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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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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谈妥,曾乔先回去收拾行李准备搬家,周家兄弟呢,却没急着离开。解决了曾乔,还有一个唐堂。唐堂的问题更棘手,不是花点钱就能轻松摆平的。
周国庆点燃一支烟,袅袅上升的烟雾让他的面部神情有些朦胧。
“你想好怎么跟他说没有?”
“没……”
因为清楚地知道这次事件的严重性,所以完全不敢轻易开口。怕一说,那个家就散了……
周立辉怀着一丝侥幸的希望惴惴地问:“大哥,不跟糖糖说行不行?孩子生下来,就当是在外面抱的——”等过了几十年,大家都老了,即使再东窗事发,糖糖气归气,但应该也不会……气得太严重了吧?
周国庆眼睛一睁,凉飕飕地道:“周立辉,你电视看多了?”
唐堂是那么好瞒骗的人吗?别说他本身就心细,就说周立辉饮食起居都是他在打点,别说你瞒他几十年,就这几个月的怀胎期他都不敢担保唐堂不会发现一点蛛丝马迹。而这等大事,自己坦白总比事后被发现要来得好,早日争取原谅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说得越晚,越是罪不可恕。
“你自己想想吧。”
当晚周立辉提着沉重的步伐回去,一进门就看到唐堂站在高高的梯子上,仰着头、抬着手,正换客厅的灯泡。
昨天,因为周国庆打他那一巴掌未曾手下留情,周立辉半边脸肿起五条手指印。这个样子回去唐堂铁定是要问的,所以他就在周国庆那儿过了一夜。唐堂自然不知其中玄机,只当他故态复萌又哪黑哪歇了。以以往的经验来推断,周立辉在家关了三天后放出去,断没有只玩一晚就回归的,因此今天看到他回来,唐堂大奇:
“这么早?”
周立辉不提防一进门看到这么个场面,忽地心头一哆嗦,良心发现了。
这个家,里里外外都是唐堂在打点。有什么东西坏了,他只需大叫一声:“老婆——”唐堂便会神勇地出现。
有时候甚至都不需要他叫他已经把一切都准备得妥妥当当。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每天穿笔挺的西装出门,手一伸能拿到水果,上厕所随时有卫生纸的生活,却忘了这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背后,是唐堂在一直勤勤恳恳地维护。
周立辉忽地心中一痛,痛得不得了。紧走着几步过来扶住梯子:“——你下来,我来。”
唐堂好生意外,愣愣地打量他:“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下来。”
唐堂看他不象是开玩笑,虽有些疑惑,却也有些窝心,便笑了一下,真的扶着他的手从梯子上退了下来。
周立辉爬上去把那灯泡旋下,换新的上去。久不做这些事了,动作有些笨拙。唐堂在下面替他扶着梯子,叮咛道:“你小心触电。”
“……嗯。”
下来的时候周立辉眼睛有些微微发红。唐堂注意到便问:“怎么了?”
“……灰掉进眼里……”掩饰着揉。
“那你别用手揉,去用水洗洗。”
“嗯。”捂着眼睛去了。
周立辉很久没有这么早回来过,唐堂有些高兴,却也有些不习惯。
本来以为只有他一个人吃饭的,所以没有及时地补充冰箱,现在要做个四菜一汤恐怕不太可能,便同周立辉商量:“哎,去给你买点卤菜下酒吧?”
周立辉此时哪受得住他对他这么好,摇头道:“不用了。有什么吃什么吧。”
他今天异乎寻常地懂事与好说话,唐堂心中颇感安慰,便赞许地笑了笑,做饭去了。
简简单单吃完晚饭,天色还早。
唐堂洗完碗出来就看到周立辉站在窗前闷闷地抽烟,也没开电视。因为不想让他生出‘在家好无聊’的想法,唐堂便想了想,想出一个节目来。
“周立辉,我们出去散步吧。”
初夏,即使已是晚上六七点,天也还未曾黑。很多人吃过饭都出了家门,慢慢悠悠地沿着滨江路慢行。
江边有个滨江公园,面积不大,人却很多。跳舞的、锻炼的、摆摊子卖夜啤的,还有年轻的男孩女孩,骑着自行车大呼小叫呼啸而过,洒下一路放肆地笑声。
唐堂很早以前就想到这边来了,想两个人吃完饭,消消停停地吹着夜风,边散步边聊天。但周立辉哪里看得起这种休闲方式,于是唐堂也只得放弃——
没有人陪的话,一个人散步不是太可怜太孤寂了吗。
难得今天如了愿,他笑眯眯地很高兴。有车子高速从他身边驶过,其实还隔着一段距离,但周立辉已经显得很紧张,“你走里面。”说着,拉着他与他换了一个位置。
唐堂心头有点甜,心想周立辉这家伙,混蛋的时候是真混蛋,但一旦乖起来呢,又觉得其实还好。他可不知道周立辉此刻的心情带着种沉重地负疚,看着公路上那些高速滚动的车轮,周立辉内心是很伤心的。他想他怎么不现在死呢,如果他就在这时死了,最好还是为救唐堂而死,那唐堂就会只记得他的好,那些一辈子不好的事,也就掩过去了。
这个晚上,唐堂的心情十分地好。
周立辉很久没这样陪过他了。他的世界太大、交际太广,能分给家人的时间便少之又少,偶尔一次这样体贴地陪伴,已算难得。
两个人沿着江边慢行,说着话,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广场的电影院。
如今网络资讯发达,影院的生意是大大不如以前了,只有放些高特效的美国大片时,观众为了看那种效果才会专程前来。
唐堂远远地看到那广告牌,便无意地说了一句:“这部《2012》我还没看过。”
去年刚上映时听同事说得热闹,但一直也没有机会去亲眼目睹。只知道是部灾难片,特效惊人。周立辉闻言,便立刻接道:“那我们去看?”
唐堂一怔,虽觉意外,却也心动。两个人真的很久没有一起看过电影了,今天来重温一下恋爱时的美好细节不也很好吗?
周立辉看他笑着没反对,便过去买了票,两人一起进去。
放映的地点是在二楼的小放映厅。因是重映,观众并不多,稀稀拉拉的十来个人散乱地分布。
坐在中间稍后一点的位置,唐堂兴致很高。左右看看四顾一番后,忽地笑着问他。
“周立辉,你还记得以前我们在录像厅过夜的事吗?”
周立辉一怔,记忆顿时被带到那遥远的,几乎快要被他遗忘的过去。
那时候,他们都才十六七岁,还在念书。唐堂考上了本地的师范学院,他呢,成绩差点,只进了成都的一家技校。
一个周末,唐堂带着家里捎来的东西坐车来看他。当时两人都是苦哈哈的穷学生,每月生活费才八十块,哪里住起得旅馆。宿舍里又人多口杂,不利于两人单独相处。于是他灵机一动,带着唐堂去了通宵放映的录像厅。
那时候的录像厅遍地开花,条件自然也简陋。虽然他已经尽可能地选择了一家比较豪华有小沙发的,但大冬天的,坐久了双脚还是冻得直发僵。于是两个人互相把对方的脚抱到怀里取暖,就那样看着录像偎了一整夜……
周立辉忽然惊觉,原来自己对唐堂也曾经那么真心地爱护过。可是后来,是因为完全把他视作自己人了吗,所以就不再事事以他为重了?
记得几年前的纪念日,刚好也是放一部美国大片。唐堂兴冲冲地买了两张电影票,叫他一定要陪他去。结果到了当日他去是去了,只是放映没一会儿便因为喝多了酒鼾声大作,直到电影结束才由唐堂怏怏不乐地推醒。
——之后,唐堂再也没有叫过他陪他看电影。
记起往事,周立辉难得的内疚起来。他用力握一握唐堂的手,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就在此时放映厅黑下来,影片开播了。
美国大片的特效确实做得好,那些山崩地裂飓风海啸非常震撼,让人有种身临其境心中惶惶的感受,即使看完了也觉得喘不过气。
出来的时候唐堂仍然心有余悸,惴惴不安地:“周立辉,你说2012真的会来吗?”
“来也不怕,反正全球的人陪着一起死。”
“嗯,这倒是。”唐堂心安了些,又忍不住与周立辉对视一眼。
“你放心,真到了那一天,除非当场毙命,不然我一定带着你逃难,绝不丢下你。”
唐堂笑。
周立辉的话他相信。可是,一想到那一天没到来之前,上班是他一个人去,下班是他一个人回,生了病自己吃药找医生,平时想要见他一面也难,又不由得微叹一口气,黯然。
也许,对周立辉这种人,要求是不能太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