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0、卧底 ...
-
“卖掉?”
嘶——
电话那端,谈景琛抽了口冷气。
“好好的,干么要卖掉?不喜欢?”
“喜欢啊,谈爷送我的东西,我向来哪怕是一丁点点的,都珍爱到不得了,都喜欢的紧,只是……只是……”
“那就好,送你的,你随便处置就成,反正我是上了心,尽了意的。”
邹雪云听得谈爷没有半点点不悦,越发放下心来,于是二人又蜜里调油地打情逗趣了半个多时辰,直聊到差不多把一辈子的话说个差不多时,邹雪云连连打着呵欠:
“谈爷,我困了。”
谈景琛也便知己地劝道:
“困了就去睡,你个傻小子,我不在身边,也不懂得体恤自己。”
谈爷嘴上这样说着,可手中那电话,倒是握的够紧,半天也不放下。
就恨不得把电话线拽紧了,一拉,把邹雪云从千里之外,拉到上海来。
邹雪云何尝不是如此。
他懂了谈爷的心,谈爷不肯放下电话,他也就心甘情愿地陪着。
这二人直如热恋中的两个少年,无论多久,都还只如初见时的欢喜和向往,都恨不得每分每秒,都听了彼此的心跳声,双双枕着月光,就此老去。
月色清冷,情深堪浓。
谈爷惦着邹雪云明日大约还有戏,睡晚了不好,便催着:
“邹老板,快,挂电话休息去!”
“嗳,嗳,嗳!”
邹雪云一面答应着,一面在心里说:
“谈爷,你倒是挂呀。”
谈爷知道邹老板是断不肯先负了他的,于是悄悄叹了口气,赶紧挂断了电话。
邹雪云也慢慢把电话放回去。
这二人,可真就是应了那句话,一个恨不得把肺腑掏出来,一个恨不得举双手接着。
空荡荡的屋子,空气萦绕着一屋子不安。
谈爷在,连呼息都是踏实的。
谈爷在,邹老板无一处不是灌了蜜糖水,浓郁稠滟的甜,充盈得步履轻捷,那蜜,便从七经八脉每一个细胞处,渗出来。
他的嘴里能咂摸出幸福味道,他的声音,就连不相干的人听了,都能感受到浓到化不开的满足!
一生一世一双人,半醉半醒半浮生。
窗外疏影横斜,窗内一念起,一念灭。
邹雪云就这样翻来覆去,念了想,想了念,拿得起,放不下。
日子很快到了中旬,七七事变举世震惊,南京沦陷,一时间,街谈巷议都是国仇家恨,12月13日,梨园界集体戒演,每一个炎黄子民内心都沉痛难过,以此祭奠民族灾难。
抗日情绪一触即发。
为了便于冼脑,有利于下一步长驱直入,为侵入炎黄铺路,日本宣抚队紧急进驻北平。
12月14日,北平伪中华民国临时政府成立。
对于普通老百姓,宣抚班使用怀柔手段进行收买笼络。而对于社会上层人士和知识分子,宣抚班则起用了各种不同监控,梨园界各种知名人士,首当其冲。
12月15日晚,文家堡抗日游击小分队,终于干掉了驻扎在文家堡的百十个日本兵,谈爷秘密运来的那些枪支弹药,派上了大用场。
这次胜利,极大地鼓舞了民众士气,人们奔走相告,就连梨园界,也立刻喜气洋洋,焕发出一片生机盎然。
阪田恼羞成怒。
在上司把他臭骂了一顿之后,阪田立刻召见和车菊月和木村,对着他俩骂了个狗血喷头:
“你两个到底是干什么的,连个文家堡都镇压不住!一百个人呐,剖腹都不足以谢罪!我就想问问,文家堡抗日小分队,那些枪支弹药,是从哪里来的?”
车菊月没有作声。
木村低声道:
“我也奇怪,前几日这些抗日分子已经只剩下零星几人,上次扫荡时已经将他们枪支全部缴获,这才几天,怎么一下子火力就增了无数倍!”
“但是据线人来报,文家堡并没有外人进入。也就是说,这些枪支弹药,不是从外面运进来的。”
车菊月分析道。
“如果不是从外部进来的,那就是内部出了叛徒!”
阪田气愤难忍,对着二人大吼:
“赶紧给我控制枪支弹药来源!迅速查明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把北平翻个个,也要找出那些运送枪支弹药分子,找到后,迅速抓捕!”
“是,大佐。”车菊月和木村同时回答。
车菊月虽然嘴上答应着,可是心里却不以为然。
他觉得这次文家堡突袭,完全是七七事变带来的联动效应。
你屠戮人家千千万万老百姓,人家杀你百十个人,这一报还一报,还算是轻的。
下一步再发生什么战乱,那就更无从预知了。
人生讲究对等,车菊月虽然身为日本人,也觉得这次的事件,完全就是疯子行为!
于是车菊月再次阳奉阴为,他带了百十多号人,绕着皇城根儿闲闲转了两圈,老百姓见了他们都躲着走,那种仇视是显而易见的。
车菊月这支部队还好,带的车辆还没有遭到老百姓袭击,而木村他们那辆装载车,一晚上就被那些老百姓烧了个净光!
对垒情绪无处不在。
车菊月感受到了危机,觉得在炎黄的好日子,很快就土崩瓦解了。
在北平城转了两圈,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除了激进分子那些张贴的大字报,大街小巷随处可见,散发的传单扔的遍地都是。
木村为了交待阪田大佐,随便抓了几个进步学生,没想到这些学生关起来后,阪田办公室座机,差点一夜之间被打爆。
这些个学生,不是上流社会姨太太,就是商人家的小姐,要不就是上层社会人士的公子哥儿,他们的背景牵扯了无数高官。
这些,都是属于安抚,争取的对象,阪田怕出乱子,赶紧放了这些小姐少爷们。
但是对于文家堡,阪田决定不放过。
三天后,车菊月到梅园看邹雪云唱戏,人刚一坐下,瓜果皮壳各种脏物突然向他飞来,令的他措手不及,他赶紧逃离戏场,从后门窜进了二楼,惊魂未定之中等着邹老板下场。
后来车菊月果然等到了邹老板,二人之间也有些尴尬,仿佛谁欠了谁,邹老板娉娉婷婷走到化妆台前,捋了捋额发。
“车先生,给自己留条后路罢。”邹雪云淡淡地,低声地说。
车菊月受国内传统文化浸润已深,自然深懂其中深意,看看四下无人,也意味深长道:
“我懂。我懂。邹老板,内个,明晚大佐有场大行动,准备血冼文家堡,我就顾不上过来看邹老板了。”
车菊月轻轻一句话,激起邹雪云心中千层浪。
他怔了一下。
不过,他很快恢复自然。
“车先生,我耳朵最近有点背,吃了几副药,也不大见好。别人说三分话,我能听清二分就不错了。”
车菊月哦哦着,听到邹雪云耳朵居然还没有好利落,便给他推荐了一位日本中医。
“邹老板,你可以到他那里看看。医生么,救人为天职,根本不存在种族一说。”
邹雪云谢过车菊月,就催着他快点离开梅园。
他记挂着车菊月那一句暗示,如果不是暗示,那就是,车菊月无意中说漏嘴了。
无论哪种情况,这都是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而且,事关重大。
如果阪田真的如车菊月所说,要带人血冼文家堡,那么,文家堡一千多号人的性命,就全掌握在邹雪云手里了!
如果他能够及时把这消息送达到文家堡,那么,文家堡老老少少,还有那支牛批抗日小分队,就能避免血冼,安然无恙。
这样想着,邹雪云便焦虑异常。
亲自去文家堡,这一条路,肯定是行不通了。
刚才听车菊月说,文家堡已经全面封锁,别说是一个大活人,就是一只蚂蚁,都飞不进去。
而且,他是邹雪云,这张脸太招摇,北平大街小巷,谁不认识他邹老板!
再说了,就算他进入文家堡,他也找不到抗日组织,也不晓得把这个情报,送给谁比较可靠。
这时,梅园戏子们渐渐散场,邹雪云推说有事,先自卸了戏妆,一个人匆匆回到了南锣鼓巷。
他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又是这么事关同胞几千号人生死大事,难免就有点惊慌失措。
而这种事,还不能声张。
一个弄不好,他被杀头不要紧,耽搁的文家堡老老少少,也一齐葬送了!
这个时候,邹雪云多希望厉秘书能来到南锣鼓巷。
可这是不可能的。
厉秘书前两天才来过,提走一箱黄金,估计现在正忙着购买抗日飞机一事,短期内,肯定不会再来锣鼓巷了!
怎么办!怎么办啊!
邹雪云急得在地上转来转去。
邹雪云已经穿好外出服装,而且进行了简单的化妆,还戴了一套假发,估计这样子,人们一时半会,就认不出他来了。
乘着果儿还没有回来,邹雪云快速奔出南锣鼓巷,打了一量黄包车,向着东单直奔过去。
他突然想起,厉秘书说过,万一她哪天出事了,再也来不了锣鼓巷,就让邹雪云去找东单83号夏家药铺,里面,有一个夏老中医,会接待他。
如今厉秘书虽然没有出事,然而事出紧急,邹雪云只好斗胆一试了。
原本,计学文是正宗文家堡人,如果把消息送给计学文,到达文家堡可能会更快一点。
但是,邹雪云不敢大意。
黄包车走了五六条街道,终于停在了东单路口。
邹雪云付了车夫一张小票,然后,慢慢隐入人流之中。
东单人流繁华,虽然战事一来萧条了不少,但最近几天,人流又多了起来。
邹雪云正走着走着,冷不防裴文轩从后面追了上来。
“邹哥儿!”
裴文轩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