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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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你是第一次来行政中心，怕你迷路。”顾晔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越过杨仲瑜走到辜言依的面前，“小依，好久不见。”
他眼神中带着莫名的期许和淡淡的悲伤，一年多不见，辜言依轻瘦了许多，见到他之后也不再没心没肺地咧着嘴笑开，只是疏离而防备地看着他，如同陌生人。
可是她还是和以前一样，走路总是分心，顾晔早已习惯在她即将要摔倒的时候，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嘴上数落着她的不专心，心里却是不舍的。“脚崴到了吗？跟你说过很多次……”
“这不是秘书科的小顾吗？好久不见，听说您高升了？恭喜恭喜……”极度夸张的声调打断顾晔还未说完的话，辜言依故作诧异地看着他，“小顾，您来接教授的吗？教授这么大的人怎么会迷路呢？教授……教授……人家怕你迷路专门来接你的，你赶紧下来。”不理会他的关心，朝杨仲瑜挥动小手。
楼前的寒风阵阵吹啸，城市东拓的缘故，新的行政中心在接近海港的地方，往前不足一公里，就能看到大型集装箱的起降。这里比市中心的温度要低那么2~3度，风比市中心要大那么1~2级。
辜言依一边哀叹自己为什么要逞强穿裙子，一边裹紧围巾，一边扫视如化石般的顾晔。为什么他要装出一副苦大愁深的样子，他们明明分手了，而且是他提出来的，他现在的样子活脱脱一副被始乱终弃的模样。难道她眼花，难道他忘了他们已经分手了？
辜言依曾经臆想过与顾晔狭路相逢的情景，从场景到台词，在这一年里，无数次在她的脑海里反复。同在政府行政部门工作，而顾晔之前在市委办秘书科，与各市直单位的联系是工作需要，辜言依不会认为他们会老死不相往来或是从此不再见面，毕竟她和顾昭的关系不错。
在工作场合的碰面自然要有公事公办的样子，难道还要学学小言里的场景，说一句“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或是来场韩剧式的缠绵悱恻，这些都不现实。
陌生而疏离的称呼，顾晔愣在当场，没想到分手之后的第一次见面，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此时的辜言依，她依旧咧着嘴笑得灿烂，语气却是疏离。如果她冷漠以对，如果她如仇人般怒目而视，或许他会好受一些。
现在的状况完全不在顾晔的掌控之内，他放下本该处理的公务提早在楼前傻傻地等候，心中有莫名的期许，期待分手之后再次的相遇，辜言依对他展开灿烂的笑颜，娇嗔着扑进他的怀中。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把一切当成没有发生过，这不是顾晔的作风。
好了伤疤忘了疼是辜言依的习惯，所以顾晔有莫名的期待是正常的。
可是，顾晔忘了，辜言依不再是当初的辜言依，不再是那个被他指着鼻子痛斥“没脸没皮没记性”的女孩。
辜言依记得，他们分手了。分手的原因是“辜言依把顾晔对她的信任一次又一次地磨光”。
辜言依记得，顾晔讨厌她的反复无常，老是会忘记他们分手的事实。
辜言依记得，顾晔对过去的处理态度是“冷处理”，不再有任何瓜葛。
辜言依记得，顾晔说过“分手了，就不再有任何的机会”，他是一个不会吃“回头草”的人。
辜言依记得，顾晔治愈感情创伤的方法是用下一个女人来治疗上一个女人留下的伤痛。
辜言依记得，顾晔对爱情的原则是当爱情和疼痛同时存在的时候，什么也不要。
辜言依朝杨仲瑜使劲地挥着手，感觉手都要挥断了，杨仲瑜还是没有挪动他的贵脚。“教授……教授……人家走不动……”
辜言依用眼尾扫了顾晔一眼，为什么他要摆出愧疚和受伤的表情，他们分手了，在他们分手不到半年的时间里，他已经有了下一个女人，他凭什么站在这里大言不惭地数落她把脚崴了。
她高兴走路不看路，她高兴一心二用，她高兴崴脚，她喜欢装柔弱。她高兴的时候，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再顾忌那个名叫“顾晔”的生物。她曾经想当一个守园人，守着她的圆明园，守着她的顾晔，守着他们之间完美的爱情。
然而，爱情没有完美，明君贤臣只是一个美好的梦想。梦醒了，一切灰飞烟灭。
接收到辜言依目光中的求救信号，杨仲瑜皱着眉走到她的身边，他感受到辜言依的窘困，失去平时飞扬的神采，让人无法拒绝她的请求。越过顾晔身边，他甚至可以感受到梁副市长秘书身上所散发出的愤怒和无助。
杨仲瑜看着辜言依夸张的表演，极力粉饰的笑容没有任何的感染力，刻意装出的惊奇也没有太多的可信度，可她还是很卖力地表演。
辜言依把手伸进杨仲瑜的掌心里，“教授，我们走吧，让市长大人等我们不太好。”隔着两层手套的牵手，没有实质性的碰触，她很满意这样的方式，在顾晔面前，她不要没有底气。
“还有半个小时才开会。”杨仲瑜“好心”地提醒着她。
“是吗？”辜言依咬牙切齿用力捏住杨仲瑜的手。“那我们去参观新的行政中心，我还是第一次来，你别松开手，万一我迷路就糗大了。”
“没问题。”杨仲瑜配合地说，不着痕迹地甩开辜言依的手，侧身环在她的腰侧。“走吧……”
辜言依一愣，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让她微微一僵，顺着杨仲瑜的力道往前走，崴到脚本就没有事，她惯性崴脚，崴到最后，干脆没有感觉。
“顾秘书，请你转告梁副市长，我们会准时出席会议的，不必特地迎候。”辜言依不忘公式化地“叮嘱”顾晔。
分手后的两个人能够成为朋友，那是因为他们爱得不够深，或是有一方在默默守候。
而他们不是朋友，爱得太深，最后只剩下互相怨恨。他们亦不再有期待，再浓烈的爱也无法抹去他们满是伤痕和疲惫的心。
爱太深，她到现在还没有走出去，是她不愿面对的事实，也是她无法面对顾晔的原因。
杨仲瑜一手扶着辜言依的腰，一手拉着她的手，缓缓拾级而上，侧过头在辜言依的耳畔低语：“小依依，跑龙套也是要收费的……”
手掌下的身体仍是僵硬挺直，他知晓她的不自在，甚至可以猜测到她和顾晔之间的暗涌。不服输的她选择最愚蠢的方式耀武扬威，这明显不适合她的坦然。
温热的风喷拂在耳边，冻僵的耳朵顿时充血沸腾，低沉的声音太过销魂，辜言依的免疫力直接变零，扭动身体想要脱离杨仲瑜的怀抱，却被他牢牢地固定在他在手掌下。
老天，我能学一学孙大圣的七十二变吗？不行的话，筋斗云也行。
“别动，他在后面呢。”杨仲瑜心情大好，他似乎迷上辜言依生动而丰富的表情，看她窘迫，看她不知所措，看她瞬息万变的表情，在她大大冽冽的外表之下，并不适合忧伤的气质。在她身上有一种力量，一种坦然生活的力量，让人忍不住想要为她撑起一片天空，让她恣意挥洒，不再有忧伤，尽展笑颜。
“教授，你能不能不这么明察秋毫？”辜言依举双手双脚投降，还好身边的男人是有过婚史的二手男人，他失败过，或许他也抗争过，所以他能一目了然。
“顾晔这个名字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你就暴走过一次，还闹脾气绝食。我的记性还没那么差吧？”杨仲瑜不想和她玩文字游戏，直接挑明。
“敢情你老人家心疼那碗288的面条？”辜言依顿悟，哀叹男人都是小气的生物。
“还有现在的龙套费。”杨仲瑜正色说道。“教授的课时补贴每节课50，你参照这个比例给我就行。与教授近距离接触按二节课算，与教授相拥共游按五节课算……”
“教授，请你出场怎么算？”辜言依终于明白教授的收费标准，带笑的目光暧昧地上扬，教授应该是“叫兽”才对嘛。
“这个嘛……要写报告，报请康元主任批准，偶尔康老心情好，费用全免。”杨仲瑜捕捉到她眼角的戏谑，知道他已经成功地转移她的注意力。
“原来康老是妈妈桑碍…我知道，你是康老手中的头牌……”辜言依抿着嘴笑得花枝乱颤，脚上的步伐也愈发轻快。躲在杨仲瑜的怀里，寒冷的海风从她的耳畔呼啸而去，这个曾经被她视为神一样的男人不再不食人间烟火的寺庙与教堂，他更象是一道明代古城墙，可以抵挡外敌侵扰，又可抵抗寒风侵袭。
“恩哼，你打算给我赎身吗？”语气颇为怨念。
“噗……”辜言依笑得站不住脚，软软地瘫在杨仲瑜的手臂上，差一点喘不上气来。一直以来，杨仲瑜都以严肃的教授形象示人，风度翩翩，气质内敛，言简意赅。今天却完全颠覆他一贯的形象，怨念的表情，调侃的语气。有如天使坠入凡间，人间烟火的气息欢快围绕。
“教授，你还是严肃一点好。”
杨仲瑜扶着辜言依，以防她在台阶上摔倒，他满意地看着她灿烂的笑颜，严肃地说道：“赎身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辜言依笑抽了，冻僵的脸上染上淡淡的红晕，描绘细致的眉眼有一种说不出的诱人。
悦耳的笑声顺得风向传入顾晔的耳朵，那是他熟悉的笑声，无数次辜言依窝在他的臂弯里，笑得无比肆意，如爆般垂滑的长发缠绕着铺满他的胸膛，至今他仍然记得她发丝的果香和顺滑的质感。
闭上眼睛，顾晔的脑海里满是辜言依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晔，是你不要我的……你是个骗子……”盈满泪水的眼眶倔强地挣扎着，不肯在他面前掉下哪怕只是一滴的眼泪。
听说，辜言依在他们分手后的第二天剪去了她蓄了十年的长发。
听说，辜言依在他们分手后的第二个星期开始独居。
听说，辜言依在他们分手后的第二个月因胃出血住院。
听说，辜言依在他们分手后没有再谈过男朋友……
※ ※ ※
会议进展相当顺利，有梁副市长亲自挎刀相助，相关部门纷纷表示支持，口头上的支持是一种公事化且不具任何意义的示好，当落实到行动上的时候，相关部门均表示因第三次文物普查而抽调的人员至今尚未归位，而各部门中对文物有所了解的人已寥寥无几，且正值年终岁首，全年总结与来年计划都在紧锣密鼓的铺开，一时间难以再抽出人手支援这次的项目。
辜言依与杨仲瑜隔着会议桌交换了一个“就知道是这样”的眼神，在来市政府开会之前，他们已经对这样的状况烂熟于心。
相关部门确实是有他们的困难，人就那么多，能干活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再抽调下去，各部门还不得开天窗。
困难是有，关键在“带头大哥”如何披荆斩棘。
顾晔捕捉到辜言依与杨仲瑜之间眼神的交流，孤傲的神情一凛，瞳孔黯淡，他还是无法接受他的言依对别的男人眉来眼去。那是他的言依，他曾经承诺过一辈子都不会放手的女人。
手中的便笺纸被揉成一团，泛白的骨节愤怒地纠结着，从未在会议状态失神的顾晔对梁副市长最后那一声“散会”置若罔闻，以至于梁副市长走到他身边，拍打他的肩膀，他才尴尬地将手中揉成团的纸藏于身后，跟着走出会议室。
“小顾，你去准备会客室，我还有事和杨教授谈。”
梁启泰副市长是H市最年轻的副市长，今年46岁，从省委政策研究室调任，最初曾担任过前任H□□的秘书，□□升任副省长之后随其赴省上任，从此平步青云。
年轻是他最大的资本，也是他最大的弱点。虽然他在H市的政界有一定的基础，但是离开H市的几年之间，人事变动，派系斗争，早已不是他离去前的模样。新官上任，未必人人买帐，身在官场，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维系朋友情谊的只有手中的权力。
想要坐稳副市长的位置，不得不破釜沉舟，大刀阔斧进行一系列的推陈出新，并为自己的下一个位置做好充分的准备。
文物修缮普查和主题旅游的开发，正是梁启泰的第一步政绩计划。
“仲瑜，这次可以辛苦你了。”人在官场，场面上的话是一定要说的。
“梁副，你这不是折煞我吗？”杨仲瑜挑眉勾唇，有一丝讥讽的味道。他本无意于这个项目的开发，却不由自主地深入其中。可以说，这完全是一场巧合。
“来，坐吧，这位是……”梁启泰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老成一些，但保养得当，不象牛局一般，挺着个腐败的圆皮球。
“这是文物局的辜言依。”杨仲瑜介绍道。
“哦……久仰大名。”梁启泰很圆滑，尽在他的眉眼之间，笼络的手段也是一流。
辜言依连忙挂着她公式化的甜美笑容，“不敢当不敢当。”心中暗自骂道，老狐狸，眼神一闪我就知道你从没听过辜言依这个名字，还大言不惭说什么久仰大名，真是虚伪到家。转念一想，她突然发现顾晔的大言不惭应该是从此人身上学来的，真不是什么好鸟……
“听说，辜言依是牛局手下的得力干将，对文物管理很有心得。”梁启泰缓缓地开口。
辜言依暗叫不好，这狐狸是只成仙的狐狸。“哪里哪里，牛局谬赞了。”
当遇到虚伪恭维的时候，你就要比他更虚伪。这样比较不会恶心。
“我还听说，我的秘书的前女友也叫辜言依，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
这本不是工作上的事情，在人情薄凉的政府机关内，市级领导不会把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挂在嘴边，更不会在工作场合刻意地提及。除非，他另有目的。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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