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我唱给你听》王十九

5、蛐蛐儿与拉达梅斯

　　当天晚上，京大女生楼31斋214室的6名女生，在蛐蛐儿的带动下，再次展开了以陈云逸为主题的卧谈会。
　　蛐蛐儿的好心情似乎从白天延续到了夜间。慕颜怀疑这份快乐是因为傍晚排练时她见到了帅气的指挥哥哥。
　　听着蛐蛐儿琐碎兴奋的唠叨声，慕颜觉得她的昵称真是名副其实——没有哪只在夜灯篱落下鸣叫的蛐蛐儿能比她显得更欢快更有精神头儿。
　　蛐蛐儿用来当做这场夜间八卦的开场白是这么一句话：“那啥……我越来越觉得，谁要是成了陈云逸的女朋友，该是多么多么幸福啊啊啊啊！”
　　这句在慕颜看来坦率到几乎有些厚颜无耻的感慨，立刻引起了一阵抽气声。

　　人民群众的道德水准从总体来看还是很高的，慕颜想，就拿她们宿舍来说，纯情与不害臊之间的比例基本上达到了5:1。

　　但是蛐蛐儿并没有被这隐晦的不赞成局面所吓倒，而是半闭着眼，继续YY：“他头脑那么聪明……心思那么细致……性格那么温柔……说话那么体贴……”
　　“最要紧的是，那么帅……”皮皮一针见血。
　　猪猪笑道：“这才是重点！承认了吧，你根本就是色女一只！”
　　另外三人没有发表意见，但是她们的缄口不言，可以百分之百地被认为是对猪猪刚说的话的无声鼓励。
　　（慕颜：简直就说出了我的心声呐！）
　　蛐蛐儿懒洋洋地道：“废话！要是不帅，我提他干嘛？”
　　接着她不厌其烦，第N次向大家复述了她怀着极大热情搜集来的关于陈云逸的一切详细资料。

　　考虑到蛐蛐儿提供的消息来源比较复杂，至少包括了当事人的老乡、朋友以及不愿透露身份的其他人，慕颜等人有理由认为其中必然包括了道听途说和添油加醋。
　　但是她们还是怀着听一则童话故事的心情，再次愉快地默许了这一场煽情的讲述——姑且不论真假虚实，十几二十岁的女孩子，舍得拒听美妙童话故事的能有几人？

　　实际上，才开学一周，也就是管弦乐队招募新生之后第一次集会那天下午，蛐蛐儿就神秘地失踪了。
　　慕颜刚要叫她一道回宿舍，一转身发现这丫头没了踪影。等到晚上，就看见她兴冲冲地跑回来，带着几乎可以说是惊艳的心情，向大家抖露了关于陈云逸的最初爆料——
　　陈云逸，男，19岁，大学二年级，现任校管弦乐队指挥。身高185厘米，上大学前生于+长于南方某省会城市，以当地文科状元身份考进本校管理学院，为该院当年入学学生中最高分，一入学就拿到了新生奖学金。

　　这粗线条的速写最初并没有引起31斋214室其余5名女生的注意，反倒引来了一场鄙视……
　　——这个学校教室里缺自习座位、图书馆缺参考书、食堂里缺美味可口的饭菜，就是不缺来自全国各省各市的高考状元，不管是男状元还是女状元！

　　“可他是一枚真正的帅哥耶！”蛐蛐儿不平道。
　　但是大家的神情表明，她的鉴赏力也颇值得怀疑——即使只在视觉方面。
　　情急之下，她伸手拉住慕颜的胳膊。
　　慕颜被她吓了一跳，赶紧红着脸挣开：“花痴姐姐，我是女的，别碰我！”
　　蛐蛐儿气急败坏道：“下午乐队见面你也在场！陈云逸到底有多帅，你说给他们听！”

　　慕颜眼前就闪过对那个人的一瞥。
　　厚刘海掩着的额头上，眉毛长而挺秀；双眼又大又清澈，眼尾略微有点儿往上吊，像京戏里画出来的小生的眼睛，被高鼻梁衬着，却不显得脂粉气；时常噙着一缕笑意的猩红光润的薄嘴唇，嘴角微微上翘；一张脸上线条感十足，英朗中透着灵性的样子……
　　——真的是奇帅无比啊……

　　但是慕颜既不愿让人觉得自己好色，又不肯放过落井下石的机会，只好带着些许半真半假的歉意，对蛐蛐儿、也对满怀期待的众人摇头道：“那么多人，闹哄哄的一片，我可什么也没瞧见……”
　　蛐蛐儿无语凝噎。
　　她起码停顿了3秒，才想起来颤微微指着慕颜，哀声道：“天理良心！你……你竟敢说你没瞅见那么难得的一枚帅哥！你你你……”
　　在猪猪、皮皮等人短暂的疑惑中，慕颜纯洁无辜的神情打败了蛐蛐儿跌宕起伏的全部控诉，获得了宿舍里最大多数人的信任。
　　蛐蛐儿于是再度被大家深刻地鄙视了。

　　好在蛐蛐儿是一个顽强程度超过小强的、极其有韧性的人。
　　八卦精神在她身上彪悍地发挥了作用，她不顾宿舍女伴们藐视的态度，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汇报她所打听来的、关于陈云逸的更多消息，终于成功地在大家心目中树立起了一个接近童话王子的形象。
　　当然，关键之点还在于慕颜后来到底——屈服于来自某人的威胁与压力——肯给她作证了：“好吧，看着还比较顺眼……”
　　鉴于慕颜在被迫评论男生时，言语一向比较清淡克制且比较写实主义，猪猪、皮皮等人也就勉为其难地表示，暂且相信一次蛐蛐儿的话。她们开始倾向于认为：那陈云逸或许也算是个帅哥了。
　　（主要是为了照顾蛐蛐儿的感受——皮皮补充道）

　　在形势越来越有利于她的情况下，蛐蛐儿打听到的有关陈云逸的逸闻也越来越多，并且增添了更多更丰富的细节。
　　刚刚排练完《阿依达》的这天晚上，她讲述的故事更翔实到如下程度——
　　陈云逸从小学习拔尖不说，还是个多才多艺的人……
　　说到音乐，他早早地考过了钢琴10级，达到了演奏级，对舞台演奏已然不陌生，音乐上的修养算是较好的……
　　游泳、足球这些时髦的大众化体育项目据说他都玩得不错，真正的长项却是跆拳道，已经拿到□□三段……
　　至于进大学之后的事情，大家基本都知道了……
　　Blablabla

　　“但是他当初怎么没有保送，还要自己考进来？”大家由衷地问。
　　蛐蛐儿于是抓住时机报复性地鄙视了一下。
　　这样以一敌五地鄙视一场，让她觉得连本带息收回了所有欠债，心理终于趋于平衡，话也说得更欢快流畅，就像在说住她们家隔壁的邻居——
　　“本来按照他的条件，至少作为艺术类特招生是够格了……跆拳道我不懂，也不知道作为体育特招生够格不……不过有一个保送资格也就够了！但是人家怎么想的，你们听听！陈帅哥当时说，高考只有一次，他不能放弃这样的经历！后来他就华丽丽地考个状元进来了！”
　　“额滴神啊！”对于考试一向是畏若蛇蝎的214室诸女中有五个人当场惊叹。
　　蛐蛐儿满意地看了大家一眼，静待众人的后续反馈。
　　猪猪一向认为高考既不合理且摧残人性，直接下了这样的结论：“此人有自虐倾向，鉴定完毕。”
　　“他真的是个人么……”连一向比较老实的小鱼也忍不住含泪呐喊。
　　皮皮已经陷入极度纠结状态：“木木就是保送的，我这还没嫉妒完呢！他可好，连保送的机会也不放在眼里……”
　　慕颜赶紧谦卑地表白：“我怎么敢和这种变态比……”
　　可可思索了一阵，皱眉道：“这或许说明，某些类型的帅哥——我是说，就算我们真的迁就某些人的说法，假装他是帅哥的话——确实具有非人的特质……”

　　蛐蛐儿对可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随即宽宏大量道：“他不但是个人，而且正常得令人发指……尽管他是腹黑的天蝎座，但了解他的人一般认为，他绝对就是个典型的新好男人……”
　　最后四个字，虽然带着赤裸裸的着重号被她隆重地吐出来，却没有引起相应的关注。
　　蛐蛐儿因此感到这世界简直没有天理，怒视众人道：“你们！实在不配与闻这么一名优质帅哥的感人事迹……”
　　慕颜抚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鼓起勇气说：“可是最后这四个字都被街头小报用滥了，都快臭大街了，没人相信了……”
　　蛐蛐儿愤然道：“就算100分也有高低！就算李逵还分真版和盗版！别的不说，就冲陈帅哥至今还没有传出绯闻，就说明他不是个滥情的人。打他主意的多了去了，到现在有得手的没有？没有！他还不是新好男人，谁是？”
　　慕颜悠然道：“既然现在有了个你，显然他也快被终结了……”

　　大家一阵哄笑。
　　蛐蛐儿尽管脸皮结实，也红了几秒——不过也仅仅是几秒，之后立刻缓过来。
　　她理直气壮说：“枉你们身为这所学校的女生，一点权利意识也没有！”
　　可可满脸疑惑：“这和我们的权利有啥关系？”
　　蛐蛐儿傲然微笑道：“《傲慢与偏见》那个著名的开头你们都忘啦？连奥斯汀都知道：优质单身男必然会是某个女人的一笔财产……那么在好男人还没有归属之前，他就是公共财产！现在陈云逸还没有被人贴上标签，没打上所有权烙印，每个人都有争取的权利，努力吧，美女们！每个人都有机会！”
　　完了她又补一句：“当然木木的机会或许更大一点。”
　　慕颜听她又拉扯上自己，一个枕头砸过去，才觉得气顺了些：“……你不是已经瞄上他了么，还这么假惺惺地作出分享的姿态……分享就分享吧，还非得单把我拎出来……”
　　蛐蛐儿接住枕头，奸笑道：“阿依达虽然是努比亚公主，也要和埃及公主安纳瑞斯争夺超级帅哥拉达梅斯，这样才够有喜感，够戏剧化，最终的胜利成果才够有分量……”
　　慕颜只好惋惜地叹气：“原来你已经被阿依达附体了。那么陈云逸就是你的拉达梅斯？以后我们还会排练新曲目，希望你不要接着变成蝴蝶夫人或茶花女……”
　　蛐蛐儿扑闪着大眼，自信无比地道：“陈帅哥或许是拉达梅斯，但我蛐蛐儿永远是蛐蛐儿！”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