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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九章 悬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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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亡之前的惶恐不安;敌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身份未明的敌人。
风从原野上刮过,夹杂着植物的碎屑打在柳蔚蓝的脸上。洛月看柳蔚蓝全身紧绷,寒毛竖立如陷入惊恐中的兔子,“需要我做什么吗?”
有淡淡的呼吸声,有衣物高速划破空气的声音,一个极淡的男声,“不想死的话,放下手中那个男人,滚!”
柳蔚蓝的眼睛转向声音来的方向,片刻后放松身体,淡淡道,“想不到阁下居然如此藏头露尾!”
“我也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柳门门主会偷偷摸摸潜入别人的领地,不告而取!”
洛月马上移到柳蔚蓝身后,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取笑道,“主人,我可不想第一次出远门就尸骨无存!”
“放心!”柳蔚蓝的眼睛盯住远处的某一点,“他来了!”
蒙蒙的烟雾中,仿佛太阳破开云层,一个全身罩在黑色披风中的影子出现,那人足尖点在植物叶片上,下巴高高仰起,“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柳蔚蓝笑,“我不会影响你的任何计划。”
男子伸出右手食指,白生生的手指如玉石一般散发柔和的光泽,“第三次……”男子艳红的嘴唇轻轻开启,最后一个滚字就要落地。
柳蔚蓝往前走两步,“风家牧场发了帖子,要求织女星有名有姓的穹庐人都去参加大会,如果你不嫌弃,我们可以结伴而行。”
“蔚蓝!”洛月无奈地叫了一声,这不是结交朋友的时刻。
男子纤细的手指慢慢曲起来,“看来柳门主已经做了决定,那么我也就只有用武力来维护领地的尊严。”
柳蔚蓝紧紧盯住男子的手,“前几年我也如你这般闭关,跟外界完全断绝了联系,最近出去走了一趟却发现一些很有趣的事情。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穹庐人从出生开始的记忆就是,穹庐人的钥匙,任何普通人是无法开启使用的。”
“你想说什么?”男子轻声温柔地问,仿佛对待最亲爱的情人,原本肃杀的声音变得软糯,可这种柔里却有压抑的怒气,如果柳蔚蓝给出的理由不足以平息,那么接下来将是最猛烈的攻击。
“摇光的某一个族系被灭绝,钥匙遗落在民间,一个女子得到了,那东西开启了!”
安静,只听得到风声的安静。
柳蔚蓝手心捏了一把汗,柳门本就不是战斗的族系,最擅长的不过时跟植物的沟通交流,遇上这种身份不明有强烈恶意的穹庐人基本上是没有胜算。
“是什么?”
“传说中光明女神的圣剑!”
男子双脚落地,一步一步走近柳蔚蓝,走到丈外的时候伸手指昏迷不醒的王先生,“他不能离开!”
“他的师长希望在死前能见他最后一面。”柳蔚蓝双眼微亮,想看清楚男人隐藏在披风下面的面容,“一位快两百岁的老人,日子不多了。”
男子轻笑一声,指着周围无数的作物,“你是希望在此情况下的我,还有同情心?”
“我只能说,很遗憾!”柳蔚蓝叹气,“希望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风家发帖子,为了什么?”
“疾病的控制出了问题,有人试图将问题的中心引导向基因作物,风家希望穹庐人能统一态度抬高自然食品的价格,争取穹庐人应该有的社会地位。”
“错,是更好地为权贵服务!”男子仰头,一点点黑色的碎发从披风里露出来,“你的决定呢?”
柳蔚蓝一笑,“你看,半路上我来这个地方赚外快了,很好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现在还不能放他走。”男子笑,“再过三天!”
柳蔚蓝右手慢慢摸上老银手镯,手中扣住一把软剑,“没有任何余地?”
“是的!”
柳蔚蓝的软剑暴涨,一道银光激射而出,男子快速后退,柳蔚蓝转头道,“你先走,我会跟上去的。”
洛月看看柳蔚蓝的脸,抓起王先生跑向地道口。
男子暴怒,扬起披风打开银光,身体周围的泥土和植物碎屑漫天飞舞。柳蔚蓝上前缠斗,“想必你的计划非常耗费力量,你也舍不得浪费在我身上,而我也不是擅长战斗的人,不如休战?”
男子手如闪电,两个指头夹住柳蔚蓝的软剑,柳蔚蓝停下手,“还要打吗?”
男子用力扯开柳蔚蓝,身形如影子一般飘香洛月,柳蔚蓝追上去,甩出一根艳红色的绳子,绳子如活物般缠绕在男子腿上,一步也不能上前。
柳蔚蓝咬开舌尖,一口鲜血喷在软剑上,剑光四射绚烂如朝霞,“还要打吗?”
男子冷冷哼了一声,拳头握紧又松开。
柳蔚蓝眯眼看洛月的影子消失在门的那边,头也不回,心头松了一下,却也痛了一下,真的是绝情的洛月呢,居然连头也不回一下。
“好了,只要你不攻击我,我便放开你!”柳蔚蓝商量道。
男子伸出玉白的手指,沾了一点点空气中飘散的柳蔚蓝的鲜血,慢慢伸到口中,舌头轻轻舔了一下。
柳蔚蓝脸红了一红,马上笑,“味道还好?”
男子阴深深转头,“没有记忆中的香甜,看来柳门一代不如一代了!”
“想必你是某个认识我家长辈的老前辈了,既然是旧人,那就请前辈原谅我这一次吧,我下次再不敢了!”柳蔚蓝不敢保证自己能支持多久,只能尽量拖延时间。
“还有三分钟,不着急!”男子好整以暇地等待,“你的力量在衰竭,为什么呢?”
柳蔚蓝苦笑,“前辈看出来了?”
“何必呢?人类都是忘恩负义得寸进尺的东西,今天说需要几片树叶来取暖,明天就想要干燥芳香的木材;今天刚刚能填饱肚子,明天就想要满汉全席。我的领地从城门处的荒地,一直退缩,缩到如今只剩下一个小小的木头房子,我的尊严被冒犯了,却找不到一条法律来维护。”男子仰头看阴沉沉的天空,“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角色,有好人就有坏人,有父亲就有母亲,有上位者就有下位者,有食素者就有食荤者,而我给自己的位置是,裁决者!”
“你看,多美妙的循环!”男子冲柳蔚蓝微笑,“用自己的生命去维持那些种植场实在愚蠢,让人类活得更好他们不会反省,只有痛!”
柳蔚蓝额头冷汗直冒,男子的力量一直在抗拒红绳,而她根本无法同时控制红绳和软剑。她手心捏了一个药瓶,如果到最后只有尝试那个东西了。
男子温柔地抚摸缠绕自己大腿的红绳,“当年你母亲经过这里,觉得荒野的草很不错,我采集了许多柔韧的茅草送给她,她编织了一条绳子求水家的人做成了武器当做给满月的女儿的礼物。”
柳蔚蓝心头一闷,只见那男子随手一挥,红绳子便软绵绵落在地上。
“你是打不过我的,小丫头,好好睡一觉吧!”男子伸手抚在柳蔚蓝太阳穴上,柳蔚蓝躲避不及,朦胧中看见那男子慢慢走向通道口。
柳蔚蓝用软剑在自己手上割了一道口子,痛能让自己清醒一些,她踉跄上前,剑光拦住男子,她笑一笑,“我可不能让你追上去,你会杀了他吧?”
男子偏头,“是的,最近我非常不能忍受冒犯我的人,怎么,那个奴隶是你什么重要的人吗?”
“可以说是伴侣吧!”柳蔚蓝抹一抹手臂上的鲜血,“前辈如果要过去,可以先杀了我!”
“你手心里是什么东西呢?”
柳蔚蓝灿烂一笑,“前辈可以试一试!”
“雇主给了你多少钱呢?”
“主要是我得找一个借口不参加风家的大会!”柳蔚蓝看剑光消散在空气中成一个个的小光点,那些光点沾染在男子的披风上,柳蔚蓝满意地笑起来,放心地晕过去。
男子冷漠地看柳蔚蓝晕倒在地上,软剑缩回手镯中,一个小小的药瓶子滚落出来。
“真是麻烦!”男子不耐烦地走上前,蹲下,揭开披风的帽子,露出一张亦男亦女的脸来,白皙的皮肤,红润的嘴唇,水汪汪的大眼睛,“咱们打一个赌吧,如果你那个奴隶伴侣就这样一去不回了,你就留在这里陪我这个老头子吧!如果他回来了,就用他的命来换你的命好了!”
柳蔚蓝昏迷中,无声。
“嗯,你没反对,那就是同意了!”男子笑,这一笑如春风,他抱起柳蔚蓝奔跑在原野中,“你就好好地看着我怎么裁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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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蔚蓝是被药材的香味给熏醒的,她张开眼睛,谨慎地摸了摸身下柔软的床垫,眯眼看屋子周围的环境。
“醒了就过来喝药!”
柳蔚蓝起身,摸摸胳膊上被包扎好的伤口。
窗户大开,窗外的树木在风中沙沙作响,摇摆的树影,错落的的花朵。
“悬石前辈!”
“终于想起我的名字了!”男子笑着,一只装满药汤的碗从窗户边悬空飘进来,柳蔚蓝伸手接了,皱眉看看药汤,还是一口气喝干。
悬石拢住披风走进房间,坐在凳子上,温柔地看窗户外面广阔的田野,“很快这里就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了!”
“原来的那些守林人呢?”柳蔚蓝还记得自己小时候路过这里,绵延起伏的树海,树海里一间一间的树屋,守林人们快活地在树木之间跳跃。
“无树可守,都打发走了!”悬石懒懒道,“你就留在这里吧!”
柳蔚蓝眯眼看悬石披风上星星点点的小光点,笑道,“不行啊,回去还有事情要忙,多些前辈照顾我这个不懂事的后辈!”
悬石伸手端了杯水,“你昏迷的时候,我切了一下脉,你的资质之差,简直是柳门的耻辱。再弱的种植族系也能抵抗我半个小时,你居然十分钟不到!难怪沦落到让奴隶作为自己伴侣的地步,实在有辱祖宗!”
柳蔚蓝放下药碗,“前辈,我天资不高,不能发扬柳门,但是至少得将柳门给传承下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不是吗?”
悬石阴深深笑起来,“你说,那小子会不会回来?”
柳蔚蓝起身,“前辈,我要告辞了!”
“走不掉了!”悬石笑,“我刚才又去看了一下那个东西,长势喜人啊!”
“前辈,收手吧!”柳蔚蓝叹息道,“何必跟自己赌气。”
悬石自在地喝水,全当听不见。
远处传来车子发动机的声音,悬石微笑,“每天都会来闹一次!”
柳蔚蓝打开房间门,远远看见一队队的工人站在车子上,手里拿着各种工具,嘴巴里喊着口号向这栋年代久远的小木屋走过来。
“你来看,这才是最有意思的,明明我什么都没有做,可是他们都把责任算到我身上来了,他们的同类抛弃了他们,我,成为了替罪羊。”
柳蔚蓝听着悬石尖利的笑声,洛月毫不回头的背影再一次浮现,她转头,微微一笑,“我相信洛月一定会回来找我的!”
悬石拍拍手,笑容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