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随便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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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大概每天下班回家都会泡一杯红糖水，最近降温天冷，喝一杯暖身。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养生，除了红糖，家里还屯了其他各式各样的茶，怎么泡怎么喝什么时候喝，都有讲究。
按照网上的教程来，倒也不难。
不过就是麻烦了些，她闲下来再做这些麻烦事，一点一点打发时间。
慢慢要步入半百的年岁，慢慢也得习惯打发无聊，学着消遣。
偶尔给在外面读书的大女儿打电话，问她所在城市的气温，问她有没有好好吃饭。
说来还有些愧疚，她是自女儿上大学后，才在电话里得知小姑娘有胃病，但又不按时吃饭按医嘱吃药。
她试过每周打电话督促，但总被女儿以忙碌作为借口，匆匆挂断电话。
“妈，你也找些自己的事情做啦，别操心我。”
后来也就打电话少了，怕女儿厌烦，只默默寄了养胃的流食过去，但小姑娘性格毛躁，也不一定有耐心泡了喝。
说起来，她是有些后悔在女儿年纪小时将她送回老家，交付于公公婆婆带着长大。
但每每提起，女儿总要刻意或无意地打断，说这不是后悔就能改变的事情。
已经都这样了。
小姑娘说这话，用着玩笑语气。
女儿每次跟她聊天，都带着无所谓的轻松语气，轻松之外，是疏离。
可她还是忍不住会想，会想，如果当时劝下他放弃赌博，他们是不是不用散尽家财，是不是不用把两个女儿送回老家。
小女儿还在老家上学，她们吵了架，近期在冷战。
女儿单方面不想接她电话，说她太啰嗦，烦。
她有去找大女儿寻求帮助，大女儿问她，你跟妹妹聊什么啊。
她如实说了，饮食起居和学习，很杂很碎。
大女儿又是笑，说你都不跟她聊些她喜欢的，翻来覆去这些，谁都会烦啦。
但她不知道小女儿喜欢什么，只能跟她翻来覆去聊这些。
“如果当初没离开你们......”她又起了这话头，被大女儿熟练地打断了。
“妈，我还有事，先挂了。”
2.
大概有一个多月了吧，他才接到在外上学的大女儿的视频电话。
但这不是女儿打给他的。
小姑娘打给爷爷奶奶，他正好在旁边，爸便把平板电脑递给了他。
他没指责小姑娘的白眼狼行为，主要这白眼狼连生活费都不找他要了，他主动问起，也只敷衍答道，还有。
他大致是知道自己和小姑娘的矛盾，不过就是她和她妹妹都认为，身为父亲的他出了轨。
俩小孩摆出来证据，要他迷途知返，还说不会告诉妈妈和爷爷奶奶。
他不认为那是出轨，只不过是双方各取所需。
而且他够坦荡，把那个人的存在都告诉了她。
她也只是说了一句，别太过分。
便没有再过问。
他拒不承认，这是错误，俩小孩便生了气，一个二个都不搭理他。
但到底都是要钱读书的。
他有着做父亲的大度，但大女儿说，她最近在想办法攒钱赚钱。
“你还在上学，你能赚什么钱？”他略带轻蔑。
姑娘不看镜头，只说：“能赚一点是一点，总比找你拿要好。”
“不找我拿，你还不是要找你妈拿。”他说。
“总比找你拿要好。”姑娘重复。
在姑娘心里，他和她似乎已经是独立的个体，互不相干。
妈在一边打圆场，说娃娃啊，要钱还是得跟家里说，别苦着自己。
“放心吧，饿不死。”姑娘顺口答，猛地反应过来是在跟谁说话，“啊，奶奶，我不是在说您。”
爸妈都不知道那件事，两个女儿和她，都没在老人家面前提起。
他跟她们说，这是他们四人小家的事，不能牵扯上老人家。
而小姑娘们不说，不是因为他这句深明大义的话。
她们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对待爷爷奶奶比谁都重。
她也没说，倒也不是给他面子。
“没必要跟爸妈说这些。”她说，“你自己的事情。”
大女儿挂了电话，他起身去看小女儿的作业情况，虽然他看不懂本子上的笔画符号，但还是得有模有样地指点两句。
小女儿不看他。
“你还是要努点儿力，和你姐一样，至少上个重本。”他又搬出老生常谈的话。
姑娘抬了头，略过他喊着：“爷爷奶奶，爸挡我光线。”
他果然又被爸妈训了一两句，说娃娃学习自己心里有数，不用他指手画脚。
比起和大女儿的冷战，他和小女儿的矛盾要更深些。
因为是小女儿翻他手机，才找出他“出轨”的证据。
他自认为自己是个合格的父亲，所以为孩子这种不尊重别人隐私的行为而愤怒。
忍不住，就对小女儿的学习生活，各种指责。
“不是爸给你压力，主要是你姐上了重本，你不能被落下啊。”
一切指责都是为她好，顺便还有大女儿做榜样。
他觉得，合情又合理。
他辛苦打拼那么多年，让两个女儿在老家也能接受好的教育，过上好的生活。
他不欠她们两个。
然后，每天照例跟她说两句，按照女儿们的要求，聊天维系感情。
不过，他是得承认，他不是个好丈夫。
这无关出轨不出轨，他不认为那是出轨。
毕竟他一切都对她坦荡。
赌瘾、暴戾，都对她坦荡。
3.
他们分隔两地，已经将近一年了吧。
他找了借口回老家，说是照顾年迈的父母亲，顺便在家做点小生意。
她还留在北京，做家政，当小时工。
女儿还需要钱上学，不能因此懈怠。
她大概知道他回老家的又一原因，毕竟那人是他小学同学，在老家扎根。
哦，那人也有自己的家庭，有个和他们小闺女一般大的女儿。
但他和那人都无所谓，她也就由他们去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就告诉她，他们俩虽然不是爱情，但在经年累月中早已成为了亲人。
啊，不是爱情。
对，他们当时结婚就只草率领了个证，连婚纱照都没拍。
后来家财散尽，北上打拼，也都在各忙各的事情，分隔两地是常有的事。
哪是夫妻，哪是爱人？
亏得当时是一心为了女儿，为了这个家不散，同心同德，熬过了最难的日子。
那段日子她想女儿，打电话回家，女儿说听不懂她带口音的普通话。
她和他不是青梅竹马，也不算天降缘分。
只是在珠三角打工相识，她是广东本地人，借了他这个连粤语都说不顺的北佬半个月的工资。
他们就这么认识了，他没有还钱。
后来他们在一起了，离开珠三角，回到她家所在的粤西北，开了家米店。
再后来他染上赌瘾。
再后来，女儿用他老家流利的方言说，不想她。
工作也忙起来，她渐渐也没空给家里打电话，偶尔打过去，也尽量少说话。
怕女儿听不懂。
有时和他小聚，一起搭伙做顿饭，往往他炒菜，她洗碗。
主要他手艺好些，常嫌弃她炒的菜。
明明她干的是家政，业主都夸她菜做的好吃。
她也想给女儿多做几顿饭，可待在家里的时间太短，女儿也都不知道她手艺不错。
哦，对，大女儿有胃病，小女儿呢，又挑食。
公公婆婆肯定尽心尽力带了，她不能去责怪。
小聚完了，她和他也会聊天，工作的事，家里的事，朋友的事。
没聊彼此的事。
他是看不惯她时刻捧着手机看电子书，她也不懂他为何要对别的什么人掏心掏肺。
近亲倒也好说，总归和他一个姓氏，她也尽心尽力地对待。
但别的什么朋友啊，特别还是年轻女孩子，她不懂。
不过小姑娘们叫她一声嫂子，没有任何逾矩的地方，她虽心有芥蒂，但也还算坦然应承了。
她是听过，他跟女儿们吹牛，说你们爸爸对朋友是如何如何义气，对亲人是如何如何尽心。
他也确实是世间难得的热心肠。
只不过，也是世间难得的凉薄人。
4.
他一直都嫌她笨手笨脚，连个菜都炒不好。
几乎也没什么能做好的事情了，他要不看着，她指不定要被多少人骗。
以前开米店，被骗过，怕他查账，还去找妹妹借钱补贴。
后来呢，轻信微商，买了好大一堆红糖在家里屯着，以为能转手卖出去，最后也只能在家里内部解决。
不过嫌弃归嫌弃，他也不能把她丢下。
父母会指责，女儿会怨怼，朋友呢会指指点点。
他想他不过是，那年大意轻信了赌场，落得家财散尽，以至于到现在很多年，都要为那一年赎罪。
她在那么困难的时候，就一直陪他左右，他没道理弃她不顾。
但他对她没什么爱情，那玩意儿太矫情。
果然还是亲情战友情更实在。
也许是生活多年的默契吧，她对他这个说法，并无异议。
可他们在一块，说完家里说工作，再说朋友，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而他跟幼时的同学却能够无话不谈，她总是能知道他想要说的点。
分明他们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这期间的很多年，他和她同舟共济着，与她音讯全无。
没成想，再相遇，老房子着了火。
是，不被世俗接受，但奈何这才是爱情啊。
他如实告诉了她，给了她知情的尊重，反正他们给各自的空间足够，这一次也如同之前一样。
她虽心有不愿，但仍是会安静接受。
这，也是默契。
连争吵都不再。
他对女儿说，要对妈妈好，爸爸这辈子最对不住的人，就是你们妈妈。
他对父母孝顺，为女儿奔忙，与朋友尽心。
怎么都算不得坏人。
可到她面前，便挑三拣四，便难掩厌倦，便......
做足了坏人。
5.
她现在和大女儿关系更好了些，女儿愿多跟她说会儿话。
这天不知谈到了什么，女儿忽然提起：“妈，你记不记得，你以前跟我讲过，你跟我爸相遇的事情。”
“啊，是啊。”她一愣神。
“那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女儿问。
她不答，她是忘记以前竟跟女儿说过这种无聊的事情。
女儿自顾自地说：“我在想，如果能穿越时空的话，我会回到你们相遇的那个时候。”
“我不会让你借钱给他。半个月工资呢，你自己存着或者寄回给外公外婆都行。”
“凭什么要给他？”
“当然这样的后果就是，我和我妹不会诞生在这世界上啦，在这里先说一句对不住我妹。”
“可我还是不想你借钱给他，他又不还。”
她听了也笑，不知道笑什么呢，眼泪出来了。
是啊，他这个骗子，到底没还。
是但啦，求其啦，也不是半辈子过去了嘛。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随便啦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