对她失去了兴趣，让她打从心底觉得自己这回是真没戏了。

　　她有些气馁地垂着头，跟着三位面试官走出会议室，前台小姐姐早就候在门外，等着送她离开。
　　长长的过道上，铺着厚实的地毯，减轻了迎面走来的人的脚步声，却还是引起了椿禾的注意力。
　　她正在苦恼——若是真的折戟在入职的门槛处，接下去该怎么办，走在前头的三人连连打招呼。

　　“今总好。”
　　“今总今天怎么来公司了，平时都没见到您呢。”

　　金总？

　　椿禾寻思，是来了哪位大人物让这仨也算是管理层的人员点头哈腰。
　　她抬头，在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时，脑袋嗡地一声，刹那陷入一片空白。

　　虽说三位公司领导都称呼他为“今总”，但他的穿着打扮实在是和职场人士半毛钱关系都没。
　　没有西装革履，穿得反倒是无比潮流，oversize的T恤和工装裤，搭配各种金属首饰，耳钉眉钉闪烁光泽……
　　黑色的短发剪得极短，在头的两侧还用剃刀剃出闪电形状，怎么看都像个不务正业的纨绔富二代。

　　今珂在见到椿禾时也面露惊讶，他知道这个副本发生了错误，导致本来设定好的人物角色和世界线发展都有了改变。
　　他已经想方设法去寻找椿禾和其他几位玩家，现在也就找到了唐文晏一人，万万没想到椿禾会直接出现在他的公司里。

　　今珂旁边身着西装的倪郝瞪大了双眸，也是没料到会在公司见到她，提起的心也算是放了下来。
　　他偷偷瞟了眼今珂，见他一直紧皱的眉头松开了，心里默默嘀咕一句：

　　还说你对她没兴趣……

　　今珂没有直接表现出和椿禾相熟的样子，双手插兜，下巴朝椿禾扬了扬。
　　“她谁？”
　　“来面试运营的。”
　　“……哦？”

　　今珂双手从插兜转变成抱臂，眼睛瞟向面试官里拿着的简历，手一伸。
　　“给我看看。”
　　他的身份地位一看就比三位面试官高。椿禾注意到那个还算年轻，方才呛过她的管理人员面带不屑和不愿，却还是将简历递给了今珂。

　　今珂拿起纸翻了翻，若有所思地瞥了眼椿禾，椿禾避开了他的视线。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再一次遇到今珂，游戏剧本那么多，世上竟有那么巧合的事也未免太过神奇。
　　可此时，不是她去感叹命运的时候。

　　椿禾被睫毛遮掩的眼中，隐藏着动荡的情绪。

　　先前的副本，他们算得上是合作的队友，可这个副本不一样——他们各自为战，是敌是友在还未深入剧情的情况下无人知晓。
　　椿禾现在的心情很矛盾——
　　她既希望今珂可以看在与她相识的份上，给自己放水进公司，又对他的身份和任务产生警惕。

　　就在她心里两个念头在打架的时候，今珂把简历塞给倪郝，对三个手下的管理说：“让她入职。”
　　说罢，径直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他走的方向，会经过椿禾。

　　那个傲气的男主管实在是忍不住了，出声。
　　“今总，这事还是交给我们来就行，您……”
　　今珂步子一停，回身冷冷地看向他：“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
　　“……”
　　男人哑口无言，脸色又青又紫，后槽牙都因为咬得用力过猛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今珂没再搭理他，朝目的地走去。
　　他在经过椿禾身边时，视线轻轻落在她的头顶上，连自己都没察觉到嘴角扬着一抹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