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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五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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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秋脚程快,女孩子练武,不练力气,练的是轻巧灵便。
她卸下刘瑞昌这个包袱,一溜烟人就跑没影了。
刘瑞昌拽着树干,试图站起来看刘东庭的情况,可惜四周都是参天大树,他只觉得好像听见了枪响,心里一咯噔。
老天保佑,可别出什么事。
像狼这种东西,哪里是人跑得过的,很快有两只围着刘瑞昌在的树打转。
他使劲咽口水,开始念佛号。
满天神佛被他求了个遍,才看见何秋带着人跑回来。
她速度最快,一马当先,不知道从哪拎着把三尺多长的长刀,气势汹汹的样子。
后面跟着十来个人。
这还是年后工兵连的大部队终于到了,一应人手足起来,才有这些营地值守的人。
何秋手抬高比划了一下,后面跟着的人散开,慢慢包抄刘瑞昌在的树。
只有何秋向前跑,余光没忘了留意,心下稍安。
又听见狼叫和枪声,一颗心吊起来。
刘东庭的情况没有她想象的不好,只有左臂带血,半趴在树上,见人来大喊:“何秋,左边。”
何秋借力往前跳,长刀转了一圈,冲乱头狼的阵势,刘东庭趁机下树,开了一枪。
不过他的子弹也不多,场面陡然混乱起来。
何秋长刀挥舞,等都听见声冲上来的时候,就见她半身血站在狼尸们旁边。
叔侄俩活像上了趟战场下来。
何秋倒吸口气。
她训练的时候磕磕巴巴的小伤没少受,这种差点被扯掉块肉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刘东庭用好的那只右手在她手上按了按,说:“没断。”
何秋失了点血,嘴唇微微发白:“没断。”
一些小伤,她自己都能处理的。
张惠婷这个军医,来了以后,最严重的也就是上次有个兵被落石砸到,这会伤员多,她只扫一眼,就知道谁伤得最重。
其他人都是相互着上药就行,但何秋和刘东庭不行。
张惠婷拿出剪子:“谁先?”
伤得反正是不分伯仲。
刘东庭直接转身出了医务室。
张惠婷剪开何秋的衣服,她是上山锻炼,穿得并不多,春寒料峭的时节,只穿了一件国防绿的长袖。
几乎是剪子一碰就开。
伤口是被抓出来的,三道,每一道都有寸长,正在往外渗血,这要一个不好,这块肉就给狼加餐了。
张惠婷见惯风浪的人,也吸一口凉气。
部队都是男人,她还是第一见女人受这么重的伤,声音戚戚:“你这得缝,还得打针。不过打了针就不能用麻药了。”
何秋的嘴几乎没什么血色,还扯出个笑:“缝吧。”
她说得是挺干脆的,但两颊有汗滴下,也别开目光不看,大概是痛到失去知觉,又不能干脆晕过去,转移话题:“被子脏了。”
她这会是上身赤裸,只余一件背心,张惠婷扯了被子给她半盖上。
医务室的被子都是军绿色,这会一团血色晕染开。
其实缝针于张惠婷是小事,所以她也跟着聊:“没事,反正有人洗。”
何秋的意识有些涣散,随意换话题:“狼肉不知道好不好吃?”
她今天可吃大亏了,剥皮拆骨都不能解气。
这两年割尾巴越闹越狠,一草一木都归集体,但谁猎到的东西,还是能留一半。
何秋琢磨开来,狼皮正好做两个护膝。
她思绪已经又飘远。
张惠婷答:”挺酸的。“
何秋却没再提问,一直想着自己的事情,好像这样就真的不痛了。
张惠婷缝好这处,又给另外两处消毒上药,包扎好。
何秋看着蜈蚣一样的线,叹气,真是好丑啊。
然后又想起林文东,回来只怕又要教训她,等张惠婷帮她拿来衣服,简直是愁眉苦脸地走。
刘东庭在外面等缝针,已经有人先帮他把几个小伤口处理好,见状问:“很疼?”
何秋迷迷糊糊:“哈?”
又定神:“没有。”
刘东庭就不再问,走进医务室。
何秋其实只是皮肉伤,没什么大碍,两条腿好端端的。
刘瑞昌颇为不安上来扶她:“没事吧?”
又不是慈禧,走不动道了是怎么的?
但何秋失血过多,着实是有些提不起精神,睁着眼:“没事,回去睡一觉就好。”
她还真是倒头就睡,中间刘瑞昌叫她起来吃过一次饭,等自己清醒过来,天都是黑的。
何秋发出点动静。
刘瑞昌本来是趴在外间的桌子上,茫然睁开眼,掀开帘子进屋:“怎么了?”
何秋有些吃力地坐起来,她的小伤全在后背,所以不得不趴着睡。
但这么睡着实不舒服,她好像还把没受伤那只手压麻了,有些提不上劲:“茅厕。”
刘瑞昌扶着她出去,因为他对外说的是刘东庭的远房侄子,外人又不太清楚何秋和刘东庭并没有血缘关系,大家都只当他们是堂兄妹。
否则换了别人,大晚上孤男寡女的一起,只怕风波不断。
何秋到底年轻,底子好,睡一觉,精气神回来大半,舌头碰一下干燥的嘴唇:“有吃的吗?”
刘瑞昌:“有,我给你盛。”
肉粥不知道熬了多久,烂成一团,入口即化。
何秋轻轻吹,太烫了吃不下,问正事:“我小叔还好吧。”
她不问还好,问了刘瑞昌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生龙活虎。”
何秋笑了。
她小叔这个人,一向是拿命拼,别看伤得挺重的样子,其实不算什么,你再叫他上山打老虎都行。
这么一对比,她倒是个外强中干的。
当然,是跟刘东庭比起来外强中干。
刘瑞昌今天也是被吓坏了,这会才算松口气。
要是有什么好歹,他这个拖后腿的可是千古罪人。
何秋看他这样子,忍俊不禁:“我又不会让你赔医药费。”
刘瑞昌大吐苦水:“小叔说要给我加练。”
就凭他今天的表现,那简直是不练不行。
刘瑞昌有些羡慕,哪个男人不希望做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到他这儿怎么就这么拉垮。
他想着想着问出来:“我以前一直在想,这么苦你是怎么忍下来的。”
何秋打小是夏练三伏,冬练三九。
她在院子里扎马步的时候,刘瑞昌他们就在外头疯,有时候跑过来跑过去正好撞见了,偷摸摸说两句话。
要是被师傅逮到,又是一阵加练。
那苦,哪个孩子看了,不得退避三舍。
何秋回想了一下,是挺苦的。
她言语夸张道:“不练打啊,我爷打人你又不是没见过。”
倒也是,何秋有几回耐不住性子,跟着他们跑出去玩,刚进大院门,就被结结实实打断了两根棍子。
有很长一段时间,大家背地里都管何家老爷子叫恶鬼。
因为大院里都是老人带孩子的多。
哪家老人疼孙辈不要要星星不给摘月亮的。
刘瑞昌小时候不太机灵,还偷偷问过何秋:“那真是你亲爷爷,不是后爷爷吗?”
在他心里,只有后娘、后爹这种的,才能下这种狠手。
何秋心眼也坏呢,故意说:“我悄悄跟你说,那是我后爷爷,你可不能跟别人说。”
小孩子的你别跟人说怎么可能不说出去,刘瑞昌几乎是逢人就说自己刚知道的“新秘密”,没两天就把这事传得满大院皆知。
大人当然知道是不可能的,小孩子就不一样了。
连何兵都听说了。
三人成虎,他上刘家问过话,回来把何秋吊在树上打。
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吊,整个人捆成一团。
闹得刘家几位长辈心里不安,也狠下心把刘瑞昌捆起来打了一顿。
可惜一样是打,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何秋第二天还得巍巍颤颤扎马步,刘瑞昌借口不舒服逃了一礼拜课,每天在家吃饼干看小人书,掀起小伙伴们装病不去上学的热潮
一时之间,从者如众,不是你发烧,就是他肚子疼的。
一朝被揭发,满大院都是打孩子的声音。
赵鸿声最有脾气,组织了起义队伍,几个小屁孩闹离家出走。
何秋放了学事情还多着呢,铜皮铁骨也不能总挨打,一个人回大院。
这种离家出走,左不过是哪条街上瞎晃荡。
当夜就都被抓回来,又是一顿打。
这样想想,好像记忆最深的小时候的事,都是被打
何秋歪着头思考了一下,竟也想不起几件最后没挨打的事。
以前她会难过,现在竟也觉得还好,对未来生活更充满向往。
这种向往是林文东给她的。
想起林文东,何秋叹口气。
刘瑞昌紧张起来:“怎么了怎么了?”
何秋愁眉苦脸:“等文东回来我一定会挨骂。”
刘瑞昌疑惑:“你都受伤了,骂你做什么?”
何秋斜他:“你不懂。”
这世上两个人在一起,是该为彼此更珍惜自己的,否则有个好歹,剩下那个人该多难过。
同理,林文东出门在外,为了她也会格外小心。
他们俩从前都是一往无前的,不过是由爱故生怖。
刘瑞昌确实不懂,摇摇头赶她:“再睡一会吧。”
多休息,总是没错的。
何秋放下空碗:“嗯,有事一定要叫我。”
刘瑞昌翻白眼:“能有什么事。”
他话是这么说,第二天就真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