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鼠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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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古林果真是妖兽横行的一处险地，短短一旬之内，李神都一行人遇到不下二十只四阶妖兽，自然其中泰半都成了她剑下亡魂，仅有三两只逃出生天。不过也就李神都这一队如此，旁的元婴修士带着弟子们在此处试炼格外地小心谨慎。虽说大部分妖兽因着没有传承的缘故，比之同级修士而言略显弱势，但到四阶妖兽单论灵力到底是与元婴修士相当，便是单打独斗，一些修士就足够吃力，更遑论手下还要护着几个更弱小的弟子。
此种情形下，初选开始一旬的时间内，便有三成队伍被淘汰，更有四名筑基，一名金丹修士被妖兽袭击身亡。
天边那片黑云渐渐远去，万古林西南角的一处密林之中，赵芝等人的身形才渐渐显露。这位向来神色木讷的青年此时正皱眉看向远处，那群三阶鬼鸦飞去的方向。他背后的赵元一和庄平对视一眼，赵元一心领神会，上前一步道：“师父，我们来时，沿路并未见到同门。”
赵芝并不接话，又微微眯眼眺望了一阵，才转身嘱咐道：“你们就在此处扎营，我跟过去看看。”
“师父......”庄平还想接话，赵芝打断道：“庄平，你和元一照顾好三位师弟，布好阵法，时时巡逻。若前方无事，我自然去去就回。”
见他态度如此，赵元一与庄平自然无话可说，只能拱手一诺，带着三位筑基师弟在这里乖乖等待而已。
赵芝并未猜错，那群鬼鸦飞去的方向确实有一队人马，并且此时状况不容乐观。那领头的元婴修士是临水岸的一位符修，只见他的左侧的袖袍稀碎，露出一大片模糊的血肉，左手扭曲外翻，似是彻底折断了。他身旁两位金丹弟子也是面如白纸，其中一位不住地呕血，身后四位筑基弟子也已经近乎于虚脱。他们几人方才遭遇了一头快要到化形期的四阶赤眼灰熊，这符修以左手为饵，将那头灰熊引入符阵中一举斩杀，丹田内的灵力本就消耗殆尽。岂料屋漏偏逢连夜雨，几人还来不及将那四阶妖兽的尸体收拾干净，早就埋伏在附近的狼群看准时机扑了上来。
今日当真是倒霉到家了，这几人好容易从妖狼群的围堵之下逃出来，还未多喘两口气，却听到天上传来无比喧嚣又嘶哑的啼声，数百只鬼鸦组成的黑云发现了这几只受伤的猎物，这些三阶的鬼鸦单只都有三四尺长，其中的首领格外地显眼，展开翅膀时有将近一丈的长度，又是一只四阶妖兽。
这元婴符修抬眼看了看天上的鸦群，只是叹了口气，并不回头，只是嘱咐道：“子思、伯远现在结阵，照顾好师弟师妹们。”而后自怀中掏出一把丹药，胡乱往口中塞去，也不待吞咽，便御空而起，朝那鸦群前方飞去。
赵芝在鸦群之后尾随了两刻的时间，本已经打算返回，忽地见到有同门遇袭，不由得加快了速度追了上前。他衣袍翻飞，左手握着同尘剑，只不断逼近鬼鸦的尾部，待到剑气能触及的范围便可拔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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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道周。”李神都将口中串肉的木签随口一吐，而后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上空传来冯道周清朗的声音应答道：“好了，小师叔祖。”
李神都便抬起手来，对着天上最大的那只鬼鸦指了指，又闭上左眼似是在测算什么。聂焕抄着手站在她旁边，微微点头。
下一瞬间，李神都闪身出现在那头正在极速追赶猎物的鬼鸦头领面前，脸几乎与它贴在一起，一股浓烈的鸟类的腥臭又带着血肉的腐臭味冲进她的鼻腔。那只鬼鸦还未作出反应，已在半空中扬出一道血线，而后分作两半往地上跌去。
李神都干哕一声，抱怨道：“早知道还是用非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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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芝按在同尘剑上的左手冒出青筋，同尘剑正要出鞘之时，他忽然见到那鸦群之中闪出一人，只是手中微动，几乎不见拔剑的动作，那一丈长的四阶鬼鸦便已化作两段，而这悠长的剑气破竹一般在鬼鸦群之中划出一道空隙，数十只妖鸟下饺子般坠落到地上。
那骤然失去首领的鸦群立时暴动起来，再顾不上追击前方那受伤的符修，飞在前方的纷纷掉头，欲与后方的鸦群合围李神都。聒噪的鸦鸣合成一股让人头昏目眩的音浪，赵芝正要出手相助，却见那鸦群中心的人影忽地又消失。倏然，空中亮起一张金色罗网，呈八卦状将那盘旋的鸦群笼罩在其中。尔后又有明亮的电光自地面冲天而起，将那金色的大阵化作轰鸣的雷网。五雷剑阵既出，那阵中逃离不得的鬼鸦只在眨眼间便被柯莳轰落一半。
而聂焕、丁一与王草儿三人便御着浮空木剑，低低地飞着，替那些还未断气的鬼鸦补刀而已。
柯莳拎着乌乌，在阵中穿梭着用五雷剑阵轰过两次还尚有余力，但冯道周维持这罗网阵到底十分吃力，不得已收了阵法，让鬼鸦群逃走了小半。这一群三阶的妖鸟来时气势汹汹，走时却是落荒而逃了，有两只昏了头的在逃走之时撞在一起，双双断了脖颈，最终也成为李神都几人的战利品。
柯莳几人顾着将妖兽的尸体处理出来，而李神都正在与聂焕窃窃私语：“还是非虚好用。”
“是你自己没算准，差点被那鬼鸦啄了一口，须臾万里比非虚灵活许多。”聂焕头也不抬，握着匕首将一只鬼鸦的腹部划拉开，摸出里面的妖丹。
所谓须臾万里，是一种与周天步类似的可以跨越空间的身法，不同之处在于，与非虚剑法配套的周天步乃是以使用者为轴心的一套固定的空间坐标。而须臾万里则不然，须臾万里实则是修者到达某一点的计算方法。聂焕所说的灵活之处在于，非虚的点是固定不变的，修行者只能出现在自己记住的点上，而使用须臾万里则只需要知晓想到达的地方的距离与方向，便可算出折叠空间的通道。
李神都不以为然，反驳说：“真和修士动起手来，可没那么多时间让你来估计距离再测算。”
聂焕还要反驳，那先前被追杀的元婴符修上前来道谢：“临水岸江绝声多谢小师叔相救。”
“你和江绝意是什么关系？”李神都随口问了一句。
“她是我师姐，我们一同拜在师父门下已有七百年。”江绝声道。
“哦，我晓得了，化神境的江岸停长老是不是？”
“正是。”
李神都敷衍地挥了挥手，示意这做诱饵的师侄可以走了。岂料江绝声又靠近一步，期期艾艾地递出自己的命牌。
“嗯？”李神都有些疑惑，又有点犯困，虽说斩杀一只四阶妖兽于她而言算不得什么难事，不过到底还是要费些灵力的。她抬起袖子掩面打了个哈欠，而后等这位师侄解释。
江绝声便说道：“此次冒然参加大比选拔是我托大了，现在我身受重伤，弟子们也不大好过。此番承蒙师叔搭救，弟子也没有什么能偿还师叔的恩情，便将我们一队人的命牌给师叔，希望能助师叔一臂之力。”
李神都听完，对着右上方的天空抬了抬下巴，然后道：“那儿还有个空手来空手去的，你问他要不要吧。”
赵芝见着鬼鸦群被驱散，让人头疼的小师叔又在场，本打算就悄悄走了。可李神都非但发现了他，还直接点了出来，他便不得不又回转来，降到李神都跟前，恭恭敬敬地行礼：“小师叔。”
“哎，”李神都应了一声，对柯莳招了招手：“过来。”
柯莳洗了洗手，乖巧上前站着。李神都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夸道：“你徒儿真好用，刚才看见没？”
赵芝自然看见了，只是小师叔这话说得，分明是在夸他的弟子，赵芝听得有点憋屈，只能接话道：“柯莳确实做得不错。”
李神都微微挑眉，哼出一口气来：“就完了？”
赵芝闻言，便从袖中摸出块不知什么材质的青色薄片来，递给柯莳：“拿着吧。”也不知柯莳到底是自己的弟子还是小师叔的弟子。赵芝有点闷又有点欣慰，干脆不去想这事，把那奖励往柯莳手上一塞，转身看向一旁的江绝声。
“赵师兄。”江绝声与赵芝从前并没有什么交集，只是听说这位师兄性格严肃规矩，他说话时便有些拘束。
“江师弟。”赵芝只回了这么一句，便不再言语。
江绝声本就有点紧张，此时更不知该如何接话，只是频频看向李神都，偏生李神都根本不理他们，自顾自寻了处树枝躺下假寐了。他求助未果，便只好大着胆子道：“多谢赵师兄前来相救，只是、只是......”若是将命牌给李神都，江绝声是心中服气的，但是赵芝嘛，虽说他一片好意，到底来得晚了些，连搭把手都不曾，江绝声心中犹豫，却又不知怎么开口。
柯莳本想上前打个圆场，只是方才毕竟是李神都与冯道周占了大半的功劳，自己又矮江绝声一辈，一时也犹疑起来。
“罢了、”李神都本也不是想三番五次让赵芝难堪，最终还是张了口：“既然江师侄早晚要退，那你们的命牌给谁也没什么分别，更何况柯莳方才表现得很好，而她正是你赵师兄的嫡传弟子。你此时将命牌给他，赵芝倒也不算是半点没出力的。”
江绝声听过，才勉强信服，将自己的命牌交与赵芝不说，又领着他去收自己那队弟子的牌子。得了这么大的好处，赵芝只能又谢过李神都，才板着一张脸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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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去了这么久，难不成真的有人遇上那群鸟了？”一个筑基弟子百无聊赖地坐在隐匿阵中与师兄弟几个聊天。
赵元一没好气道：“自己没本事何必参加选拔，浪费别人的时间。师父也真是的......”
“毕竟是同门嘛，见人有难施以援手理所应当。”庄平一派和气道：“况且师父这种身份，若是见死不救，门中该如何议论？”
“元一师兄莫急，我们已经狩猎了十只四阶妖兽，此番初选定是稳妥的，之后的日子再随便找些添头，初试第一想来必定是我们。”方才筑基不久的小师弟劝慰道。
赵元一犹自心急，叽叽歪歪地念叨着什么，却见赵芝手中拎着一挂命牌自阵外走来。他面色铁青，眼刀自赵元一面上扫过，将自己的几位弟子挨个审视了一遍之后，最后视线停留在庄平脸上。他自牙缝里逼出一句话来：“如此做派，尔等皆是鼠辈吗？”
宗门上下都晓得赵芝性情严肃刻板，平日里不苟言笑，唯有亲近之人知道他实则脾气甚好，鲜少有生气的时候。赵元一拜在赵芝门下近四十年，头一次听到赵芝说如此重的话，惊慌畏惧之后，便是羞愧难当。他整张脸通红，只得以袖掩面。其余几人无论是否心中羞愧，倒也学他一般，捂脸伏倒。
只有庄平一如方才一般站着，与赵芝直视道：“师父只教过师姐一人堂堂正正，我未曾得此教诲，想来作一鼠辈也并无不可。”说罢，他竟然先于赵芝拂袖而去。
赵芝盯着他的背影，嘴唇颤抖了一下，最后只是长叹一声：“此皆我之失也。”
作者有话说
第104章 鼠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