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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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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红得像一朵漂亮的花。
再也没有见过那么美丽的花了。
一年后,方胜有了一个儿子。
儿子叫方康康,就指望着这个小兔崽子和方胜一样,强壮结实,健健康康的活下去。
他老婆在生了康康那年的冬天死了,身体本来就不好,没底子生孩子却偏偏要生,这一生生出来的居然是个八斤重的儿子,把她的身体拖垮了,没坚持几个月,就在冬天撒手走了。
留下一大一小在人世。
方胜的记忆里还隐约有自己妈妈的概念,而康康没有,他才被妈妈抱过几次,怕是连妈妈的奶水都没有吸过几口。
在病房门口,一个大老爷们抱着才出世的小兔崽子,想哄,那粗嗓门却把小孩吓坏,哭地更是惨烈。
小孩哭,方胜也跟着大哭起来,他的老婆躺在里面已经不能再笑给他看了,他抱着孩子坐在门外,他叫着姑奶奶,叫着我的妈,叫着日你妈的老天。小孩哭声尖锐,他的哭声粗重,一大一小的声音混在一起,路过的人没有不掩着耳朵的。
林容一收到消息就赶过来,他刚忙完妹妹的婚事,却要面对她的葬礼,心底难免悲伤。
死去的人躺在床上已经没了温度,她脸色一径苍白,从小到大都是如此,记忆里总是生病稚弱不堪的女孩长大了,嫁人了,生孩子了,死去了。
时间像快速前进的车子,把他碾碎。
林容不是个善于表达喜怒哀乐的人,他只是呆呆地站着,仿佛他也跟着死了一样。
门外的人哭得撕心裂肺,小孩和男人的哭声把他的魂叫了回来。
他走出门,看见一年前还是意气风发的大男人而今抱着还在襁褓中的小孩子哭得不成人样。
“我妹妹是你害死的。”那时候林容说了这句话。
过些时候再去想,这句话到底带了多少怒气,林容自己也不知道。
只记得那时候男人止了哭声,瞪着眼睛望着他,嘴巴张开,嘴唇掀动,似乎要说话,却又无话可说,仿佛……
仿佛他拿了一把刀子刺进他的胸口。
那把刀子一直戳在方胜的心口,刀尖扎进肉里,每想起一次就疼,胸腔里头流血不已。
盈盈走火,是村子里的人帮忙处理了她的丧礼,林容支持,他忍痛将一切都打理的顺顺当当,让妹妹风风光光地走了。
打理完葬礼,林容到方胜家里去,方胜的房子还是结婚前的,连装修都没有装修过,外层没贴白瓷砖,就水泥露在外面,已经有了破裂,能看见里头的红砖。
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唯一能看的就是那台电视机,上面的红条子都没有撕开过,是村里送来的。
林容穿着黑色西装,手臂上用别针别着白布,多日来的劳碌加上悲伤让他疲惫不堪,他坐下以后就掏出烟,里头空了。
眼前送上一包香烟,方胜的大红鹰,在怀里兜了半天,外壳软化,里头还剩一半。
林容看向方胜,这个男人的脸上露出惶恐的表情,好像是在讨好他。
林容接过烟,方胜松了一口气。
林容想是自己在医院里说的那句话太重了,那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着这个男人抱着他妹妹的小孩哭,话就从嘴边溜出来。
你有罪,罪不可赦。
林容叹一口气,吐出烟雾。
盈盈的身体本来就不好,他也知道,十几岁的时候几乎都住在医院里,多次下了病危通知,早就在那时候做好了她要离去的准备。她能活下来原来就是在意料之外,看她找了对象,结了婚,还有了一个孩子,该为她高兴,可是……怎么着就是还是不甘心。
她才二十三岁啊。
林容的手指捏紧烟蒂,香烟烧到他的手,他才从情绪中走出来。
“家里没钱么?”林容问方胜。结婚时候送的那些钱去哪里了?
方胜抱着脑袋,说:“都看病去了。她的病一直没有好,我想她快点好,城里的医生都看不好人,明明说什么病都能看好的……”
林容抽着烟,男人抽泣时候肩膀耸动,他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