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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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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元的救兵还没有来,不过骁宗相信他自己可以支持住。
函养山地势险要,很多地方都只能容许少数几个人通过,所以叛军现在虽然人多,但是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他带着精英的随从,在山体的罅隙之间穿梭,快要结冰的空气冻红了双手,却让头脑无比清醒。
“主上!”前面有个兵士连滚带爬地向骁宗跑来,“我们这一队刚才遭到了叛军的偷袭,正在前方苦战!”
“在前面带路!”骁宗命令道,“大家和我一起前往,来个内外夹击!”
“是!”勇士们用低沉的声音回应着。
猫着腰前进的王走在最前面,悄然变浓的雾气,拉开了他与士兵的距离。
隐约间可以听到不远处的厮杀声,回过身去,却寻找不到自己的队伍。
“主上~”带路的士兵流露出害怕的语气,让骁宗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大军激战的时候临阵脱逃,还未见到战场的厮杀就已经吓得站不稳脚跟,戴国的禁军,几时收了这样软弱的战士?
“怕什么?到我身后来。”骁宗命令道,“暂且先过去看看情势,等剩余的士兵到达之后,再作打算。”
雾气渐渐散开,骁宗看到了一方的军士扬起了紫色的旌旗。
“我的禁军!”他在心中大喜,一定是霜元,带来了决定这场战役胜负的关键力量。
这个时候,空中也传来了兽类的嘶鸣声。
“太好了,一定是飞行师!”骁宗笑着,仿佛看到了穿透浓雾的曙光。
然而,那自信的笑容很快就僵硬了,因为他看见了从未遇见过的景象。
那本该属于泰麒的小小礼物,居然升到了那样的高度。
它张开嘴,半空当中就都是寒气,以千钧之力,压向正在鏖战的人群。
所有的是非对错,在这一刻似乎都变得不再重要,每一个人都开始考虑如何逃脱这突如其来的灾难。
恐惧之下的奔跑和惊惧,突然被一阵巨大的旋风带走,消退了飞沙走石之后,再去看四周,已经从草木茂密的崎岖山路,变成了光秃荒芜的无边平川。
到底那是什么样的力量?那小小的黑色身体居然吸纳了整个战场?
骁宗望着空中那个急剧膨胀的野兽,毫不畏惧地拔出了身边的佩剑。
然而决战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到了结束的时候。
从背后袭来的一阵剧痛,让他痛苦地回过头去,单手去按住伤口,却止不住汩汩而出的热血。
腰带崩断了,战袍松垮起来,愤怒让须发直冲上玉冠。
那报信的士兵,现在手里正沾满了他的鲜血。
“你能杀我吗?”骁宗怒吼着,寒玉的雪刃上溅起阴暗者的血腥。
正前方有一道刺眼的金光飞过来,骁宗一侧脸,箭头擦着脸颊而过,没入了身边的巨石。
抬头再去寻找弓箭射来的方向,却看到明晃晃的一把弩,在对面的山崖上闪耀,又一箭又向他飞来。
第二箭射过来的时候,骁宗原本可以挡掉,但是刚才吸纳军队的怪兽,得到了山崖上的暗号。
轻轻地回一口气,就让箭变成了光,在骁宗还来不及躲避的时候,蒙蔽住了他与过去的联系。
只有握在手里的寒玉,还能传递骁宗内心的怒火,在那黑暗即将掩盖记忆的那一个刹那,奋力地掷向山崖上那个模糊的身影。
虽然没有那个人的出场,事实却已经证明了骁宗的推断。
那怪兽把两个后蹄跪在了他的身体上,左前肢牢牢地压住他的肩膀,让他不能动弹,那剩余下来的右前肢,缓缓地扣向骁宗的面部。
在一切变得迷茫之前,他恨恨地从嘴里吐出了两个字:
“阿选……”
“阿选……”骁宗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口中冒出的依然是那一个名字。
“叫我的名字做什么?乍将军。”阿选从藏身的断墙后面现出身来,他的手里是滴血的寒玉,他的身后是瘦弱的计都,“好热闹的一出戏呀!”
仓庚怨怒的眼光没有被阿选放在眼里,李斎严厉的斥责没有被阿选听进耳朵,他只是一直向前,走向那个银发的男人,从头到尾,这都是他们两个人的战争。只要能够把对方践踏在脚下,便可以获得整个世界,这不光光是阿选一个人的想法。
“李斎,借剑!”骁宗的话说的非常的简洁,七年之耻,让他骄傲的目光中泛出见血的渴望。那个向他走过来的身影,长久以来就像黑夜一样压在他的心上,不见阳光的阴谋,是他平生的最恨。
在刚才战斗过的残骸上,白色的流星和黑色的闪电撞击在了一起,发出迅雷一样的怒吼声。
以往人前的作态和退避,在这一刻都变得毫无必要,总要有一次作真正的胜负较量。
剑与剑相格,眼与眼的对视,都是长久以来积聚在内心的愿望——到底谁是强者?
阿选的剑是狡猾的,游鱼一样捕捉着骁宗身体上的空隙。
骁宗的剑是刚强的,雷霆一般压制着阿选行动中的企图。
“我生为戴极之王!”
“你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
“阴谋龌龊还谈什么争胜好强?”
“从来都是成者为王败者寇。”
怒火让骁宗开始呼呼喘气,阿选却越来越平心静气。
交手中的言语,开始让刚刚恢复记忆的王者分心。
成王之前的一败,是如何让他终日耿耿于怀。内心原本还在期待登基之后的重新会面,谁料不到半年,就会被打压得如此狼狈不堪。
其实这样的自己,师长已经在多年之前预料到了。
“为什么要来和我学剑术?”高傲的师长背对着上门拜师的骁宗,冷冷地问道。
“自然是为了变得更强!”年轻的心,回答得一点都没有犹豫。
“强者?”从鼻子里面发出来的一声冷哼,早就否定了他的年轻气盛,“木秀于林,风必催之。”
“只要剑在手,自然可以站稳脚跟!”
“那么你能时时刻刻握住你的剑吗?没有一刻不感到疲累?没有一刻不想到放弃?没有一刻不觉得会悔恨吗?”
“我会的!”
“年轻真好啊!”严肃的师长轻叹着,“再过五十年,你再来看你说过的话吧!”
而现在时间的流逝,又何止区区的五十年?
是呀,只要剑在手!区区的七八年,不过是他岁月里面的一颗灰尘,拂袖一掸就烟消云散了。
他就是这样执着地握着剑,挑飞了师长手中的武器。
他依然这样握着剑,毫不犹豫的出招,这一次他再也没有受到剑的阻挡,钢铁的刃间,饱饮了对手的鲜血。
阿选就这样倒下去了,黑色的发梢开出了血色的花朵,他就这样欣赏着自己华丽的落幕。
那些被烧毁的村庄,不可能再次恢复到往日的热闹;那些被砍掉头颅的百姓,不可能再次拥有鲜血和□□;那些葬身于妖魔口腹的将士,不可能再次成为骁宗征服戴国的左臂右膀。
甚至那白圭宫,最终也会变成讽刺骁宗归来的盛大篝火。
这些年,他到底做了什么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没有把任何东西留给那个最终清醒的对手。
他喜欢看着玉泉干涸,他喜欢看着鲜花枯萎,他希望戴国一年四季只有黑夜而没有白阳,所有的人只会哭泣而忘记歌唱。
玉座不过是他们两个人轮流坐庄的位置,你方唱罢我登场。
这个世界不需要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人们喜欢珠联璧合,他偏要玉石俱焚。
他从来都是一个人,一个人在雪地里跋涉,一个人杀敌封官,最后也是一个人征服了一个国家。
创口愈合了,疤痕还在,千万年之后,还会有人记得是他给了戴国致命的一击。
这样的国家,无法给人幸福和希望,可是为什么就是不能在他手里毁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