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饼]乌鸦嘴》青鹤

13、十三

　　十三

　　哪吒回了一趟金钱山，敖丙问它去做些什么，哪吒不答，只张着嘴等敖丙给毛豆。
　　豆子里哪吒最喜欢毛豆，足足能吃上半斤，这回照旧吃空了敖丙的布兜，打着嗝就要睡下。
　　敖丙急道，你还没洗澡呢。
　　乌鸦回过头，你要求一只鸟洗澡是不是太过分啦？
　　敖丙从它脑袋顶捡下一点打卷的蛛丝，皱起眉头，太脏了哪吒……我给你擦擦吧。
　　说完不等乌鸦作答，下床拧了把帕子，将鸟儿由头至脚收拾干净，这才让它进被窝。
　　哪吒看起来十分疲累，不出片刻就睡歪了脑袋，敖丙一贯好眠，却破天荒没有困意，盯着熟睡的乌鸦一动不动。
　　敖丙其实有些不明白，他想起今天哪吒不在的时日，少了唠唠叨叨的声音似乎也很自在，他独自行走也不觉孤身难熬，可在看见哪吒回来的那一刻，却似乎并非如此。
　　他既是高兴哪吒不在身旁，又何以庆幸它并未走远。
　　敖丙想不明白，便不想了，搂着鸟儿一块入眠。

　　醉汉果真有喜，隔天在自家院里开新地种菜的时候，挖出了个不知哪个朝代的酒爵，揣上就去了典当行，巧了大善人到铺面看账，一眼便相中了，二话不说高价买走了这宝贝，醉汉凭空得了笔白花花的银子，北都找不着了，地也不种了，带着妻儿出游去也。
　　大善人特别高兴，把这古董供起来左右观赏了一宿，仍不尽兴，吩咐底下人准备流水席，他要大宴三日，以示庆祝。
　　大善人这是什么喜事儿啊……
　　听说是捡到宝了。
　　噢……有钱人就是不同哈，要咱们捡着了还怕人知道呢。
　　哎你管他呢，有的吃不挺好吗。
　　也是也是，这么大的虾我还是第一次见。
　　乌鸦轻轻啄了啄敖丙的耳朵，诶，诶诶，口水控制一下。
　　敖丙下意识拿袖子擦擦，哪里？哪有口水？
　　你不是吃素吗？你老盯着人那桌肉做什么？
　　敖丙没回答，揣着袖子在门前打转。
　　守门的小伙招呼他，说大善人宴请街坊四邻，只要是在这附近出入，不论是谁都可进去一饱口福，过时不候。

　　敖丙伸长脖子看了眼里边黑压压的人头，犹豫不决的眼神让乌鸦有些不解，还走不走？你想什么呢？
　　敖丙走远些，悄声同鸟儿说道，我、我也想进去哪吒。
　　啥？进去干嘛？不去！
　　可是……
　　没有可是！丢不丢人你，想吃什么我们自己买不行？
　　敖丙又看了眼门庭内热闹的人间，绞着手仍不死心，我就看看，就看一下，看完就走。
　　乌鸦便没了话，敖丙想来是山上呆得久了，不曾见过寻常人家摆些喜事，凭他那副小儿心性，难免好奇，这一想乌鸦也不再阻他，展开翅膀，轻身上树，落在枝头，俯眼看他，那行吧，我在这等你。
　　你不去呀？
　　哪吒指指大门立柱上那两幅门神浮雕，我去了一准得打起来，扫兴，你去就行了。
　　敖丙尽管有些失落，仍是点了点头，那好吧，我很快就回来。
　　乌鸦蹲在树杈里，目送他大步离去的身影走进庭院，一拐角消失不见，闭上眼开始养神。

　　敖丙生来安静，家中管教斯文，一进门就给里头竞相争抢大快朵颐的场面吓了一跳，躲着饭粒喷溅的人群寻到个角落，面前的老妇瞅着娃儿乖巧，心中喜欢，大大方方给他挪了个坐，招呼他一同吃酒。
　　我不会喝酒。
　　你不会喝啊？那就算了，吃点东西吧，要快呀，手慢了可就没了。
　　敖丙点头道谢，坐在那环视了眼四周，大善人的府邸要比清风观都来得大，却不似寻常富贵人家雕龙画凤，金碧辉煌，修的是古朴亭台，翠竹相衬，几里长廊，荷塘为伴，草木华盛，错落有致，与眼前这番市井之气截然不同。
　　感慨之间，面前端上来一盘热腾腾的大烧鸡，傲丙眼睛一亮，还未站起来，十几双手便横在了自个儿面前，待他回过神来，盘子几乎片甲不留，仅剩最后一块鸡肉立在萝卜花中直指苍穹。
　　敖丙叹口气，没奈何，问仆役要了张油纸，将那块肉夹起来，撕开外皮，将肉一丝丝拆下来，包进纸里。
　　你喜欢吃这个呀？孩子，等着，我再去帮你要几个。
　　老妇看着他可怜，心有不忍，又从邻桌的盘里扫荡了几块，一齐送给敖丙。

　　却说那乌鸦在树上久候，被正午的阳光刺了眼，睡不安稳，心浮气躁，便想进去寻这呆子，不想刚落地，那副威武门神便现了金光，真身入世，手握兵器拦在门前斥道。
　　大胆妖孽！本神在此，还不速速退散！
　　我只是进去找人，不与你们为难。
　　放肆！神将喝道，尔乃残躯之灵，也敢如此狂妄！
　　哪吒一听，冷冷一笑，怎么，小小门神还当自己是樽大佛不成？！我再说一遍，我只是进去找人，要不了一盏茶的时间，再有废话，我可……
　　话音未落，从门内而出的敖丙同他打了个照面。
　　哪吒？你怎么在这？
　　乌鸦咽下嘴边的话语，没好气地哼一声，转身飞走了。
　　见他已去，门神也不作纠缠，悄然归位，徒留敖丙不解，追在后头要哪吒说个一二来听。

　　哪吒尤其生气，一路啄烂了花草无数，仍不解气，最后停在树下咚咚啄木头，恼得厉害，敖丙不明白他在气些什么，只依稀在后边听见他的咒骂，像是他一代大妖竟也沦落至此，俩破门神也敢同他叫嚣，赶明儿就去把他俩神像砸了，一个不留。
　　敖丙并不认同，哪吒，他们也是各司其职，不怪他们。
　　你别烦我行吗？！
　　那你吃东西吗？
　　不吃！
　　敖丙不理，从兜里拿出油纸包，打开了朝它跟前一递，是真的肉，很香的。
　　乌鸦偏过头躲开他的手，甚是抗拒，敖丙只得抓了些肉丝，撬开它的尖嘴往里头塞，一来二去，乌鸦才肯嚼了，这是什么肉啊？
　　敖丙见它肯吃，高兴道，是鸡肉。
　　鸡肉？乌鸦有些不信，不对吧，我也不是第一次吃鸡啊，这哪的肉？
　　是鸡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