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木石前盟 ...
-
悟空昔年在南赡部洲参访仙道,无缘得遇时,也曾学人穿衣,摇摇摆摆,被人当街围观讥笑,恰逢绛珠仙子下凡经过,替他解了尴尬,又指点他去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拜师学道。
一路上,绛珠仙子教他学人礼,学人话,悟空心性灵清,至真至纯,也邀她在灵台方寸山上修炼。
每每山上的桃子熟了时,二人不期而遇,朝夕顾盼,暗生情愫。仙子知他得了名字,唤作孙悟空,猴王也得知仙子小字颦儿。
学成后,悟空自封齐天大圣,携手绛珠仙子,同住花果山。他本以为他=有了道行,已是长生不老之辈,可谁知那日绛珠仙子醉卧在桃花树下,大圣怜她绝代姿容,衬着这红香散乱,不忍叫醒。可如此一日过去,还不见她起身,欲再叫,却再也叫不醒她。
一怒之下,大圣便闯下地府,改了生死簿,救回颦儿一命,可自此之后,颦儿仍是时常咳血,身子发虚,大圣便上天入地为她偷蟠桃、盗仙丹,各式各样的滋补若干。
绛珠仙子精神日日好了起来,可大圣也彻底惹恼了上天庭,玉帝派兵围剿花果山,孙悟空与众神战至酣处,没有来被破空一金刚琢打中,押赴斩妖台。
绛珠仙子自知二人之事不为上天所容,千里迢迢前去求助菩提老祖。菩提老祖却道:“悟空离去那日,我便对他说过,往后惹出什么祸端,不牵带我便罢,且不许他说是我的徒弟,如今也是他惹祸行凶自作孽,为师也没有办法。”
绛珠仙子跪在洞门前苦苦哀求,悲悲戚戚落泪不止。菩提祖师径自转身离去。
没法,绛珠仙子只得只身回返天庭,悟空被勾刀穿了琵琶骨,再不能变化,却因练成了金刚之躯,刀砍斧剁都奈何他不得,可天雷却是死劫。
只见一道雷电横穿天幕而下,就要击中悟空,绛珠仙子本能地冲上前去,结结实实替他挡下一道天雷,却也随之神魂陨灭。
悟空本也以为要就此了账,却仍是桀骜睥睨众仙,不住冷笑。
谁知天雷并未伤着他,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不由笑道:“玉帝老儿,你们有什么招儿,都使出来罢!”
那太上老君便又提议,要将他在炼丹炉中烧上七七四十九天。这事闹得上天入地无所不知,人人皆道那大闹天宫的弼马温定然要化为灰烬啦。
深阁琼楼,静室幽居,菩提祖师端坐在瑶台之上,忽然掌心跳了跳,菩提祖师翻掌捻指一算,摇了摇头,叹道:“徒儿有难,为师怎能坐视不管。”
他拂尘一甩,千里之外在那炼丹炉上化出一层避火罩。悟空只看那火苗越燃越旺,却烧他不着,四十九天之后,竟练出一双火眼金睛来。
耳中掣出如意棒,搅得天宫不得消停。大闹一番之后,悟空回到花果山,却见小猴儿们个个眼眶通红,见了他,扑嗵嗵跪下,叫嚷道:“大圣爷爷,您可回来了,绛珠仙子她、她……”
悟空定睛一看,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大圣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
大圣真的动了怒,再次上天搅闹一番,玉帝难以收场,便请如来将孙悟空压制在五行山下。
痛失所爱又不得自由,仙乐风飘阵阵入耳,犹如对大圣的一道道凌迟。他心中又痛又恨,奈何却翻不得身。
顽石渐渐长满青苔,来年开春,却在大圣被压之处三寸之内长了一株小小的仙草。那小草生得极细小,仿佛风一吹便要倒了似的,悟空看它可怜,便护在掌心,替它遮风挡雨,竟也护着它过了那一年春。
爱屋及乌,悟空独自对着拢在自己掌心中的小草说道:“颦儿昔年也是一株仙草,哎……都怪俺老孙,累她香消玉殒,如今你这株小草偏要长在俺眼前,让俺日日思念。”
那小草仿若能听懂似的,弯下叶子挠了挠悟空毛茸茸的掌心,片刻,又竖起两片叶子凌空摆出个爱心的形状来。
悟空一惊:“颦儿,是你吗?”
那两片叶子摇晃得更加厉害了,就像在点头一般。
悟空既不敢相信,生怕是山间的风跟他开玩笑;又情愿相信,一时急得抓耳挠腮,不知该捧着还是该握住。
不错,这仙草便是绛珠仙子所化,那九道天雷虽损毁了她的肉身,她却仍存留着一缕魂魄。大圣点销了生死簿,地府也不敢拘她,她便游荡在这天地之间。后闻说大圣惹下大祸被压在这里,便强撑着残存的一缕神识,飘到这里。可叹他昔日一呼百应,何等风光,十万军中无敌手,九重天上有威风,如今却无一人来送些瓜果。
绛珠仙子便在此生根,这地方虽荒僻,灵气最充足,养了许多时日,开春化出一朵仙草。如此过了五百多年,不管风霜雨雪,她都陪着他。
春来,它虽开不出花,却自有一股清香引得蝴蝶纷来,供悟空耍乐一阵;夏日,便努力伸长了叶子去够一颗熟落在地的桃子给悟空。想当年,蟠桃园中将仙桃咬一口便扔的大圣,如今也好好地将桃子咬到见了桃核才依依不舍地扔掉。秋凉,它汇聚自己叶子上的露水喂给大圣,他体内的灵气才不至于完全消散。冬至,便是大圣用自己的体温暖着它,捱过严冬。
直到过了一冬,这株小草再也没发出新芽,只落得白茫茫一片真干净。大圣不知因由,不由叫骂。一抬头,只见一朵紫云从东而来,观音菩萨与惠岸行者落在云头。
菩萨叹道:“你本罪孽深重,然我佛慈悲,过些时日,自有前去西天求仙之人能救得你,你需好好留意。到时自是你与绛珠仙子重逢之日。”
大圣闻言欣喜,高叫道:“可是说真的?”
菩萨又点一点头,便驾云东去。
果不其然,又过了一十八年,一女子骑着白马施施然而来。
大圣早已翘首期盼多时,这一望,便望见了他的颦儿。
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这模样他朝思暮想了五百年,从不曾从他的记忆中消磨去,反倒愈加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