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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奴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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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窄的杂物间,微弱的烛光晃动,映着张张苍白的脸。
屋外风声呼啸,盖不住屋内的人低声交谈。
众人围坐一圈。
“你们听说了吗?死神殿下要回来了。”
有人叹了口气,“好日子就要结束了。”
新来的不懂为什么,捧着烛火呆呆的问。
“你竟然不知道?”众人都用鄙视的眼光看她。
传闻源自十多年前。
某日夜里,有侍者经过死神寝殿,听见里面传出婴孩的呓语声。没过多久,呓语声演变成撕心裂肺的哭声。
再然后,声音消失了。
此后每年的那个时间,都能听到孩子的哭声,此情形大约持续了三四年。
地界曾流传过一种邪术,可在短期内使灵力大增。
修习此邪术者,初时,须以婴孩为祭,吞噬其血肉魂魄,吸收其浓郁精气。功力修至三四层后,婴孩的精气便不足以供养,须得换成少男少女。最后,是成年男女。
那阵子,地界北部有凶兽作恶,众地界仙人前去降服,纷纷落败而逃。就连天界派去的神仙也险些命丧凶兽牙口。
而死神殿下自请前去,仅凭自身之力便将其诛杀,凶兽的牙至今还摆在寝殿中。
孩童哭闹声消失后,又有过路的侍者听到了里面传出少女的言语声,更加印证了底下人的猜想。
婴儿孩童的精气,突然大增的功力,无疑是修习了此等邪术。
传言在地界越传越广,后来传到了天神的耳朵里,派遣杀神前来调查,亦是无疾而终。
“就连天界都对殿下忌惮不已,我们一介喽啰,又能如何。只能尽量躲着些,免得哪日就被殿下盯上了,拖去生吞活剥喽。”
“不过自杀神来过后,殿下好似就不在众人面前出现了,也只有风掌事能够见到他。”
讲故事的人忆起什么八卦,一脸兴奋的凑近那个提问题的新人。
“据说,殿下的祭品,都是风掌事为他搜罗的呢。殿下如此看重风掌事,风掌事说不定也……”
新人的手忽然一抖,烛火苗烫到说话人的胳膊肘,险些打翻了。
“哎哟——你怎么回事啊?你是新来的?!叫什么名字?”
“小、小的叫薛绾,大哥,对不住,对不住。”
讲故事的人摸着胳膊肘,那里黑了一片。“这么冒失,小心被殿下抓去吃了!”
薛绾讪讪笑了笑,默默扶稳蜡烛,继续听大伙讲故事。
七日前,薛绾在高考考场门口中暑晕了过去。醒来后,人就到了这。
也不能说人到这了,或许该说是,魂到这了。
因为她现在名为薛绾,身子也是属于薛绾的。只有思想,属于她自己。
睁眼时,她惊觉自己躺在一口棺材里,差点没重新厥过去。
好不容易适应自己来到了个奇怪的世界,又得知自己的上司们恐怖如斯,有吃人的癖好,这可怎么端得住?
而且这个风掌事,从薛绾刚醒过来那天就看她不顺眼了。想来,定是跟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有什么过节。
光是这个,薛绾便觉得这里危机四伏。
插曲过后,大家也没有心思继续吹水,各自散了去睡觉。
这个杂物间角落有道小门,是个更小的杂物间,里面放着她躺过的那具棺材。
破旧,杂乱,好在还算干净。
阿献说,她原先受过伤,这幅棺材能够抑制她的疼痛,所以夜晚也只能睡在这里。
阿献是薛绾来到这里认识的第一个人,是个半大的少年。
于是乎,薛绾只能硬着头皮,忍着不适,顺便在棺材里铺了张被褥,继续以棺为榻。
众人都已离开,阿献还没走。
“姐姐,不必听他们乱说。”因为薛绾比阿献大两岁,便自作主张让他喊自己姐姐。
薛绾整理着被褥,忽然转头问他:“阿献,你见过殿下吗?”
阿献顿了顿:“没有。”
“那就是了,无风不起浪。”
“姐姐,要相信自己看见的,不要一味相信他人所言。”
薛绾觉得阿献认真的有趣,推他出门,自己倚在门边:“既然我还没见过,就姑且先相信听到的吧。”
黑夜转为黎明,密集的云层掩住天空的颜色,只剩一片灰。
薛绾睡的杂物间没有窗,总是看不到天亮,因此常常迟到。
“姐姐,该起了。”
房门被敲响。
薛绾翻了个身,没有睁眼的迹象。
敲门声还在持续,且愈演愈烈。
“姐姐,今日死神殿下就要回来了,你可不能偷懒啊!”
闻及此,薛绾噌一下坐起身,当即清醒过来。
“不早说!”
阿献隔着门,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昨夜他们不是才说过吗,你睡一觉便忘了?”
“有说是今天吗?”
“昨日下午我也与你说了,是你在树底下偷懒的悠闲,没注意听吧。”
屋内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和一句少女洪亮的骂声:“就你长嘴了!”
薛绾之所以如此着急,也是因为对死神的传闻信了八成。
而传闻仅是传闻,但这主人要归家的事却是真的。
两人去过膳房吃完早饭,到达工作岗位时,已经有人在等着他们了。
红衣女子手里握着长鞭,怒气冲冲的看着薛绾。
“今日殿下回来,大殿清扫刻不容缓,你还敢来迟?”
两个人都来迟了,被骂的只有薛绾。
而薛绾已在这短短几日的时间里习以为常了。她隔三岔五就来迟,每次都会被骂,她已经自动养成了左耳进右耳出的习惯。
“对不起,风掌事。”阿献每次都会替薛绾道歉。
“你去给我将殿下的寝殿打扫干净!”
薛绾撇撇嘴,跟着阿献走。
风婧将薛绾拽回来。
“阿献一人去,你不许去!”
薛绾乐得自在:“好的好的。”耶,我才不想去。
“你一个人扫正殿。”
薛绾:“……”
此处名为阴阳殿,分为阴阳两边。大多数人,包括死神,生活起居皆在阳殿,阳殿的正殿被称作正阳殿。
而阴殿,是除了死神和掌事外,其余人不得踏足之地。
薛绾拎着扫帚,无助的站在正阳殿中,这个在她看来至少有三个篮球场大的宫殿。
一个人打扫?
不存在的。
“弟弟!好弟弟!”
薛绾一开口,阿献就知道薛绾想做什么。
“哎。寝殿较为重要,你先随我一起打扫寝殿,我再帮你一起打扫大殿吧。”
“风婧不是不让我打扫寝殿吗?”
说着,她还心有余悸的回头看。风婧莫名的敌对她,手上的鞭子还厚实的很。
阿献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无所谓,她不在。”
死神寝殿的门是一道机关,因此平日里会钦定亲近的侍者来打扫。阿献熟门熟路的打开机关,领着薛绾进去。
寝殿内一室亮堂,正对着门的是一张颇大的圆床,铺着暗紫色的床褥。以圆床为起点,绕着室内一圈的墙壁上燃着数支白烛。
进了来,阿献就已经开始整理床铺,而薛绾还提心吊胆的环视周围一切,生怕在哪个角落里翻到头盖骨。
待阿献整理好床榻,薛绾还在到处看。
“姐姐,快别偷懒了,殿下就快回来了。”
薛绾扫着地,圆溜溜的眼睛一直转,嘴也没停着。
“你说死神长什么样子?会不会眉毛像毛毛虫,满脸褶子,绵密的络腮胡,黑不溜秋、肥头大耳的?”薛绾自动脑补了阎罗王的模样,哆嗦了一下。
阿献做着手里的事,并不理会她的臆想。
“膳房的小甲说,死神殿下长得奇丑无比,要我远离,小心被吃了。”
薛绾从嵌在墙中的柜子上捧起一根象牙状的乳白色硬物,惊恐的回头:“这该不会是死神的牙吧?”
阿献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眼神从十分的疑惑转变成十分的嫌弃。
“……这是岩兽的牙齿,殿下先前屠杀岩兽所获。”
“……哦。”薛绾没兴趣知道岩兽是什么玩意,只知道死神殿下不仅长得吓人,武力值一定也很吓人。
死神殿下一向来无影去无踪,不在人前出现,这次竟命人召集了全殿上下所有侍者接驾。
一众侍者立于殿门前等候。
浩浩荡荡的人群,排成整齐队列,乌泱泱的都是人头。
薛绾站在第一排,头顶上是一望无际灰蒙蒙的天空。
平时不觉得阴阳殿人多,聚集在一起简直就像大学军训的动员大会一般,区别只是晒不晒而已。
可惜她没能考上大学,就莫名其妙的来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阴阳殿是独立于一片陆地的建筑,虽处于地界,但非地界常人能及之处。方圆百里,无人与邻。
不远处,一辆马车腾空驰来。
薛绾心中对死神的传闻耿耿于怀,不敢抬头看,听到周围人小小骚动后,也忍不住抬头望了一眼。
这座大殿的装潢,无一不被深紫色覆盖,居然连马车都是紫色的。
只一眼,薛绾便匆匆低头。
谁知道那死神长得一副什么凶神恶煞的模样,她担心看了晚上睡觉会做噩梦。毕竟,在二十一世纪,只要你被死神盯上了,就永远都无法逃脱死去的命运。
小骚动很快被平息。
因为阴阳殿有个叱咤风云的风掌事,一声令下众人立即安静下来。
死神殿下的马车没有轮子,只有四团蓝焰支撑着驱动。与其说是辆马车,不如说是顶轿子。
接近人群时,蓝焰咻的一下凭空消失了,轿子缓缓停稳在地面上。
风婧方才还一脸狠厉,见到轿子停稳,脸色立即柔和了不少,上前掀开了半面帘子。
薛绾还来不及腹诽,就见到死神殿下的紫色裙摆,赶忙低下头。
阴阳殿的正门前,一片寂静。
薛绾低着头,盯着鞋尖,祈祷着迎接仪式赶紧结束,视线中忽然出现了个紫色的物体。
是另一双鞋尖,深紫色,鞋面上绣着比鞋身浅一些的紫色曼陀罗。
仍是一片寂静。
鞋尖的主人停滞不前。
薛绾感觉自己被人盯着,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