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悲观凄局灯影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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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言卿紧了手指，垂眸顿默了良久。
疏出一口气后暮言卿进了屋，方才虽然摔倒了，但书被护在臂弯里，一点破损都不曾有。
把书放下，暮言卿将自己的衣袖往上翻了翻，只见一条条细长的伤口竟是呈现出了扭曲的模样，腕骨以上皆是如此，肌理也已萎缩了一小部分。
已经出现衰竭之象了。
衣袖重掩丑陋，暮言卿缓缓说道：“等到我死之后，你就回到宿鬼的身边去吧，我会拖人把你送回浮夷。”
倒不是他不想现在送回，只是他怕宿鬼会顺藤摸瓜找来，然后他就只能吃不了兜着走了，他的下场可想而知是会有多惨。
至于人选，到时候在说吧。
凄断表示自己很委屈。
暮言卿微咳了一下，解释道：“我也没办法啊，主要是你主人他吧……有点不同于常人……”
其实何止是不同于常人啊，简直就是另类中的另类。
凄断：“……”
暮言卿果断的选择了转移话题，“先不谈这些不谈这些，还是想想该要怎么还债吧。”
赌博虽然是来钱最快的方法，但也需要有赌注下才行，而目前他手里值钱的东西就只有凄断了。
以物下注，或是，借物下注。
暮言卿想了想，还是借物下注要好一些，凄断能不拿出就不拿出，只是这样一来他就只能去找翟罘借一借了。
既然打定好了主意，暮言卿自然不会耽误一刻，他随即便出了庭院，然后毫不费力的就问到了翟罘的住处所在。
未见居的庭院内，翟罘将几块质地上好的玉佩递出，“你要去赌坊？”
暮言卿回道：“欠了一些钱，得还。”
翟罘略显疑惑的问道：“季云斐的？”
暮言卿点头。
翟罘却道：“他不会要你还的，而且就算是要还，那也理应由谢晟闫师兄来代还。”
是因为把他弄伤的人是谢晟闫吗？
暮言卿道：“好吧。”
但是买剑穗也要钱，以后说不定也有需要用钱的地方，就更得要以备不时之需了。
因此暮言卿接着说道：“还是去吧，总会用得到的。”
翟罘又问道：“你确定会？”
暮言卿答道：“勉强会一点。”
翟罘：“……”
翟罘想了想说道：“以防不测，我与你同去吧。”
暮言卿道：“还是不麻烦师兄了，不会出什么意外的，师兄就放心吧。”
先前再疏雨庭园的时候，他时常闲来无事，诗书读多了也是乏味，所以会研究一些赌术，他的赌技应该还算是说得过去。
见他不会改变主意，翟罘也没有强求，“那你自己小心。”
“好的，师兄。”
而后，暮言卿就走向了山下，刚来云幽的那一夜他注意到了山下的不远处灯火通明，那里应该会有市廛的存在。
脚下的石阶略有青苔，显然是很久没有人走过了，暮言卿也想要直接御剑，这样可以节省一些时间，可惜他的身体并不允许他这么做。
所以等到暮言卿走到山脚时，已经接近太阳西垂了，雀鸟归林，鸣声渐息。
云幽所处之地靠着山林，占用了整座山脉，山脚下还有着一片密林，暮言卿只得无奈的又走了许久，最后喘着气才抵达了镇上。
先后询问了一番，暮言卿顺利的找到了赌坊，酉时左右他揉了揉耳廓，低眸看着怀里的几个钱袋，瞳孔内的笑意藏不住。
还好没有亏。
天色已然全暗了，星星点点悬缀于夜幕间，暮言卿先是买了一个小布袋子。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也不用急在这一天，赢得太多反而容易出事情，细水长流，可以慢慢地来。
镇子里的街道灯火辉煌，人来人往的，数种声音交杂在一块，极其的热闹嘈杂。
逛了还没一会儿，暮言卿就看到了有卖剑穗的，他停步在摊前看了看那些丝线，选择困难症瞬间就犯了。
小贩看到如此怪异的装扮，眼底划过了一瞬的不适，后秒就扬起了招牌的微笑来，“您真是好眼光啊，这些可都是上好的丝线，今儿也是赶巧了，后几日便是中秋佳节，现在这些只需要二十钱。”
暮言卿想到砍价要对半砍，而且他总共也就只有那么一点小钱，旋即就一口价道：“十钱。”
小贩说道：“一分钱一分货，这少不了的呀，我的这些丝线那可都是上品啊，不少修士买去都是赞不绝口的。”
暮言卿：“就十钱。”
这还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砍价，没办法，他实在是有点穷，自然是能省一点是一点。
小贩露出了无奈的神情，犹豫后妥协道：“哎，行行行，十钱就十钱，您挑吧。”
暮言卿眉开眼笑了起来，他在心里给自己默默的点了一个赞，随后挑了些比较暗的颜色，付了账便将丝线收入进布袋中。
“往后您再有需要的话，可得常来光顾啊。”
“嗯。”
一转眼之间，暮言卿还看到了自己喜欢的冰糖葫芦，等到糖葫芦买到手后他更加的开心了，拿着糖葫芦又逛了起来。
耳边听到了好几次中秋，暮言卿在心里算了一下日子，好像是快要到中秋佳节了，不得不说这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尘世之中的节日在修仙界天长地久的也就衍生了出来，毕竟在修仙界里尘修占了很大的一部分，尘修与俗人的差别并不大，他们都得要生存和生活。
最后，暮言卿心满意足的踏上了返回云幽的路程，渐渐地他的好心情就不复存在了，他只觉得爬山太要命了。
刚走入院内，暮言卿就看到翟罘与谢晟闫站在了屋子的门口，内门弟子与外门弟子的住处隔得比较远，这是又出什么事情了吧。
暮言卿语带歉意的说道：“让二位师兄久等了。”
翟罘道：“无碍。”
谢晟闫道：“进屋，有事。”
等到三人皆进了屋，暮言卿随手合上门，着手又将灯给点上，他还没来得及问些什么，谢晟闫便率先开口问了出来。
他道：“自何处而来，家住何方，可有亲人。”
翟罘笑着解释道：“每名弟子在入宗时都需要交代这些的，你如实回答就可以了。”
暮言卿道：“没有亲人，四处漂泊。”
谢晟闫皱眉继续问道：“那你的修为又是从何而来的？”
暮言卿垂着眸子，缓缓搁下灯罩，“几年前偶然遇到了一个人，全部都是他教授给我的……”
翟罘说道：“师兄，就这样记吧。”
须臾，谢晟闫话语一转，“季云斐让我来转告你，他不需要你偿还什么，那些只是他的玩笑话罢了。”
“那些药材，他知晓在这世间便已足以，凡事不必去强求，你也无需插手其中，好好休养身子要紧。”
谢晟闫面无表情的接着陈诉道：“还有就是，今日之事，他深感抱歉。”
暮言卿抿唇未语。
倒是翟罘愣住了，毕竟谢晟闫向来话少，他还是头一回看到谢晟闫说了这么多的话。
过后，翟罘虽然反应过来了，但他眼里还是存留着惊讶，“你知道那些药材的所在地？”
暮言卿缓声询问道：“翟师兄也知道那些药材的事情吗？”
翟罘回应道：“不少弟子都知晓此事，季云斐问遍了数人，多年皆寻求无果。”
谢晟闫看着少年说道：“本是我失手伤了你，若要偿还，那也该由我来偿还，你并未欠下季云斐什么。”
暮言卿默然了半响，刚要张口说话，站在一旁的翟罘突然将他拉离了原地，下一秒他身后的那扇屋门就被突如其来的灵力给击了个粉碎。
“谢晟闫出来过两招。”
驻足于庭内的男子眉宇凌厉，身穿着一件红白相间的弟子服，其间的气势逼人，嘴角的笑容更是不加掩饰的狂傲。
暮言卿：“……”
过两招就过两招，但为什么要把他的门给打碎，这很过分的好吗，门又做错了什么？
翟罘见身侧的人隐隐有些动气的迹象，随之便解释道：“此人名叫颜子孑，是若瑶北境的弟子，在云天阑与谢师兄不打不相识，云天阑的仙盟大会结束过后，他便时常来找谢师兄对招。”
“……”
暮言卿看着满地的残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那已经冒头了的情绪，看来得要重新换扇门了。
修仙界与冥渊六境有过约定，修仙界曾表明井水不犯河水，六境则是说不会主动生事。
因此，很多宗门都未设有禁制，关系较好的宗门之间互相走动那也是常有的事情。
至于住处设不设禁制，宗内并不会多加干预，暮言卿也想着没有设的必要，因为他所住的地方比较偏僻少人，一般也不会有人过来的。
谢晟闫冷声道：“没空。”
颜子孑身形一越落至屋门口，他倚在门栏之上，双手环抱而起，随意说道：“过几天也成，别耽误我去天寰福地就行。”
暮言卿眸子一转。
天寰福地？
这一听就像是某个秘境的名字。
谢晟闫当即就转过头说道：“季云斐还让我看着你，师弟最好是哪也别去。”
暮言卿：“……”
颜子孑这时才注意到还有其他人的存在，他见少年瘦瘦弱弱的，顿时不以为意道：“这至于吗？有必要让你来看着？直接把他打趴下不就行了，让他躺上个一年半载的，这样多直接多省事啊。”
翟罘：“……”
谢晟闫：“……”
暮言卿：“……”
是很直接省事。
暮言卿侧了侧脑袋，半笑不笑的说道：“想要打趴我？恐怕还没你话里说的这么容易。”
撇开他与宿鬼的恩怨不谈，平心而论，在那四年多里，宿鬼的所教所授无不用心，而他为了可以赢过宿鬼，为了能够离开兀戌，也是竭尽全力的去悉数学到极致。
如果随随便便来个人就能把他给打趴下，那可真是离了谱了，那这么多年来他岂不是都白学了吗？
他打不过宿鬼也就算了，要是连随便一个人都打不过的话，他干脆洗洗睡算了，还修炼个什么劲啊。
颜子孑随即挑眉道：“说话的口气倒是不小。”
暮言卿不紧不慢的回道：“不敢当，倘若真的能把我给打趴下，那我悉听尊便就是。”
颜子孑自认他已经够狂妄自大的了，没想到一个普通的外门弟子竟能比自己还要狂妄，今日他也算是开了眼了。
“他们不忍心伤你，便由我来代劳好了，看在他们的面子上，我会手下留情的。”
暮言卿表情依旧，颜子孑刚要准备动手时，季云斐急匆匆的赶来，直接将再门口挡道的颜子孑给推到了一边。
“我会与你同去。”
暮言卿听到后有些惊讶。
颜子孑站定，心里想要切磋的心思彻底被打消了，他看着屋子里的那四人，嘴角笑得放肆又张扬。
两名亲传弟子，一名医修世家的子弟，却都来这名外门弟子的住处。
颜子孑走近道：“有点意思。”
四人听到之后，齐刷刷地看了颜子孑一眼，不明所以。
季云斐低声说道：“抱歉，今日一事是我的反应过激了，你不能一个人去，还是一起同去为好，遇到意外状况也能有个照应。”
暮言卿弯眸一笑，“没事的师兄，我也没放在心上，那师兄知道天寰福地具体如何吗？”
季云斐道：“天寰福地位于北域东部，近百年都不曾有开过，所以此次前往的修士会有很多，此行怕是有点困难。”
颜子孑轻蔑道：“怕什么，天灵地宝向来都是能者居之，来抢一个便杀一个。”
翟罘斟酌了几息道：“散修可杀，后有宗门的怕是不行，稍有不慎容易结怨，后续处理起来也会比较麻烦。”
颜子孑则是嗤笑了一声，“那又如何，我照杀不误。”
暮言卿：“……？”
好家伙。
他一时间分不清正派反派了。
这就已经开始讨论杀不杀的问题了吗？
暮言卿表示：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散修是没有宗门的，那就等于是没有后台，若是修为高，自保当然不成问题，但若是修为低了，那么在面对秘境内的你争我夺时就很有可能会命丧其中。
毕竟，有些人可不会看你弱小就会好心的放你一命。
散修能够拿到宝物的机遇也很小，就算是拿到了也会因身怀灵宝而并无实力守护，最终大概率还是会落得一个命丧他人之手的下场。
哪怕是有实力的，也很难逃脱各宗弟子的觊觎，除非是像宿鬼他们那样，修为强大到可以碾压一切，不然灵力一旦耗光，还是只剩下一条死路。
背后有宗门的修士，那就另当别论了，他们一般都是几人一起，要不就是十几个，会选择单刷的人极少。
各宗的服饰不同，在这种情况下，也会起到一定的效果，普通宗门的弟子在对上大宗门的弟子时都会给予几分薄面，多数会选择罢手。
若是硬要动手的话，那么双方就都得要顾忌到此举会带来的后果。
能杀光不被人发现是最好的结果，哪怕是被人怀疑了也没事，反正是死无对证，无凭无据的要想定罪太难了。
倘若不能一齐杀尽，一不留神给了通风报信的机会，那可就完了。
各宗在表面上是一派和气，但到了私底下那可就不好说了，下杀手这事一但全知道了，先是不好再次下手，后是等出去之后其后的宗门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总而言之就是：麻烦，棘手。
不过，探魂一术不在其内，这就是一门邪术，轻则痛到怀疑人生，重则或疯或死，此术估计这在修仙界的书册里面也不会有什么记载。
虽然这种见血的事不可避免，但在他心里还是会有一些排斥。
暮言卿问道：“师兄你能跟我说一说前几届的仙盟前五都有谁吗？他们会不会都去？”
仙盟大会的名次也代表着那个人的修为与实力，虽然也不一定会遇到，但还是要提前了解一下的为好。
未雨绸缪嘛。
季云斐想了想说道：“前几届的前五多半已经销声匿迹了，还是说一下云天阑的吧。”
“榜首是上清凌远虚真人的亲传二弟子，楼初瑾，不过此人在四年前出了些事，如今的下落已是生死不明。”
暮言卿一愣，这人他倒是还有印象。
翟罘接过话道：“其二是云天阑鹤阑仙君的唯一亲传弟子，俞谌别，不过在鹤阑仙君不知所踪之后，此人便日夜忙于修炼，一心只想要救出鹤阑仙君。”
暮言卿记起了那日。
是骷棼把沈鹤阑给带走了，但他也答应过傀殇，会留人一口气的，希望能救回来吧……
季云斐继续道：“其三是浮夷源浮仙君的亲传弟子，温即沐，他倒是有可能会去。”
“其四的话……”
翟罘示意的看了一眼谢晟闫，暮言卿马上就秒懂了。
这其四就是：谢晟闫。
谢晟闫道：“我也同你们一道去。”
季云斐还没说出第五是谁，暮言卿的目光便顺其自然而然的看向了颜子孑。
颜子孑：“……”
“他是第八。”翟罘笑着说道：“第五是难水爻月的内门弟子，池半迤，他应该也是会去的，毕竟机遇难得。”
最后，季云斐补充道：“除去他们两人，前十的其余八个名次皆是归属于四宗弟子的。”
默默的收回目光，暮言卿点了点头。
颜子孑踹了一脚门框，满脸不爽的走了。
暮言卿：“……”
门又哪里惹到他了？
季云斐望着那空荡荡的屋门，“时辰也不早了，你今夜暂时就先去我那住吧，明日会有人过来修缮的。”
暮言卿道：“会不会打扰到师兄你？”
季云斐用余光瞥了他一眼，又在转瞬间移开，“不会。”
随后四人便走向了内门的方向，期间暮言卿将玉佩交还给了翟罘，他们就各自回到了住处。
季云斐带着他去了自己隔壁的那间屋子，又问道：“你的身体可还有什么不适之处？”
暮言卿自然的回答道：“师兄放心，我挺好的，没有什么问题。”
季云斐道：“离天寰福地开启还有一段时日，入境后若是遇到了绝境，你必须得先走。”
瞧着他并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暮言卿收敛了眸光，缓缓道：“好。”
听到这回答，季云斐的心里才好受了一点，他说道：“今夜或许会有异变发生，你需要提高警惕，一有异动便喊我。”
暮言卿不解道：“会发生什么异变？”
季云斐却道：“也或许不会，你先休息吧。”
见他不欲多言，暮言卿也没有办法，他进屋寻凳坐下，拿出布袋里的丝线开始编了起来。
经过了几盏茶的奋斗，终于还算是勉强成型了，暮言卿提着晃了晃，感觉有点编歪了。
拆了重编后，他又注意到了一个问题，凄断是短刃的模样，这样子系上去会不会太不搭？
犹豫了一会儿，暮言卿只是将剑穗放入了袖间，凄断似是兴奋般的颤了一下。
暮言卿轻笑着，又隔着衣袖拍了拍它，凄断便颤得更加厉害了。
收手的一瞬，暮言卿看到了掌心的伤口，这是宿鬼用凄断所穿刺而留下的伤痕，如今已被数多的疤痕给掩盖住了。
剩下的时日里他要随意随心，好好的享受一下生活，还要把宿鬼这个人给彻底忘掉，包括以前的那些事情……
往后的日子，无论是现实或是梦境，宿鬼都别想再来打扰他了。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悲观凄局灯影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