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命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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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双很纯粹、很美的眼睛，却又带着无尽痛苦和寒霜，仿若眼睛的主人才被最亲近的人推下地狱，又亲自由地狱爬回了人间一般，而自己就是推他下地狱之人。
程若木心中一悸，甚至开始回想自己16年的人生中是不是真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只是，这样莫名的想法在程若木脑海中也只是一闪而逝，还不待程若木有其他反应，眼前这个顶着满头尘土泥屑看不清面容也不知是魔是妖的家伙开口了，声音嘶哑难听：“若水。”
说完，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程若木：……
程若木其实完全没听见对方到底在说什么，只是从他的口型判断出大致的词语，可判断出“若水”二字后，程若木又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弓，才下意识地以为对方说得是“若水”。
如今却事没有多余的时间让程若木陷入那种无着而茫然的思绪内，因为，头顶的雷鸣已经到达了一种恐怖的程度，他头顶正上方的那朵雷云后出现了一点强光，那一点越来越大，越来越亮，如积蓄力量一般，无数闪电向其汇聚而去，程若木的眼睛被刺得几乎睁不开，冷汗却开始从额头滑下，形成一缕又一缕的褐色泥道。
程若木咽了口唾沫，口中喃喃：“那不会是劫雷吧……”
近三百年，成仙的修行者几乎绝迹，程若木也只从师傅那里得知过零星知识，从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要渡劫成仙的人肯定不是自己，那只能是……
程若木忍不住又远远看了那晕倒的人一眼，眼前一黑：难道我的命煞就是为了帮这家伙渡过这一劫？
“我做不到啊！！！”
程若木嘴上和心上一起咆哮，但就算这不是他的命煞，他现在也跑不了！
在一声又一声越发急躁的雷声中，程若木抬起手臂，无名指从右眼下眼睑轻轻滑过，最终停在了右耳耳垂，原本光裸的耳垂之上突然显现出一枚透着盈润光泽的精石耳玦。
程若木的拇指与无名指前后捏住耳玦，指腹感受着耳玦表面的纹理，迷茫划过漆黑的瞳仁，程若木无声低喃：“活着怎么就这么难呢？”
下一瞬，迷茫尽散，程若木再不犹豫，低吼道：“破！”
精石应声碎裂，化作点点粉尘，消失于空气中。
程若木体内禁制破碎，无边无际的凛冽妖力自程若木体内喷薄而出，瞬息间弥散于地底的每一处角落！
九丈之外，某根细小的树枝似乎被什么人碰触到，维持不住平衡，从土堆上滚落了下来，只是这小小的动静此时绝对引不起程若木的注意。
程若木甩出八张阵符，阵符悬空不落，妖力包裹着丝微灵力自繁复的符文流淌而出，互相牵引交织，在程若木头顶形成一张巨大的光网！
与此同时，头上雷云也像是感应到了下面那带有不逊意味的法阵一般，一声响彻云霄的雷鸣之后，数条粗厉光刃划破天空，以吞天噬地之势，裹挟着恐怖的威力，直击红杉林深处这一处突现的地缝！
程若木半跪于地，双手撑住土地，默念：“乾坤！”
光网金芒冲破地缝，旋转纠结，形成一柱柱光锥，直逼劫雷！两种力量不同，但同样气势惊人的厉光在红杉林之上逐一相遇，对抗之力如一把把利剑，将天地分割撕裂，一朵朵红云般的树冠被劲风裹挟，向旁边倾斜抖动，几乎要带着整棵树飞向半空！
程若木毫无保留地将妖力全部注入乾坤阵之中，完全不顾及雷劫的情况，直至力竭之时，方眼前一黑，身子重重摔到地面之上，彻底昏死过去。
昏前，程若木似乎感觉自己的头顶有什么东西罩了下来，而程若木的心底只剩一个念头：天雷啊，要劈就先劈另一个吧。
程若木却不知，红杉林外，锁山结界内的数十个修行者已经快疯了，众人还没搞清楚红杉林上空出现的雷云是怎么回事，就感到一阵地动，然后没过多久，天雷下降，金光升空，头顶白雾消稀。
反应快的修行者直接御器升空，尝试能否越过白雾，辛长右和姜休与就是如此，突破白雾，接触到破云而出的阳光，二人脸色均是一沉。
看到远处同样互相观望的几个身影，辛长右确定道：“结界破了！”
姜休与则直接要向红杉林的方向飞去，结果手腕一把被辛长右拽住，姜休与欲要挣脱，不想辛长右的力气极大，姜休与怒吼：“放手！”
“别冲动！”辛长右扬手指向红杉林，那里依然遍布红云，只是比起以往，云中雷电更盛，辛长右难得语气严肃急切，“看到没！红杉林的禁制还在，就算你想去找你师兄，你一个人进去也没用，红杉林的禁忌之名不是白得的！”
姜休与抿抿唇，辛长右已经继续道：“这里这么大的动静，其他人不说，灵山派就在附近，肯定会有更多修行者过来，我们得先商量出个对策再行事！”
姜休与和辛长右回到地面，李力急忙上前两步，问道：“如何？”
辛长右此时已经恢复平静，答道：“锁山外围结界破了，但红杉林的禁制还在。李力，你现在就回去上清宫，将这里的情况报告给宫主。以防万一，回来的时候你绕路去一趟苏合郡，通知一声万大人，我担心有妖魔会趁此机会离开锁山。”
李力看了一眼丹英湖，有些犹疑：“那这里？”
“不急于这一时，待找到林晟师兄的线索再说吧。”
李力遂不再多言，御剑而去。
辛长右此方看向有些焦躁，眼看着就要自行离去的姜休与说：“洞阳城太远了，你若愿意，我可陪你去一趟灵山派，请某位善卜术的师叔师伯与我们一并进入红杉林寻找程师弟。”
姜休与愣住，注意到对方说的是“我们”，这才想起来，在这个地界，她也是有人可求助的。
刚刚被阻拦的怒气消散，姜休与郑重向辛长右行了一礼：“多谢不染君相助。我听闻灵山派慧谷长老不仅丹术大成，入灵山派前还曾担任过太医，能否请他出山？只要无伤天合，我愿以‘静玄君的一个承诺’为报酬。”
辛长右有些诧异，不过还是果断点头应承：“没问题。那，程师弟那里？”
“我认识一位前辈，也在不远的地方，我去请他来。”姜休与将太守府的位置告诉辛长右后，两人便暂时分离往不同方向去搬救兵。
*
程若木猛然睁开眼睛。
古朴的云纹，似乎经历了百年风雨洗刷却依然没有丝毫变化的青岩石阶，以及……
程若木抬头仰望，石阶顶端依然是那座石坛：我怎么又梦到这里了？
不对，我现在在哪里？
在静室吗？
怎么感觉不久前才梦到这座石坛呢？
哦，对，漳水郡城……太守府……望火楼……锁山……魔锴虫……雷……
禁制！
我还活着！
程若木的唇角刚刚扬起来，就感到大脑一阵恍惚，程若木下意识握住印刻着古朴云纹的扶栏才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程若木只觉全身都异常难受，不是虚弱，而是一股不完全属于他的妖力企图吞噬自己却又无处下嘴，只好在体内疯狂乱窜的感觉。
程若木眉头紧蹙，开始调动灵力想要把那股妖力压制住，大颗大颗的冷汗开始一滴一滴地坠向石阶，直到在石阶之上盈成一小滩水洼，程若木才感觉到自己的灵力再次掌握了自己身体。
程若木喘着气，很想原地坐下，看了看近在眼前的石阶，还是勉力抬起右腿，迈上了第一级石阶……
当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程若木原本以为自己能看到些不一样的场景，然而石坛上，除了黑雾，依然空空如也。
若是以前，程若木此时肯定已经半跪下来，向石坛输入灵力，可此刻……
感受到身体里那股蠢蠢欲动的妖力，程若木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右耳垂，开始犹疑不定。
程若木最后决定一动不如一静，腿一盘开始坐在石坛边沿处打坐，他想试试这个梦能不能主动放他出去。
程若木原本预备趁此机会回想一下在红杉林的经历，其中实在有太多不解之处，但一种沉重的倦怠感让他每每试图去思考时头就会发晕，这种感觉比疼痛还让他难以思考，勉强思考了一炷香的时间却没有任何进展时，程若木突然又想通了，自言自语道：“我这才死里逃生呢，暂且放松一下是我的权利。”
于是，程若木便手肘抵膝，撑着下巴开始望着石坛上缓缓涌动的黑雾发呆。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程若木将手肘从膝盖上移开，叹了口气：“果然好事不会自己发生啊。”
程若木感受了一□□内的两股力，沉眉思索：若将灵力全部释放出去，如今体内禁制已破，自己可能会被那股妖力反噬，可若只释放部分灵力，会不会毫无用处呢？
而且自己如今在红杉林中，休与也不在身边，就算从这个梦中出去，也不知道会不会一出去就死掉？
想到这里，程若木突然顿住，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在红杉林里，如此一直停留在梦中会更不安全，从地上掉下来后他可没见到那四条魔锴虫，万一……
想至此，程若木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宁愿受到妖力反噬，他也不要做魔锴虫的食物！
程若木都未改变坐姿，直接双手手掌覆盖在石坛之上，灵力入泄洪一般汇入石坛之中。
阵纹、阵符，以及……
桃花眼微微睁大，程若木第一次在这个梦境中听到了人声，层层叠叠，反反复复，似吟歌，似祝祷，非常模糊，像是从黑雾中飘出来的，程若木有一瞬间很想走进黑雾中看看能否听清楚，不过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随着灵力的注入，程若木越来越虚弱，体内的妖力却越来越狂躁，而程若木终于听清楚了一个单词：“阵眼”。
至少是千年前的发音，与如今相差很大，但程若木修阵，洞阳城书阁里又有许多古卷，所以对此十分敏感，但同时，程若木也更加疑惑。忽然，石坛中心的黑雾渐渐稀薄，程若木精神一振，是从未见到过的区域！
程若木双眼紧盯那一处。
骤然，一双金红两色的眸子透过黑雾看了过来，四目相对，彻骨的凉意席卷全身，程若木蓦然睁开双眼！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命煞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