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意尽欢》占得一味愚

12、少年醉卧 赏月星辰

　　“爱情哪……”叶蓁蓁叹，说着又献宝似的对着懿欢，“我的簪子好不好看。”眼睛又瞄着君启昱。
　　懿欢沉浸在故事里，听蓁蓁说话，一时有些没靠稳，“爱情……好像折子戏……。”此话有些煞风景，君启墨瞪她，“我那是真的!真心实意，你不懂罢了!”
　　一旁一直未说话的君启璋见她没靠稳，连忙伸手要扶。
　　离远些的君启璟一个酒杯摔在他们中间，“哎呀，手滑了。”
　　君启墨吼，“我的酒!你别浪费啊!”
　　懿欢拍了拍沾了一点酒的裙子，“怎么，要给你的云生?他也喜欢喝?”
　　君启墨一听这名，炫耀着笑:“不是云生喜欢喝，云生向来不胜酒力。不过……这是我同他一起酿的。”
　　叶蓁蓁配合道，“真幸福……”
　　懿欢看了眼今晚这没出息的叶蓁蓁，想起她问她簪子是否好看，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发簪，“岫玉的?你什么时候不戴你的金银，带这种了。”
　　“我就是……喜欢啊。怎么，不好看?”
　　“好看好看……”
　　“什么金银……我哪有那么俗气。”
　　“……”

　　君启墨只是笑，看了看自家七弟又看了看叶蓁蓁。又想到刚才君启璋和君启璟的动作，心中有些猜测。
　　他叹“想来世俗和皇家尊严不接受一个德高望重的丞相外孙，德妃所生的皇子只爱一个小倌，世俗也不会接受更多……爱真是离经叛道又情不自禁的东西。”
　　懿欢道，“还有什么更多的?”他看出蓁蓁对君启昱起的色心了?
　　就说她太明显了吧。她看了看蓁蓁。

　　君启墨只是笑，戳了戳喝了一杯酒早就倒在一旁的小团子，“酒量真差。”
　　他又叹，“今日射箭，云生不开心了，说我不该带他去。我还得想办法哄他。”
　　“我带酒来让你们帮忙出主意哄人，想来你们却不懂。真是浪费了我的酒……”

　　“酒不就是用来喝的?”君启璟说。
　　君启墨，“也是。反正你也快死了。多喝些无妨。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四弟别客气。”
　　“那多谢三哥了。希望那云生今夜准你进屋。”君启璟笑。

　　他们二人互相刀来刀去，倒是全不在意。
　　懿欢:“你们真是臭味相投。”
　　一阵儿笑声。
　　摘星楼的夏日晚风并不燥热，反倒像能吹尽烦恼。安静的夜空下，一群少年席地而卧，醉酒当歌。
　　一向板正的君启璋也忍不住跟着酒不醉人自醉，呢喃，“今朝有酒今朝醉……” 忽然又要干杯，“敬你的离经叛道。”
　　叶蓁蓁:“敬云生。”
　　君启昱:“敬三哥。”
　　一旁的君启朗早随着团子倒地了，又突然惊坐起:“敬我们!”
　　一阵笑声。少年爽朗。
　　君启墨道，“与君赏月顾星辰，与君烹茶清未冷，与君静听诉衷肠，与君共话心头梦。”

　　喝完酒自然是各回各宫。
　　五公主君姝今夜听完自家三哥的爱情故事似乎格外不一样，喝了不少酒，直往自己宫中赶。
　　路上几人结伴。君启墨喝多了靠着君启璟:“你真活不了几天啦。那你可怎么办。”
　　君启璟扶着颠簸的君启墨，有些嫌弃地看着他:“对。活不了几天了。你还是想想你和你的云生，今日被父皇撞见了，藏不住了。那可怎么办。”
　　君启墨摇摇晃晃:“接着悄悄爱啊，就是被说离经叛道呗。总归我是不能没有云生的。”
　　君启璟笑了，语气调侃，眼神却与平日大为不同:“那就，离经，叛道。”

　　明日君启昱就要走了，回了未央宫之后叶蓁蓁还怂恿着懿欢爬墙重华宫。懿欢有些惊讶，“不要命啦。一而再再而三的。真以为皇权是摆设?”
　　蓁蓁只好作罢，有一搭没一搭地拉着困倦的懿欢说话。
　　“你说什么是爱情啊?”蓁蓁不停发问，又像是自言自语。
　　“嗯……不管是你给我的话本子还是听君启墨讲那些，我都有些感动。但我真觉得，爱情，就是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在做戏。哦，也有可能是两个男的……”
　　“反正什么都行，性别不应是你们所谓爱情的束缚嘛……”
　　懿欢酒量虽好，但多喝了几杯，胃也有些不适，回应着蓁蓁没几句便睡着了。迷迷糊糊听蓁蓁说回自己宫中休息了。

　　翌日醒来，君启昱早已出发。懿欢自然也没打算去送他，最多几月不就见到了嘛，不知蓁蓁送的时候有没有收好她的那一时色心。
　　色心……她忽然想起昨夜君启墨和君启朗醉酒后说太子也被协理六宫的贵妃向皇上禀明赐了几位暖床宫女，当时太子的脸色还难得不自在了一瞬，想来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太子还有两年加冠都被塞了人，君启璟也不过比之小一岁罢了，他又那么爱美人，多年来可能只能从美人身上找存在感，又可怜兮兮地才回宫，哪里找那么多美人啊……

　　于是懿欢去贵妃宫中说明来意，还在贵妃宫中蹭了顿吃的，贵妃无奈招待。
　　懿欢看着一屋子的宫女排排站，想着要把他们送给君启璟，忽然觉得有些烦躁，本来夏日便有些热，她今日偏不信邪，那就再热热好了，便让芳菲加了许多辣茄在碗中。
　　边吃边看这些宫女，一下午挑了又挑，浩浩荡荡带人去了君启璟宫中。

　　“这是你给我选的?”君启璟问。
　　“不然呢。谁会那么关心你。听闻太子都……你也该有个暖床宫女了，夜晚寒凉，你身子受不住。”懿欢理直气壮。
　　君启璟笑，“你知道暖床……咳，是干嘛吗。”
　　他靠近她。她坐着，没来由不停吃糕点。
　　“少吃些，小心噎着了。”君启璟道。
　　“总之你也该有了，给你安排了，就别到处祸害别人了。”懿欢看了看他，说完就赶紧要走。
　　祸害别人?她说是他那日对她吗?他后来不是听话了。听了这话，君启璟像是有些气，“那就恭送娘娘了。”
　　“还真是美人啊，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
　　走出宫门，还听到君启璟夸那些人。

　　懿欢又觉得夏日越发烦躁了，埋怨道，“我要吃冰镇的!”
　　芳菲哄着她，“姑娘，你这两日吃太多了。”
　　“我就要吃。生活那么有趣，吃的那么多，我全都要尝，去让小厨房弄。”
　　芳菲只得去办。

　　于是当晚懿欢就不出意外地病了。
　　昨夜晚风小酒，今日又吃辛辣的又贪凉，肚子里糕点还不少。
　　懿欢只觉撑得慌，肚子一阵难受，反胃想要吐。可是又吐不出，又似赌气般，还想要拿糕点往嘴里咽。
　　觉得身上发热，却又怪天气炎热，使唤着四月拿冰。四月自然是劝阻，还要请御医。
　　可是这时有人来报——
　　今夜皇帝召了叶婕妤侍寝。

　　蓁蓁!
　　天啊。这一天还是躲不过吗。怎么如此突然。莫非今日蓁蓁同君启昱道别出了岔子?她也不好现在去找蓁蓁，显得二人串通避宠，妃子不肯侍寝，这不是打皇上的脸吗。
　　懿欢说着就起身自己去找皇帝，顺道让一旁担忧的四月请御医。她这肚子，是真难受。

　　到了御书房，一开始太监还拦着她，不让她进去，于是等了半个时辰才见到了皇帝。
　　懿欢行礼。
　　“何事?”皇帝未曾看她，只是批着奏折。
　　懿欢拼命想事情。“臣今日给四皇子送了宫女，不知是否僭越了……怕皇上怪罪，先来请罪 。”
　　皇帝抬眼看她，“起来吧。无妨。你没几月也该行此责任了。中秋家宴孤还让你多留意。你，你很细心。”
　　说话语气却多少让人有些忐忑。
　　懿欢起身，又开始找话:“今日我在贵妃娘娘处用膳，加了许多辣茄，总觉得胃里不舒服。芳菲给我喝了绿豆粥感觉舒服了不少……且这次的用料感觉比平时好上许多。于是特地也给皇上带了一份，希望皇上保重龙体。”
　　懿欢闭了闭眼。什么绿豆粥啊，皇宫的粥还敢不新鲜嘛。自己在说什么啊，是快病糊涂了？
　　“哦?”君宸出声。
　　她上前磨墨，“其实，是臣觉得觉得贵妃宫中的小厨房味道比未央宫的好吃，听闻是陛下亲自赏的厨子。陛下知道，懿欢素来贪吃，臣想请陛下也赐懿欢一个。”
　　内容多少有些讨好。但语气却有些僵硬，不卑不亢的。对着君宸，她多少不知如何相处。
　　“还有吗。”皇帝突然站了起来，看向她。
　　“懿欢觉得……”
　　“不用说了。”他像是没了耐心看穿了她。
　　懿欢放下墨，跪，“是臣事多了。”
　　“喜欢跪?那就在此陪孤跪着吧。”
　　于是当夜，御书房内封闭着，只有君宸和她，还有一个大太监。君宸处理了一夜的公务，懿欢也跪了快三个时辰。
　　她亲眼看见他去偏殿休息，临走时对他说，“回去吧。这是最后一次。”
　　天威神圣不可冒犯。

　　跪了太久，懿欢一下站不起来，一旁陪着大太监扶了一把，“娘娘这是何苦呢。陛下怎么会看不出您的用意呢？”
　　皇帝果然知道她来此的用意。前脚翻牌子，后脚她就来了。可他终究还是随了她的意，不是吗。可惜蓁蓁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她帮不了多少次的，还得另想办法。

　　回了未央宫，懿欢便倒了下去。
　　“主子!”
　　“姑娘!”
　　她实在是太难受了。想吐吐不出。感觉浑身还发热，膝盖也疼。她的肌肤本就娇嫩，而今只觉得哪哪儿都不舒服。
　　闭着眼，膝盖却又疼得睡不着，任由御医把脉。迷迷糊糊间躺着，好似是君启璟来了，“怎么还没退烧。”
　　声音是和平时不同的温柔。

　　她微微睁眼，声音低弱:“你怎么来了。”为了活得更久，他不是早上都会泡药浴吗，“你没死啊……”
　　“不来怕你死我前面。”他说着，就要扶她起来。
　　“小病，死不了。”她折腾着不愿意起，本来就难受，还动她。她挣扎着避开他的拉扶。
　　动着动着，她胃里翻滚。哇一声没忍住，直接吐在了君启璟的身上。
　　君启璟有一瞬地发愣，然后扶稳了她，似是无奈着轻叹，“吐出来了就好。”
　　看着他身上的呕吐物，她有些尴尬，“你去换一换吧。”
　　“你不好意思什么，你欠我的只有这点嘛!躺好吧你。”君启璟嘴巴又开始欠，语气带着教训。说着便起身了，吩咐芳菲半个时辰后再端粥来。
　　懿欢躺着，听着也有气，你还乱亲人呢，但实在不舒服，懒得说话。不过气着一瞬，反倒更有力气了。

　　吐出了舒服了不少，她忍着膝盖疼，起身让芳菲扶着去隔壁屋找君启璟，想让他回去药浴。
　　要到门口时，她还是挥走了芳菲，只听里面有人再向君启璟汇报什么。君启璟声音冷冽，“暂时不救。”
　　什么暂时不救?他不救自己了?
　　懿欢就要进去，可膝盖疼得不行。门却被里面的人打开了，她站不稳。君启璟抱住了她。
　　熟悉的沉香味袭来。她烧红的脸蛋似是更红了。
　　“你有些烧。”他说着一把抱起她，将她放回了床上。
　　动作温柔小心，不曾碰到膝盖，算不上疼。
　　可看着他认真呵护的样子，与平时截然不同。懿欢还是忍不住出声，“疼……”
　　声音绵绵，少女娇弱无骨，像是撒娇，又惹人无限怜爱。
　　她有些惊讶自己的出声，清清嗓，找补道，“我真的疼。”
　　他不自禁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少女有碎发被汗打湿了，“不疼了不疼了……再捂出汗来就更好了。”
　　她的脸像是醉人的粉色红晕，美眸带着病中泪，他不由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声音有些哑，“别看我。睡觉。退烧。”
　　他伸手牵了牵被子，又笨手笨脚地想哄她睡觉。
　　朦胧间，懿欢好像看见了儿时的君启璟，那时候在冷宫，他也曾如此照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