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10 ...
-
白色耳机盒在手指间来回摩挲。
我在犹豫。
如果梁皓月看重的话,怎么会迟迟没来找我要。
或许是他忘记了,又或许他还有别的耳机。
我将想去找梁皓月的念头小心翼翼藏了起来,让杨胜帮我转交给他。那天晚上收到通知学生会举办活动,我在热闹的礼堂找到了杨胜,作为学生会干事成员之一的他正在忙着布置会场,准备晚上的活动。
我在杨胜肩上轻轻拍了拍。
他嘴里叼着根阿尔卑斯棒棒糖,从百忙之中抽空转过头瞥了一眼过来,“是你啊。”他笑着停下手里的活儿,“找我有事不?”
我看向周围人来人往,不少同学都注意到了我们这边,他们看起来和杨胜很熟,拿我开他的玩笑,杨胜捡起地上的一个气球拍了过去。
我有些无措地站在旁边,他打发了那些同学转身走过来,“你别听他们乱说,这群人就是这样,”接着,他抱手靠在桌沿边打量我,“你难得主动来找我,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齐珈告诉我的。”我捏紧口袋里被我握得汗湿的耳机盒,看着地面,暗自深呼吸了一下,掏出来递到杨胜面前。
“这个帮我转交给梁皓月。”
杨胜却没有接,看了看耳机盒,又抬眼扫向了我,片刻,突然笑道,“我可真伤心,原来不是来找我的。”
我知道他在开玩笑,捏着耳机盒朝他面前送了送,轻道:“谢谢。”
杨胜勾着唇看我半秒,然后点了点头,“帮你可以,但——”
他话锋一折,我心脏猛地一缩。
接着听他慢慢说道:“下个月二号,有一个漫展,你陪我一起去。”
我张了张嘴,手臂往回缩,杨胜不紧不慢的语气:“宋婉萍已经约了梁皓月去。”
我的手臂怔在半途,抬头与杨胜视线相撞的那一刻,他勾着唇角看着我,不知是我的幻觉还是什么,那笑意中似乎还带着一点必胜的洋洋得意。
“去吗?”杨胜低声问我。
我没有回答,手臂徒然悬在半空。
杨胜垂下目光,勾走了我手里的耳机。
我望着突然空了的手心,半晌,轻轻回答:“好。”
没有看他,随即背着书包转身离开。
这多少是有点落荒而逃的味道在里面的,但那时候的我必然是没有多余的选择了。
我跑出门,斜风细雨,吸进一口冷风,冻得牙齿上下打颤,那颗蛀牙钻心的疼了起来。
南方的冬天是湿冷的,空气里黏稠又缠绵的潮气,像一块永远拧不干水的毛巾,滴滴答答淋漓不断,气温并不很低,却冷的钻到骨髓深处。
如果单从冷的层面来说,南方的冷是不及北方的,但是从折磨人的角度来说,南方的冷却是顶难受的,它并不是冷到让你连根拔起,而是疼到绝处又给你留下一丝生机,不让死透却也不让好过。
我情愿北方那种冷,一刀两断给个痛快,也习惯不了南方这缠绵不绝的难忍感。所以,即使喜欢苏州城的我,却难以爱上它的冬天。
我一口气不喘地跑回宿舍,在宿管楼门口,妈妈连喊了几声我才听到,停下脚步徐徐转头,对上她惊诧地看着我走来,“你怎么了?”
我脑子里昏昏糟糟,对于一个嘴笨的人来说,这个时候应该选择闭嘴。
她走到我面前:“跑这么急干什么?”
“有点事要回去。”我指了指楼层方向,掩饰紧张烦乱的情绪。
好在她并没有追究,依旧温和地问我,“吃过饭没有?”
“还没有。”
“等忙完了过来吃饭,我去食堂打饭。”妈妈说。
我心里哽哽的,低下头没看她的眼睛,轻嗯了声,然后游魂似的往里面走。
“晓麦。”妈妈突然叫住我。
我心弦一颤,以为她察觉到了什么,缓缓回头。
妈妈对我握了握拳,“加油。”
我望着她,说不出话来,在眼泪快要掉出来之际,转过身去平静地走了几步,直到拐弯离开了妈妈的视线,飞快擦了一把眼泪,一路小跑进宿舍楼里。
这个点宿舍一般没人,我磨蹭了十分钟左右下了楼,和妈妈在她的宿舍里吃饭。
“多吃一点,”妈妈把一块红烧肉夹进我碗里,“你最近好像瘦了一点,是不是心情不好?”
红烧肉干涩,我拼命咽下去,涨的喉咙口一片酸疼。
抬起头看到妈妈担心的目光,我有一种被看透的感觉,只好硬着头皮问道:“你怎么知道?”
妈妈笑道:“你是妈妈的孩子,妈妈当然知道。”
我埋着头扒了几口饭,还是忍不住眼泪掉出来。
“就是学习上遇到了一些麻烦。”我忍着哽咽说道。
妈妈站起来离开座位,去里面找什么东西,过了会儿,拎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纸盒走出来,放在桌上,“给你买的。”
这个牌子的化妆品我在婉萍桌上看到过。
我愣愣地看住妈妈。
她坐下来,帮我拆开包装,“晓麦,妈妈上次不应该那么骂你,你长大了,有自己的社交圈和生活,我不应该干涉太多,如果你想买化妆品买衣服就都去买吧,钱不够问妈妈要,别人有的,我女儿也要有。”
妈妈拉过我的手,在手背上挤出一点粉底液,用手指小心翼翼涂抹开。
“你看,变得好白。”她笑着抬头看着我,阳光下笑容发光,我看着白皙的手背,忍不住跟着绽开笑容,笑着笑着眼眶酸涩起来。
“妈妈,”我抓紧她的手,“等我毕业找到工作,赚很多的钱养你,这样你就不用辛苦工作了。”
妈妈笑着摸摸我的头,温柔道:“妈妈什么也不求,只求你快乐健康。”
阳光撒下来,我的眼前起了雾。
我终于鼓起了勇气去看牙。
天气越来越冷了,把换季的衣服整理出来,翻裤子口袋的时候,找到了一张超市小票,看时间是在上个月刚开学那会儿。
记得是和婉萍秦喃和齐珈一起去的,寝室关系还没搞得那么僵,是我们刚认识梁皓月那会儿。
我记忆不是很好,但关于梁皓月的细枝末节却神奇般的好得出奇,那天是婉萍叫杨胜过来,明确要求“把梁皓月一起叫过来”,对于婉萍的要求,杨胜都是言听计从。
梁皓月没有买多少东西,全程都是杨胜推着购物车,他走在旁边心不在焉,时不时地拿出手机来看。
大家似乎对长得好看的男生都格外关注,才刚开学,有关于他的流言到处在传,说他在港大有过一个女朋友,也有说那个女朋友是他在高中的时候就开始谈的,后来一起考去了港大,但后来女生留学去了,梁皓月却没有去,执意留在国内,两人产生分歧故而分手。
这些我都是听同学和宿舍里交谈耳闻的,真真假假谁也不知,都是这么在传。
之所以想到那件事是因为,就在第二天我走出寝室,听到楼梯口有两个女生在议论,说婉萍在追梁皓月,两个人实际上都没在一起。
虽然和婉萍同在一个宿舍,她和梁皓月的进展我是有些看不懂的,也可能是因为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我以为男生和女生好到这种程度就只有谈恋爱才会这样。
所以也搞不懂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他们在不在一起,或者发展到了什么阶段,这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宋婉萍和梁皓月只是在我人生当中短暂出现,如流星般划过的过客,不可能永远伴随着我。
给我看牙的医生很温柔,告诉我,里面那颗蛀牙已经快烂到压根了,问我要不要拔掉。
我没敢让妈妈知道,怕她担心,那一刻说不惶恐是假的,我终于有一种我真的要长大了,要变成一个自己拿主意的大人的感觉。
仔细咨询了医生的意见,我决定暂时不拔,就像身体的某部分器官一样,我不舍得它离开我,无法想象失去母亲庇佑的孩子要怎么靠自己生存下去。
我接受了根管治疗,没有打麻药,医生无意间挑动牙髓,钻心的疼痛贯穿全身,我只能张着嘴,忍耐着,将眼泪往回逼。
终于,治疗结束,医生让我过两天再来一次。
回到学校,走进校门,萧瑟的风吹来,我裹紧外套。
是到南方以后才知道的,原来秋天叶子并不会变黄。
忽然感觉身后有什么跟着,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到一直在喂的流浪狗不知什么时候,悄悄跟在了我身后。
它是认出我来了。
但是我现在手里没有吃的东西,只好对它说:“小黄,今天没有吃的了。”
它抬头,一双圆溜溜黑亮亮的眼睛看着我,把我的心也看软化了。
我朝四周张望了一下,指了指远处,“那你跟我到那边,我去超市给你买烤肠吃?”
它好似听懂了我的话般,跟在我身后乖乖走着。
我忍不住伸手,想摸摸它的脑袋,它却抬起头来,让我摸到了它湿漉漉的鼻子,我心一跳,有一股柔软的温意涌上心来。
小黄一路跟着我到超市门口就停了下来,晃着尾巴目送着我进去,买东西的时候,我侧过头从玻璃窗望进去,它还是刚才那般模样,朝我望着,使劲晃着尾巴。
我买了烤肠快步走到它面前,小黄快乐地像个孩子,上蹿下跳,我把手抬高,对它说:“这里人多,我们去那边吃?”
然后带着它走到角落树下,秋天的阳光带着冷色调,温暖却不热烈,落在小黄的毛发上,整只狗看起来都毛茸茸的。
我蹲下身来,摸摸它的脑袋,把烤肠一点点喂给它吃。
那天,小黄把我一路护送到宿舍门口,它上不去楼,只好晃着尾巴看着我上楼。
蛀牙还有微微的疼意,可因为小黄,我的心情奇迹般的被治愈了。
学习生活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很快此事被我抛到了脑后。三天后的中午,我和齐珈打包午饭回宿舍,住在对面的同学小也来蹿门,进来坐在秦喃的椅子上,看着我说:“晓麦火了你们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