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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一见钟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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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杨辉相比,分局另外的几外几个年青人,包括李得淼、董留成和张家善与马文龙,他们更为年长。年长意味着经历。经历之下,他们多了不一样的情感控制力,总能控制自己的感情不再直白和外露。
年龄和经历,历练一个人的感情成熟度。年龄与经历,将税务分局的两拨人分层,分成了不同心态。
春风早早吹动,催发着他们过了既有过往,不再随时会被春风撩拨萌发。相比而言,几人步入了激情过后的稳定期。他们更多的,是冷眼看着杨辉和聂云丽上演曾经的激情。
转眼,四人已到谈婚论嫁的年龄。每天增长的年龄,让他们在工作的同时,多了渴求的悸动。这种悸动,像是造物主为了它所缔造物种的延续,赋予它们寻找配偶一样,多了激情。激情先天注定。特别到了特定的青春期,更像是猛烈劲吹的春风一样,让树欲静而风不止。
张家善与马文龙,相比与李得淼、董留成后天结成的同事、朋友关系相比,走得更近。
两人在校时便是上下铺的兄弟。像是穿了联档裤一样,两人在学校时形影不离。他们读书住在同一间宿舍。分工时,算是肩并肩一起走进江北分局。不同的是,张家善干的是外勤,在外头奔波;而马文龙干的是内勤,在办公室做起了税款征收和发货票。几年的磨练下来,两人先后升任组长,有了相同的职务;私下里,两人的兄弟情谊堪比金坚。
为找另一半,马文龙心动了。
他看上了隔壁卫生院的一名护士。
护士们所在的卫生院,与税务分局仅一墙之隔。墙是是一堵小半墙,矮矮的。
一个周末的早晨,阳光畅通无阻地洒在了相邻两家单位的半墙之上。
半墙的后头,是卫生院的一块空地。空地不大,栽了一小片白桦林。单棵白桦树有碗口粗,胸径的位置,系上了根根绳子,分隔白桦林,将它们纵横开来,晾晒上了雪白的病床床单。
早早地,护士们清洗上了床单。工作多了繁重。几个身影将一周堆积来的床单,抱进了洗衣间。洗衣间的机器,发出了低沉转动的轰鸣声。轰鸣声过后,护士们出来了。有人爬上了白桦树,透过半墙,露出一张脸来。整个税务分局的院坝,在她们眼中变得一览无余。
最先露出脸来的,是郭萍丽。郭萍丽是卫生院的临时工,人长得壮实,声音也跟着皮实。她的脸长长的,五官懒散,没了精致,一个上午的劳动过后,脸上多了汗珠,像是刚在田间地头埋头锄了一阵子禾苗地的庄稼人,抬头要休息片刻一样,看向了税务分局这边,见到了站在食堂面的马文龙。她粗气大气,语调拖得长长的、透着与她这个年纪不相仿的苍老,对着马文龙打了招呼:
“小龙,可有吃了?”
问候特有而古老,浸染了当年为肚皮愁苦的关切,却在不经意间,流传千年,沿袭至今,多了朴实与亲切。
马文龙明显没有注意到郭萍丽。他愣了愣,抬起了头,看到了经常见到的李萍丽,当即叫了声“老萍丽”,回了话:
“老萍丽!是你啊。吃了吃了,你可有吃了?”
“还没呢,今天要洗一个礼拜的床单,得到正午。我们还没有吃‘馍馍’哩。”
“馍馍”是大人哄小孩吃的饭食。马文龙笑了。他的笑脸之上,满是憨厚。是的,李萍丽人长得壮,嗓门也高,在江北出了名。她每天跑出跑进,做着清洁和打杂。一个月似乎只有少得可怜的休息时间,大部分时间,会看到她在劳作。她的身影,不时出现,全是不停的拖地、扫地,忙前忙后地收拾病床,甚至是倒痰盂缸。她让很多人记住了。为此,人人亲切地叫她“老萍丽”,以至于马文龙跟着叫惯了,忘了她的姓,直呼她“老萍丽”。
打过招呼,郭萍丽没有忘记手头的劳作。她低下了头,对着另一个明显在她脚下的人道:
“你举高点、再举高点。我说你们几个啊,是不是没得吃饭,没力气了?不行的话,再上来一个人,我们晒完后就散伙。”
应郭萍丽的声,一个年青护士的头,出了半墙。她一侧身,在半墙之上多了侧脸。脸蛋红扑扑的,透着白皙。端庄的五官,多了不一样的精致。是一张分外令人心动的脸。这张脸与一旁郭萍丽不怎么清晰的轮廊对比,分外张扬,闪着青春骄傲的气息。
只一眼,马文龙与姑娘对上了眼。
多方打探,姑娘是王志山的远房亲戚陈清秀。
半墙能阻挡住双方的脚步,却阻断不了马文龙对陈清秀的惊艳。
一番打探,陈清秀并非新人,而是已有四年工龄的药剂员。于马文龙而言,她是陌生的。之所以陌生,是陈清秀来卫生院多年,竟然不为马文龙所知。她多了神秘。之所以神秘,是因为她并不像郭萍丽一样干杂务,进而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更多时候,她在早出晚归,不时回家,以致于错过便错过了——错过了马文龙布下的一张网。这张网是马文龙寻找另一半的网。它早在江北各个角落布下,成了税务分局“包打听”男青年们铁箍的一张大网。用马文龙的话来说,为追求真爱,他要来一场“全面撒网、重点捕鱼”。可没有网到陈清秀,着实让人懊恼。要不是天赐良缘,那天陈清秀出现在半墙之上,她会一直让马文龙错下去,成了“漏网之鱼”。
马文龙怦然心动。
卫生院里有他的表妹陈晓莲。找上陈晓莲,陈晓莲自然热心。她不时为他传递着陈清秀的点点滴滴。所有的一切得到证实。陈清秀干的是药剂工作,工作地点在卫生院药房;她毕业的学校,并非如马文龙想象的地区卫生学校,而是县职高的护理班。一段时间来,她进了药房。可她天天戴口罩,身着白大褂,捂得严实,像个修女一样。她为大多数人所不熟悉。
邀上张家善,两兄弟不时往卫生院钻。经过打量,陈清秀个子高挑,体态丰满,上下透着一种成熟的丰腴,有着同龄人难以比拟的韵味。她话不多,动作温温吞吞,是卫生院出了名的“冷美人”。人往众多护士、医生中一站,透着特别。对于两人的到来,她不冷不热,对马文龙频频抛来的橄榄枝,无动于衷。
俗话说“男追女、隔座山”。为了一解月下相思,马文龙展开了强大攻势。
张家善甘愿为兄弟两肋插刀。他陪着马文龙,隔三差五地去了卫生院。
追求冷美人,免不了一番战略布署。为帮马文龙抱得美人归,两人决定,先捂热美人身边人。一番“围魏救赵”下来,不信你陈清秀不为所动。
两人很快与陈清秀身边的姐妹们打成一片。姐妹们明白了两人的意图,同样想着要成人之美。
双方里应外合,为马文龙架起一道超强的火力墙。
马文龙手里拿到了一张陈清秀作息时间表。
拿到作息时间表,马文龙主动出击。他单刀直入,趁着陈清秀上班时间,跑去嘘寒问暖;等陈清秀要上夜班,马文龙早早赶来,接送她往返于宿舍之间。
午夜时分,街头空无一人。夜班时间一到,马文龙早早出了税务分局,下了楼,赶去找陈清秀。他要做的同,是接陈清秀上夜班。
卫生院住宿楼破旧而昏暗。一盎昏黄的灯,照在过去老城的城头。城头成了现在卫生院住宅楼,不经意看更像是一座寺庙。排水系统坏了,天阴下雨,地面全是积水。马文龙小心的踩着脚下垫脚砖头,在陈清秀的房间木门前定了定神,敲了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有人探出了头,是陈清秀。陈清秀见到门外的马文龙,虽然不是一脸愠恼,却是冷若冰霜:
“你来干什么?不是让你别来了嘛!”
“呵呵,时间差不多了。我来接你上夜班。”
陈清秀不吭一声,马文龙手足无措。只是再次看到宿舍光影里的陈清秀,马文龙多了满面含笑:
“走吧,听话。我送送你。”
陈清秀不情愿地跟他出了门。老楼是土木楼房,静静地没有一人。时间不早,人人像是进入了梦乡,再无声响。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卫生院门口。
里头亮着雪白的日光灯,照得四下里一片清冷。
门口陈清秀让马文龙回去。这是两人走了许久,马文龙才听到的一句话。说过话,陈清秀不安地看了看门口多出的一辆人力三轮车。三轮车上多了送病人前来的席子棉被。看样子,她这一夜,将又是一个无眠之夜。
马文龙期盼陈清秀与他多说一句话,哪怕是责怪也好。可陈清秀头也不回,踩着碎步,进了卫生院。
她的身后,站了呆呆的马文龙。
临晨时分,马文龙被一阵闹钟铃声叫醒了。他打着哈欠,睁开迷糊的双眼,洗了一把冷水脸,精神了些,赶紧出了门,去接下夜班的陈清秀。
几番献殷勤下来,人人琢磨着陈清秀即便是块冰,也被马文龙捂热了。只是她似乎属于慢热型,整个人冰冷异常,照样不改之前的模样。对于马文龙,她冷冷地端着、拿着,矜持得让马文龙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时间一天天过去。卫生院里多了进进出出的马文龙。令人惊奇的一幕出现了。马文龙一把火烧得炽热,陈清秀却是不冷不热。她有着“冷美人”的高冷,对马文龙的狂热,甚至连个表态都没有。
世界的模样,取决于每个人凝视它的目光。在马文龙的凝视中,陈清秀是冰冷的。她高高在上,却是如此美丽。以致于他不愿意放弃,继而成了煎熬。求之不得,马文龙寝食难安。他整个人瘦了一圈,变得毛长寡瘦,魂不守舍。
马文龙的憔悴令人心痛。
看着马文龙魂不守舍可怜模样,董留成不忍心,出马了。一番老中医似的“望闻问切”后,他与张家善一道,事无巨细,问过陈清秀说过的每句话,甚至每个神情举止。语气如何、说话是温吞、抑或左顾右盼,每个细节拿捏得死死的。
焦灼过后,董留成表了态:你追了人家那么久,陈清秀肯定明白你想法。你不能再耗下去了——即便她陈清秀是块石头,要说功夫不到家,是假话。她肯定被你捂热了。姻缘的达成各有各法,有时像是猫有猫的路子、有时像是狗有狗的套路一样。眼下到了最后关口。你得逼宫。既要逼宫,你得像下象棋一样,拿定主意,是要走“马踏斜日”,来个迂回包抄;还是要走“车走直线”,直接单刀直入!干脆,你来最后一刀,直接上陈清秀家一趟,上门提亲,看她陈清秀如何表态!
马文龙上了。
关键时刻,像是足球比赛中临近球门的最后一脚——成败在此一举。
像是要壮士断腕一样,他下定了决心。为此,他挑选了一个日子,换上过年才穿的西装,皮鞋擦得锃亮,几绺头发梳得光滑;不修边幅的络腮胡子,刮了又刮,干净亮人。末了,他走上街走头,精挑细选,买了水果,邀上张家善作伴,上了陈清秀家。
陈清秀家在县城。一路上张家善对着马文龙相互打气。
末了,到了陈清秀家门口。
马文龙按捺着心头发虚,一脚踏进了陈清秀家门。
有小伙子登门,陈清秀的父母似乎心知肚明。特别是陈清秀母亲,她面目慈蔼,热情招呼地招呼坐下。
听明对方来意,陈清秀母亲倒不像女儿一般不顾冷场,开口了一番说道:
“你们两个能到我家,我相当高兴。麻烦以后多来我家坐坐。我们家清秀人不说话,像个大哑巴。回家也不吭一声,不跟我们当爹妈的说什么,我们只能顺着她的意思来。她的工作不让人省心。你看她只不过一个职高毕业生,中专文凭,找份工作不容易。好不容易托了人,进了你们江北卫生院,人算是有了个饭碗,解决了她的衣禄问题(笔者注:衣禄,本地方言,是指穿衣吃饭)。可她报到的那天,人家院长说了,打针、护理不缺人,她被晾在了一边。后来药房主任发了善心,让她进了药房,才有了今天的铁饭碗。清秀工作上的事情,让我们操碎了心!这下好了。有你们税所的人跟她在江北,你们帮着她点。清秀人善,容易被人欺。她不能再吃哑巴亏了。现在的社会,找份工作怎么这么难!要不是遇到贵人搭救,恐怕她还呆在家里,上不了班。”
两人一时摸不着北。一阵迷茫,整个人迷糊了。
这是什么表态?
从陈清秀家出来,张家善无法解读背后玄机。他隐约感觉两人的关系走到了头,会是凶多吉少。这个世界最复杂的,是人的心思。有时人的心思并非黑即白。陈清秀一家人既未表示同意,也不表示反对,拿工作上的事情岔开了话题,有着明显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弦外之音。
回到分局,董留成加入进来。三人坐下来,问明了两人所有细节,一向极有主张的董留成,陷入了云里雾里。他同样百思不得其解。
最终,董留成一拍大腿,说是猜到了结局。
果然,在得知两人见过父母后,陈清秀只一语,便向马文龙道出了谜底:
“我家里人不同意。”
这话是托词。再委婉,背后的潜台词谁都听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