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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   滴滴答答的水珠沿着周围的墙壁向下流淌,原本雪白的墙因为长时间被水浸泡已经开始有些脱皮,漏出下面深灰色的水泥。
      窗户上遮着厚厚一层帘布,将街巷的灯光大多遮挡在外,屋内仅有的一点光亮只能看清近处的景象,偶尔能听见车辆经过的声音但很快屋子又归于安静,墙上的电子钟发出哒哒声,每一下都像是在心上跳动。

      台絮蜷缩在角落的一个柜子里,不太严实的门缝投进一道光将他从中间划开,像极了恐怖片里等待屠宰的炮灰。
      他本人也这么觉得,但是没办法,他只能呆在这,藏在这么个勉强将他塞进的小柜子中,即便知道这并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

      说来台絮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进了这个奇怪的房间,他先前从邱鸿家里出来后,明明进了电梯,电梯也停在了一层,但他出了电梯后看见的并不是走廊,而是一个格局比邱鸿家大上许多的屋子。

      房间装潢很是讲究,阳台上放着一个圆形的吊椅,周围摆满了绿植,大小柜子上面都铺盖着带有蕾丝边的方巾,沙发上放着几个橘色的抱枕,就连茶几都讲究地放着个花瓶和几个颜色各异的果盘,还有一套印有青色花纹的茶具,不像邱鸿家里只有基本的生活用品。

      台絮第一时间以为自己是不是又睡糊涂了,所以才会梦到这么奇怪的事情,否则他实在想不明白电梯门后面怎么会是个这样的地方。
      他摸索地向前走了两步,水珠从房顶落了下来,正好滴在后脖颈处,冰凉的触感顺着脊椎滑进了衣服里,带着一点点刺痛,疼痛告诉他这并不是梦。

      台絮摸了摸脖子,手放到眼前看了眼,透明的液体看起来并没有异样,就跟每日接触的水没什么区别。

      他仰起头看着头顶,白色的屋顶上有一个巨大的水痕,正中间正在一点点凝聚出水珠,眼看着又要滴下来。

      楼上漏水了?

      他赶紧向前走了进步,然而再抬头时水珠依旧悬在头顶,啪一声滴到了额头上,这时屋子终于传来了声音。

      他听见一个极其轻柔的女声道:“这位客人进来坐啊。”

      台絮吓得差点跳起来,慌忙看了一圈却什么都没看见,他不敢动,更不敢听着那人的话坐下,只想赶紧离开这里,警惕地看了一圈没有看见人影后慌忙转身跑到门前。
      明明是普通的防盗门,门把手却怎么扭都扭不开,扶手下面的门锁就像是个摆设,只能听见咔咔声。

      女声再次响起,依旧听不出来自何处:“客人这是要去哪?来这里做客跟主人家不打招呼可是没礼貌的行为,对于没礼貌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什,什么代价?”台絮双手攥着门把,迫切地希望门能给他条生路。
      他怕死了,却又不敢露怯,老人都说鬼其实是怕人的,只要人不露怯鬼就不敢上身,也不敢轻易动手。

      “代价……那要看这位先生都做过什么坏事。”女人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她并没有急着出来,很乐于和台絮聊天,“你这辈子都做过的坏事都会被记在一个本子上,当然都是要一一算账,你都做过什么坏事?”

      台絮咽着口水小心看着四周,明明温馨的装饰现在看起来分外恐怖,好像哪里都能藏着个吓人的东西,趁他不备突然冒出来将他一口吞了。
      他有些后悔跟那个声音搭腔,但他现在出不去,脑子也开始有些麻木,根本转不过弯,甚至没注意女人的问题。

      他久久没答话,女人倒是不急,咯咯笑了几声:“其实有些小错什么人都会犯,比如口舌上,因为一点小事儿咒骂别人这种事你做过不少吧?”

      这种事儿基本上每个人都做过,谁也不会放在心上,就好像今天在外面走路不小心被踩了脚,对方没道歉,自己难免会抱怨一句。

      然而台絮现在太紧张了,脑子里什么事情也想不起来,就算女人再怎么故意引导给他提醒,他都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有没有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唯一能想起来的就是他刚才不应该吃小龙虾,现在胃更难受了。
      直到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其实他不是因为饿了太长时间突然吃了辛辣的东西难受,而是因为周围的气氛,那些缭绕在周围的水汽无时无刻不往他身体里钻,每一个毛孔都成了通道。

      台絮又成了哑巴,女人明显开始不耐烦:“果然恶人从来不知道自己为恶,总觉得自己高于其他人,指指点点高高在上。”

      台絮表情更加木讷了,他这辈子竟然有高高在上的时候?

      一阵风吹过,卷的台絮眼睛睁不开眼,他听见女人的声音越来越高:“你不仅行为不端,思想竟然也这么低下,对自己做过的事情不知道悔改,给你悔过的机会都不知道珍惜,你这种人就应该下地狱!”
      最后一个狱字音调拔得老高,好像台絮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徒。

      下地狱这种咒骂都已经被说的烂俗,哪还有人将这种话当回事儿,天堂和地狱对于普通人来说区别不大,都是没人去过的地方,神话而已。可是在现在这个情况下,周围有个飘忽不定的女声,又处在一个说不明白的环境里,地狱两个字就成了一种诅咒钻进耳朵里,不停重复着。

      冰凉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台絮浑身泛软,双腿开始打颤,这下连逃跑都是奢望。
      他靠着门警惕地看着四周,冷汗顺着两家向下流,嘴唇惨白,女声在这时越来越近了。

      声音突然有了方向,台絮猛地转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左侧,那里有一扇紧闭着的房门。
      这一刻台絮的腿突然有了力量,疯了似的冲进反方向的房间里,锁了门后钻进唯一一个柜子里,狭小的空间给了他短暂地安全感。

      他有点想哭。

      诡异的女声在他跑进屋子后倏地消失,滴答的水声却越来越明显,时钟滴滴答答地走着,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
      柜子的朝向并不是房间门,即便他牢牢盯着柜子中间的缝隙依旧什么都看不见,只有车辆经过的时候,车灯打过来,窗帘的影子在墙上飘动,像是个穿着裙子的女人。

      台絮浑身冰冷,已经开始自我怀疑,过去的二十来年里是不是真的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才让他今天遭遇这些东西。

      “咔哒”一声脆响,台絮刚刚飞出去的思绪猛地被拉了回来,他倏地坐直,脑袋险些撞到柜子顶部。

      房门被打开了。

      台絮捂着嘴巴不敢出声,想往旁边动动,离开门中间的缝隙远点,然而柜子太小,他又不敢动的太明显,最后只是将平分脑袋的那条线变成了三七分。

      台絮保持着这个状态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连滴滴答答的钟声都已经被耳朵自动屏蔽,所有的经历都用在关注有没有脚步声。
      他失败了,可就是这样无声的状况让他险些精神失常。

      “咚咚咚”,近在咫尺敲击声响声差点将台絮的心脏敲出来,他疯了般的向后靠,可身后只有木板,哪也去不了,他将自己关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就像一个……棺材!

      门缝间微弱的光线被什么东西遮挡住,台絮想,完了,真的完了。

      最后一点光线被黑色覆盖,台絮已经忘了呼吸,脸上彻底没了血色,双眼空洞地盯着前方。
      电视剧里的人死前都会念叨很多事情,后悔的、遗憾的、不甘的,只有自己真见到了绝望才会发现脑子其实是空荡荡的,这一刻连恐惧都跟着消失,他甚至希望怪物快点来,给他个痛快,也好过待在狭小的空间里等死,等待未知事物才是最恐怖的。

      门前的黑色一点点移动,突然一直眼睛紧贴着缝隙处直勾勾地看着台絮,随后,眼睛弯了起来。

      那眼睛不似想象中的恐怖,没有空洞,没有血丝,甚至很漂亮,笑起来的时候眼尾收成一条线微微翘起。

      台絮一动不动地与眼睛对视着,下一刻突然将手里的龙虾壳扔了过去。

      “我去,吓我一跳!”眼睛的主人飞快闪身,避免了成为瞎子的惨状。

      柜门打开,台絮抱着腿缩在里面,看清楚来人后先是一愣,随后冷汗瞬间爬满全身,双眼红通通地险些哭出来。

      “别哭,我可受不了。”方未嘶了一声,“你也够厉害,这么点的小柜子都能把自己塞进去。”

      柜子不过五六十公分,将一个成年男人塞进去属实有些费劲。

      重九敲敲柜子顶示意他出来。

      台絮手脚并用废了好半天劲儿才从柜子里爬出来,左右看了看两个人,嘴唇一瘪:“你们……我……”

      方未:“你怎么跑这了?”

      台絮摇头:“我就是坐电梯,电梯门开就直接进了这个房子,大门是锁的,怎么都打不开。”
      说到这,他浑身一颤,看了圈四周没有发现异样,拉着方未的胳膊慌忙道:“我们赶紧走,这里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得赶紧离开这!”

      方未听此看了眼重九,正好重九也看了过来,两人对视后默契地一起看向卧室房门。
      电梯停下开门时,他们便站在房间玄关处,倒是和台絮所说的差不多。

      方未拍了拍台絮地脑袋:“没事没事,九爷不是在这么,不用怕,有什么是比九爷更可怕的?”

      重九正走到一旁的墙壁处看着上面的水痕,手指摸过墙壁,有些脱落的墙灰黏在指尖上,散发出的淡淡的腥味和邱鸿家门口的极为相似。
      他正准备绕着屋子看看,就听见方未对他极其特别的评价。

      当着他本人这么评价真的好吗?重九脚步一顿,转头看了眼方未。

      方未似是猜到重九的反应,在他转头的瞬间正好看了过来,在台絮没看见的地方对着重九比了个嘘的手势,无声地说了句:夸你呢。

      重九面无表情地转过头,他怕自己再多看几眼,根本不用这个屋子里藏着的东西动手,自己就能将身后那个嘴欠的捏死。
      他刚走到房间门口,大敞着的房门在这时猛地关上,随后响起上锁的声音。

      顶棚在这时开始渗水,顺着四周的墙壁汇聚到地板上,像是有了生命迅速流向三人,与此同时,女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罪人!你们都是罪人!罪人都该死!”尖锐的声音像是女人的长指甲,刺破耳膜伸到脑子里刮,“你们不应该活着!凭什么活着!”
      女人失控的尖叫着,到最后已经听不清再说些什么,只有极高的调子。

      重九一动不动地盯着门,虽然眼前什么都看不见,却又好像透过这扇门看见一个女人站在后面,对他们进行指责谩骂。

      过了一会儿,女人的情绪渐渐稳定,神经质地嘟囔了几句后声音归于平稳,轻笑了一声说:“无知的人,我现在可以给你们一个赎罪的机会,只要你们说出自己曾经犯过的罪恶,并将罪孽最重的那个人杀掉,其他两个人便能得到解脱。”

      重九没有回头都感觉到了身后两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也对,就他那些传言来说,这世上比他罪孽重的人没几个。

      水越来越多,积水很快没过脚面,方未找了把凳子站上去,头上罩着一件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衣服道:“九爷,您在门口看出什么门道了吗?再不出去我们估计真的要淹死在这了。”

      “是你们,不包括我。”重九道。

      “话不能这么说。”方未道,“我们虽然打不过你,但是我俩要是死了,化成鬼后天天跟着你,你睡觉站你床头,你吃饭坐你对面,你洗澡……”

      “闭嘴!”重九活了这么长时间真没见过这么烦的。

      “九爷要是希望洗澡也有鬼跟着的话……”

      方未话还没说完,重九手臂向前一挥,一道黑气顺着划动的方向由左至右劈了出去,带着刃气劈向房门。

      房门先前不知道被什么禁锢住,偌大的门缝丝毫没有水渗出去,一滴不差的困在屋内。如今遭逢变故,重九轻飘飘的一挥,结实的房门就这样四分五裂,刚刚积起来的水没了阻挡全都泄了出去。

      方未从凳子上跳下来,揪着台絮的衣服将他拖到重九身侧:“如今这世道这么有‘正义感’的人真是不多了。”

      遭逢水灾的不只是一间卧室,如今客厅同样乱糟糟的,重九看着一片狼藉的客厅,突然觉得自己就好像被方未拐来的壮丁,变着花样让他干活。

      消失了好一段时间的焦躁感再起冒头,重九余光处看见方未拉着台絮正在到处乱摸,他突然改了主意,直接到客厅沙发上坐定:“我刚才仔细想了想,洗澡多两个看门的也没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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