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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弹剑 ...

  •   越国 都城会稽

      校军场上,战鼓雷动,催逼着场上众人一决胜负。
      日光下站立的少女身着布衫,为了行动方便,一头长发紧紧的束在一起。
      她仰首看高台上的仪仗,中间坐着的那人很有威严,就是越王了——答应帮助她复仇的她的国君。
      她所认识的那个大夫范蠡,恭敬地站在王的侧近。
      她回身看四面围拢的十名军士。他们是越军中百里挑一的勇士,高大威武,一身戾气,都是杀人无算的好汉。
      他们拿着最精良的剑,立在场上,声势惊人。
      越女的目光扫过他们手中的剑,端详一阵,就撇过头去。
      这姿势,叫军士们好不气恼。君命不可违,众军士被迫与一个小丫头格斗,如今竟被她轻视!
      一个军士沉不住气,虎吼着扑上前去。巨灵般的身躯直向少女压来。
      越女剑交右手,左手迎着剑锋而上,动作快如风,流畅若水,眨眼间,扑地一声,宝剑扬起尘土落到地上,军士一时发了呆,诧异地瞧着自己空空两手。
      越女的声音十分平静:“一起上罢!”
      军士们顿时怒红了眼。

      剑,剑是凶器!见它出鞘,刃菲薄,如云开,如潮击,光芒耀日,如电光石火,雨疏风骤。
      若有人以为用剑是凶事,目睹这一剑的人恐怕会觉得这乃是神仙妙曼的舞蹈。
      少女窈窕而轻捷的纵身向前,一瞬间,她四周的兵器落地声急如暴雨。
      军士的手掌还没有感觉到疼痛,手腕已流下血来,点滴撒落到土里!
      没有谁见到青灰的剑身,只看到挥动时蛛丝般的青芒。
      等众人回神,少女手中的剑已经收入了鞘内。
      少女平静如常,苍白面色依然苍白。
      军士们圆瞪虎眼,汗滴入土,不肯相信自己被轻易击败了。
      这个女子会妖术!
      国君抬起手,鼓掌笑道:“好剑法!寡人简直不信自己的眼睛……越女,寡人留你在军中,教习剑术,你可愿意?”
      少女顺从地点点头,望向这高台上的国君。
      苟简身上穿着朴素的缁衣,头上的冠冕没有装饰,一张被日光晒得憔悴的面孔,听说是与民同耕才会变成这样,若不是周围威严的仪仗,一点也看不出这就是君主。
      这时候的苟简,初登位的意气风发已经全不见了,只剩下仇恨在面上划出的憔悴和深之又深的双瞳。
      越女自然不知道,这位国君所经历过的折磨和背负的耻辱,她只觉得他的表情阴沉。
      她又望向范蠡,这人眉宇间的勃勃神采是任何疲惫都夺不走的。这样一个人,站在国君身边谦卑的样子,叫越女看了心里生气。
      ——他说他是越国的大夫,他说能为她报仇,其实他的国君吩咐他去,他就去了,一个最顺从的臣子……他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恭顺?

      “越女,快谢恩!”范蠡低声提醒。
      越女这才想起先前大夫教她的礼节,跪下来说:“谢大王。”
      诏书读毕,宦官捧来的是冠冕袍服。三军教习的官位,从来未曾授给过一个女子,而越女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若无其事的收下东西,径自告退,连少女的雀跃也没有。
      国君目送她,半晌道:“她就是欧冶子之女?”
      范蠡默认。
      苟简冷冷一笑:“欧冶子仍旧没有把最好的剑给寡人,这一柄绝世名剑竟被他藏起了十多年。想不到,想不到!”王座上的人若有所思看那人影消失的方向,“少伯,这一柄,你要替寡人好好收藏啊……不要再丢失了。”
      “是。”范蠡躬身拜下。
      庙堂的钟声敲起,国君行驾浩浩然摆驾离去。

      主君一去,这宫前的廊下突然显得空荡,范蠡在原地没有动弹。
      主君的话,他完全明白其中的意思,虽然他感到歉疚,却没有其他选择。
      天注定这女子要为越所用,他发现了她——这就是运命。
      范蠡知道自己已不是一个热切天真的青年,他为国家,为君王,必须残忍,必须做牺牲。
      他痛恨这样的牺牲,却不能不一次又一次选择。
      他的选择仿佛从来没有错过……
      主上靠着文仲的勤勉务实而巩固国家,自己这贾人之后则以诡诈之道来辅佐一代霸业,他与文仲,如昼与夜,如黑与白,主君所需要的,也正是这样的臣子。
      范蠡不自禁记得从前,在这条宫道上,一个女子曾经与他告别。
      她头上罩着纱冠,遮住她忧郁的神色。她转过头看他一眼,忍耐不住纵身扑入他怀中。
      风起,落叶飞散,女子在哭泣。
      “为什么骗我!”女子冰冷的指尖和颤抖的声音,狠狠凌迟着他的心。
      教习舞乐礼仪的的男子,有中正堂皇的身姿,有青色的玉佩,有锋利的长剑,有最温和的态度……耳鬓斯磨,既然无意,为何要牵惹了情丝?而一旦情不自禁,两情相许的时刻,却又要送她走……一切一切,这无情的人。
      “……你为什么要骗我。”她只留下这句哀伤的话。她哭泣,那柔弱的身心支撑下一切苦痛,她去了吴国,带着侍奉敌国的屈枉,以及对他的刻骨相思。

      范蠡牢牢握住腰间的纯钧,那国君所赐代表忠义的信物。
      ——他不该而他必须连自己也要出卖!
      他是为越国,为所有的百姓,为社稷,为国君,就不曾为心爱之人。
      他既然失去那么多,便早就不能回头顾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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