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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姻缘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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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五这天,青华欲往大明寺为佛祖敬香,贾敏带了黛玉和润玉一同前往。
母子三人坐了大车,青华单独坐车,黛玉给润玉买了糖炒栗子,润宇吃着软糯的栗子,倒记起凌云来,“凌哥哥栗子不好吃。”
黛玉点他额头,“哥哥给你买的有的吃就好,还挑嘴!”
润玉扯着黛玉袖子不干,“姐姐买的嘴好吃。”
黛玉抱着弟弟,对贾敏道:“妈,弟弟越来越聪明了。”
贾敏温柔地看着小儿女两人康健开心小模样,正要说话,突然马车猛地停住,黛玉和润玉被摔入贾敏怀里,贾敏扶住了车窗,稳住身形,问道:“怎么了?”
车夫道:“太太,有个小乞丐滚到马车前。”
贾敏掀开车帘一看,马车前倒着一个瘦小的小乞丐,一动不动,林管家去瞧,把人翻开,一张黑漆漆的小脸,声息不闻,林管家吩咐人将小乞丐推到路边,来回贾敏,“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个小乞丐,不知死活,扔到路边了。”
黛玉看时,只见青华下了车,俯身抱起小乞丐,走到车外,对贾敏道:“太太,她还有气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带她上车吧!”
贾敏点头,“可怜的孩子,大师带上车吧,林管家送些水去,大师有什么需求尽管去办。”
马车又走起来,贾敏搂着黛玉姐弟,“这好好的鱼米之乡,繁华富饶,如今城里有了拐子,乡下有盗匪,街上居然还出了这么小的乞丐!”
黛玉道:“皇上是圣君,迟早会管的。”
贾敏拍拍黛玉的手,心中忧虑更甚,太子如此非为,怕是难长久,前两天太子家奴到了扬州,去找林海,说起盐税等事,意思是要林海把盐税截流或者多收几分私给太子府,这等事林海如何能做?可是太子也是不能得罪的!
黛玉见贾敏脸色有忧虑之色,定然是犯难父亲的政事,她拉着贾敏道:“老爷每日这么忙,都没有时间陪我和润玉,不如辞官我们回姑苏,可好?”官场的黑暗,政务复杂,会不会是林海早逝的缘由?
贾敏道:“说的孩子话,老爷受圣上重用,特意钦点两江巡盐御史,就是要把这江南盐税好好整顿,若是此事甩手不干,岂不辜负圣上?”
“那老爷就听圣上的话好了,他官最大,我们就听最大官的,不就好了?就像咱们家里,老爷和太太如果意见不合,我们听太太的就好了,毕竟老爷最终也得听太太的。”
润玉鼓着小腮帮子,含混地起哄,“听太太的,太太!”
贾敏捏她脸颊,“小促狭鬼,敢调戏爹妈来了,小心我打你屁股!”
润玉又道:“打屁股,屁股!”
黛玉捏他脸颊,“小鹦鹉,学舌什么?”
一番玩闹,贾敏那点忧虑便散了。
马车到了大明寺,黛玉下车就去看青华车上救下的小乞丐,只见她似乎比润玉还小些,被青华擦干净了脸,王嬷嬷帮她换了身黛玉的衣服,一张小脸白白净净,是个面目清秀的小姑娘。
王嬷嬷道:“大师说她就是饿晕了,我方才用奶/子泡了饼喂了她两块,便睡着了。可怜见的,不知道哪家姑娘。”
黛玉拉着青华,“她不会也是被拐的吧?”
青华摇头,“年纪太小,什么都不知道。”
黛玉道:“先带回家,回头细细寻了家人吧!”她晃晃青华的袖子,“太太总说你佛源深厚,如今我是信了,你总能碰见一些命苦之人,恰好便救了。”这小乞丐若不是青华,怕只能在路边冻饿至死,都无人管了。
青华一愣,他做了上千年的阎王爷,都快忘了自己前世确实是个和尚,他摸摸光溜溜的头,自己本相是佛像森严,佛理娴熟,却总感觉哪里差了什么呢?许是前世太远,只言今生罢了。
青华抬头,大明寺门前一颗银杏树开始黄了,一片叶子悠悠落在他的头顶,他摘下来,递到黛玉手上,“就算我不救,女菩萨也会救人的。”
黛玉看那片银杏叶,金黄如扇,甚是可爱,遮住眼睛看升到半空的骄阳,灿灿青天,碧蓝如洗,真是个拜佛的好日子!
贾敏喊黛玉,黛玉便拉着青华一起往庙中而去,高高的一百多级台阶,走起来小短腿有点累,贾敏低调前来,也未提前告知方丈,不影响其他乡民拜佛,一路上许多提着篮子带着香烛的男女上下,淡淡的佛香从庙中传来,有种奇妙的安宁感。
他们到了大雄宝殿,供奉的莲座佛祖,贾敏带着黛玉和润玉对佛祖跪拜,贾敏捐了五十斤香油钱,给近来焦虑不安的林海还有黛玉、润玉兄妹都点了长明灯,方丈听闻有大户女眷捐赠香油,立马迎了出来,见是贾敏,赶紧招呼奉承。
黛玉对方丈道:“我也捐十斤香油钱,给我家太太点一盏长明灯。”
贾敏笑道:“你哪里的银子?”
黛玉道:“每月的月例银子还有太太往日给的私房钱,我有钱呢!太太别只给我们祈福,也得想着自己。”
她依偎着贾敏,指着佛祖前一排排的长明灯,“我们一家人长长久久在一起。”
贾敏温柔地看着她,“你有这个心很好,我们一直在一起。”
贾敏看青华,却只是简单合十而拜,但见他年轻的面庞在缭绕而起的香烛里似蒙上一层淡淡的圣光,清隽的五官有种庄穆威严,与那佛坐上的佛祖一样有股悲天悯人的气息,就连垂下的黑睫都铺着一种俯视众生的佛光,你感觉他不是一个站在殿中的普通僧人,而去应该坐在莲座上,受人膜拜。
贾敏正想说什么。
黛玉却去拉了青华,“大师,我们去抽签。”
青华扯扯嘴角,有些无奈。
一动一静中,那层佛光圣境一般的平衡破碎,余留一室佛香淡淡。
贾敏一笑,却看黛玉晃了签筒,一支竹签跳了出来,小沙弥赶紧拾起,递给黛玉,黛玉看完一笑,递给贾敏,“太太,这讲的是什么?”
“玉不能双。”贾敏念道,她把签递给方丈,“大师,此签何解?”
方丈看了签,沉吟道:“姑娘抽的是姻缘签筒,敢问姑娘芳名中可有‘玉’字?”
贾敏点头,“正是。”
方丈道:“这说的是姑娘不可配有玉之人。”
黛玉抿唇忍着没敢笑,她真怀疑这签筒是青华搞的鬼,这个方丈大师是他请来的托儿了,怎么梦想总能成真呢?
黛玉扯了扯青华,对贾敏道:“我与大师去看看佛塔。”
青华带着黛玉逛起大明寺,他们慢慢行走,走到一处东殿,佛堂甚小,但香火鼎盛,茂密的大树下香烟缭绕,阵阵诵佛声让人心情宁静。
青华捏着佛珠,黛玉却是不拜,看那宝象森严,双目慈悲下垂的佛像不语,青华解释道:“这是鉴真佛像。”
他想到一些趣事,双手握着佛珠,笑了笑。
“当年为宣言佛法鉴真六次东渡东洋,海上风浪妖魔众多,五次皆败不能成行,故而求助佛祖,佛祖正与斗战胜佛讲理,便言到斗战胜佛曾西天取经,最擅长对付妖魔鬼怪,便要他去协助。斗战胜佛一个跟头翻到海上,对鉴真道‘俺当年走的是陆路,应付的是山精走兽,不曾见过鱼头蟹壳虾尾等,传授经验是没得传了,佛祖让俺来助你,那就帮你到底,来吧!’他抓起鉴真,一个跟头就送到了东洋,于是在东海玩耍一回,回去佛祖复命,说是鉴真已经到了东洋,开始传授佛法,不远将来,佛光普照东方,鉴真定能成佛。佛祖一看,鉴真果然是在东洋传授佛法,救命之人,教蛮人律法、文字、医药等等,佛像已成。但他因未经历过九九八十一难,到底未能圆满,回归正身后,也只能为佛僧罢了。”
黛玉听他讲这些神仙诡诞故事,总似真的般,“大师,我总以为你不过是一位将法相抛弃的真性情僧人,修佛修心那种,但是我又总觉得自己是错的,你似乎——并不重佛?”
青华惊愕,这么点形迹也能看出来?他真想如何反驳,却听到两声极微弱的“汪汪”声,黛玉也听见,往那佛像后看,“有狗叫吗?”
他们绕到佛像背后,见那底座下欢腾地钻出一只小狗,黛玉一见眼睛亮了,“哎呀,好可爱的狗狗,这毛居然是青色的。”
她抱起小狗,小狗伸出小爪子十分欢喜的模样,凑紧黛玉怀里,抬脸伸舌头便想往黛玉脸上舔。
青华伸出一根手指,顶住他的狗脑袋,将他支离黛玉的脸蛋,“哪里来的畜生,不想活了?”
那小狗委屈地眼泪汪汪看黛玉,黛玉一见他那湿漉漉的眼便心软了,立马帮腔,“大和尚好没道理,这么大个人欺负一只狗!”
青华:“……”
特么,这是只狗么?怎么看都像一只卷毛狮子吧?
黛玉觉得这只狗就觉得亲切,似乎是自己盼望已久的玩具,抱了怀里就不撒手,眼看着也无主,便抱了回禅房。
青华在她身后瞪着那只狗,用眼神警告他“老实一点”,小狗翻着眼皮子露出一个人性化的笑,且把毛茸茸的脑袋蹭蹭黛玉的脖颈,然后挑衅地看青华。
青华:想吃狗肉了,寺庙里能熬狗肉汤吗?
从庙里回家后,贾敏找了大夫来看了带回来的小姑娘,养了几日倒是醒来了,洗白干净后,倒也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
林管家去那街上打听,听说那小姑娘是被母亲带着在附近乞讨,住在城南的城隍庙里,前些天她母亲丢下她自己走了,小姑娘在破庙饿得不行,爬出来找吃喝,在林家马车前晕倒了。
幸亏是林家及时将她抱走,再晚一些怕就有些恶人就把她抱走了。
贾敏给她取名叫雪雁,送与黛玉房中,伺候黛玉。
黛玉瞧着青鸢领着雪雁摇摇晃晃地在房中学习认识东西,抱着小狗玩闹,不妨那个从小到大跟着她的不甚懂事的小丫鬟雪雁便是她了。
黛玉对小狗道:“雪雁也有名字了,我也给你取个名字可好?”
小狗“汪汪”两声,谄媚地舔黛玉的手,黛玉将口水蹭掉,“不许舔我,脏死了。”
小狗便收起哈喇子,用毛茸茸的脑袋蹭黛玉,黛玉想了想,“叫你四德如何?”
小狗原本还雀跃欢喜地蹭,听了这个,狗毛乍起,紧张地看向窗外,似乎是怕某人要来吃狗肉的模样!
只听在窗外扫竹叶的青华悠悠道:“叫‘死的’倒是合适。”
黛玉笑道:“我明白了,这几日我尽与四德玩儿了,冷落大和尚,大和尚是不是吃醋了?”
青华扔了扫帚,气得跺脚,指着窗户道:“他何德何能叫四德?”
黛玉在窗内脆生生地道:“我偏生叫他四德!”
“亵渎佛祖,会遭天谴的!”
“你还将佛像照着自己模样刻呢,可不更是亵渎佛祖?我不过是叫他四德,不算什么。”
小狗人性般用两只爪子捂住耳朵,大有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的恐惧感。
黛玉见他如何,扯了狗耳朵,“难不成你听得懂人话?”
小狗摇头,奈何狗耳朵被人捏住了,脑袋拨不动,只好眼汪汪地看着黛玉,那小模样儿别提多可爱了。
黛玉只好道:“你可爱到犯规了哦,好吧,不叫四德,那就叫什么呢?”她低头一看自己面前的棋盘,黑棋九子已死,“你毛色偏青,便叫你青九,如何?”
青华刚拾起扫帚,听住了,青九也张着嘴,那模样像是会说话就惊叫起来了。
黛玉笑道:“看你傻样,想来十分喜欢青九此名。”
青华和青九——
误打误撞?巧的是这狗下凡前确实名为青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