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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7求药(捉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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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极静,烛台扯出诡异的火光,灯花被烧的劈啪作响。
夜风从窗户穿入,吹拂得室内厚重的幔纱轻轻飘动,更显静谧。
时凇昱刚洗浴完,发丝如瀑,彼时正披散着,还有几缕未擦干的凝着湿气,水珠似坠未坠。他只穿了一件黑色中衣,此刻眸光低垂,盯着把玩在掌心的琉璃盏。
杯盏晶莹剔透,杯身刻着花纹与字符,杯底厚重,上面雕着一条蜿蜒而上的小蛇,蛇头正好爬至杯沿,甚至还能看微张的嘴里吐着信子。
这是前几日宫里御赐的,是大业国使节前来朝贡时所献的珍宝。琉璃盏制作工艺复杂,且材质上等。梁沂承的马车上虽然也挂满了珠子,但与这根本不是一个品级。
更神奇的是,据说烧制杯盏时夹杂了药材为引,故而还有强身健体的作用。皇帝听到此等神效,过后当即就差人尽数送到了景王府,倒是关切得很。
室内灯火昏暗,重重的阴影打在时凇昱面上,眉眼越发深邃,幽幽的眸子看不见底。
在手中摩挲良久,他才放下杯盏,桌上磕出了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室内显得脆利异常。
目光落到地上半跪的人身上,开口道:“你是说,那日雪湖上的行刺,不是清心堂的人?”
“没错。”琑然垂着眸光,嗓音浑厚,语调抑扬顿挫,“三年前闻雪阁失手,直到现在仍然贼心不死,多半是知道您已经醒来。那日雪湖上的飞镖,想来只是一个开始。”
他的声音沉了沉,带着几分语重心长,“如今江湖已是暗潮汹涌,各方势力又开始蠢蠢欲动,公子可千万小心。”
琑然说完这句,视线往上移了一瞬,往时凇昱的胳膊上瞄了一眼。
时凇昱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前些天,他夜里独自出行,不成想,在路上就遇到黑衣人卫千澜的劫杀。虽然他能轻易躲过府中耳目溜出来,但当时身体尚羸弱,自是无法与之抗衡,打斗其间胳膊便受了重伤。
所幸还是躲过一劫,后来就遇到了褚言。
“属下知道公子心中一直有许多疑惑未解,但是天女曾经吩咐过,终有一日她会亲自告诉公子,所以公子……”
“所以我就坐以待毙,等着被四方围杀?”时凇昱冷言打断了他,而后身子往前一倾,“永远受制于人,做一只被豢养在牢笼中的怪物,这就是你们要的?”
琑然身子一震,额头冒出一层冷汗,思忖许久以后,音调高了几分,铿锵道:“属下今后必定寸步不离地守卫公子安全!绝不会让几天前的事再发生!”
时凇昱目光泠泠,扫了他一眼,心中却无奈一叹。
面对这种场景他早已习惯,不管他说什么,永远都是鸡同鸭讲,得来的答案亦是牛头不对马嘴。
最后还是坐直了身子,摆了摆手,“你退下吧。”
然后待琑然退下后,便替自己斟了一杯清酒。
酒方入喉,腹腔便漫起一阵闷闷的疼痛,继而一股温热的甜腥猛然涌上唇齿之间,他连忙取出袖间的帕子,抵到唇边,“咳咳。”
几缕发丝也散到了脸侧,更添几分颓唐之色。只见他面色愈发苍白,眼角睨着三分血色,彼时带了些狠戾。
然后瞥了眼帕上的猩红,勾指抹了一把嘴角,不屑地冷笑一声,“什么天渡后人、长生诀,不还是深受病痛折磨,到头来终究是一抔黄土。”
正是这时,房门突然被扣响。
门外传来司若的声音,“王爷。”
时凇昱将帕子收回袖中,端坐好身,“进来吧。”
司若端着漆盘刚一推开门,随着凉风进入的,还有一个浑白的团子。
那团子蹦得飞快,司若反应过来时,它已经溜进屋内老远。
她有些慌乱,看着雪团一脸无奈,无措地站在原地,“王爷这……”
雪团往进冲得快,刹得也快,在距离时凇昱一丈处就停住了浑圆的身子,然后仰起脑袋,一双圆溜溜地眸子凝望着他。
时凇昱嘴角微扬,微垂下.身子,朝它勾了勾手。
雪团得此准许,悠悠地摇着尾巴就凑来了,柔软地蹭上他的手掌。
见此场景,司若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平日这王爷并不喜与雪团有过多接触,顶多就是遇见了摸两下,大多数时候都是交由下人来照料,更是从未准许它可以进入寝室。
眼下见着他并无责怪,司若才挪了脚步,将漆盘上的紫米粥放下,但并没有立刻离去。
“还有何事?”时凇昱抚了抚雪团光滑的皮毛,抬眸掀了眼司若。
“方才宫里传来口谕,圣上邀王爷明日去一趟宫中,说是宫里新收入一位神医,据说医术高超,所以明日特为王爷把脉复诊。”
却见时凇昱笑意更深,他轻点了点雪团的脑袋,然后直起身子,“圣上皇恩浩荡,明日可要早些去。”
“你也早些休息吧。”时凇昱又扫量了她一眼。
司若应了声,便蹲下.身子,正欲抱起雪团,但还没来得及直起身,便听到头顶传来他凉凉的嗓音:
“近些日子夜里凉,司若可要盖好被子,要是夜里被冻醒,然后睡不着,本王可是会自责的。”
这话说得关切备至,听到司若心里却是胸腔一震。
但见她身子一僵,险些直接跪下去,但还是赶忙收拾好惊慌的神色,直起身子朝时凇昱揖身道:“司若多谢王爷关心。”
“奥对,”时凇昱直直地看着她,惨白的面色衬得眸光如鬼魅一般,令人不寒而栗,“府里管家应该制备了厚的被褥,你也去领一份吧。”
司若低着头,不敢与之对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抱着雪团的手已在颤抖,“是。”
然后赶忙退下了。
*
小巷昏暗狭窄,没有一丝光亮,夜里凉风习习,吹拂得人寒毛直竖,几分阴暗诡异之气从空荡狭窄的巷子中浮起。
走过这条巷道,又拐了一个弯,才看到尽头有一方木门,门板很旧,看着破旧不堪,偏是门楣上挂着一盏新亮的灯笼,灯光明亮,可以看到门上简陋地刻着三个字——吹梦居。
思烟提步行止于门前,借着光亮,又将手里的纸条展开,确认了地址无误,狠狠吸了口气,似是下了什么决心,然后便敲响了木门。
“扣扣扣。”
是一位粉衣女子为她开的门,那女子形貌娇俏,明眸皓齿,见到她就咧了个大大的笑,热切道:“这位姐姐快请进吧!”
“你还好意思喊人姐姐,自己都多少岁了。”一个男声从屋内响起。
思烟凭着缝隙,看到屋内桌前正端坐着一个男人。
男人看上去三四十岁的模样,脸型微圆,眼睛也圆圆的,看上去倒是慈眉善目,彼时抬眸看了眼门外,就继续握着毛笔在写着什么。
粉衣女子为思烟让开道,然后转头嗔怪道:“你真是好生无趣!”
“况且本姑娘看着本就年轻,而且花容月貌秀丽清雅,总之,只要相貌看着青春,那便不算老!”女子合上了门,随后脑袋朝思烟那边一歪,看着她问道:“这位姑娘,你说对不对?”
女子虽然在笑,眸光却含着几分阴恻恻的寒意,好似丛林猛兽正盯着猎物,让人极为不适。
思烟心中也一怵,往旁边缩了几分,点头应道:“是。”
那位男子正好写完,将手中毛笔放至笔架,把写的纸张合好放于一侧,然后站起身,抬手朝思烟做了个请的动作,看着桌案对面的椅子,示意她坐下,“这位姑娘,请坐。”
屋内与屋外的场景一般无二,墙皮亦如那门板一般,陈旧得很,甚至还有不少坑坑洼洼的地方。
整个屋内只有一盏烛台,但火光却是比平时见的都大,所以倒也照得通透明亮。
屋子很小,东西物件一览无余。
屋子中央是一条长桌,桌子的两端的分别摆着一把椅子。
然后侧面是一个高大的书架,几乎占满了整面墙,但上面摆放的书却是寥寥无几,甚至都落上了厚厚的灰尘。
简直像是临时找来的废弃房屋一般。
待思烟坐下后,男子便退让到了一边,站到了阴影处。
然后粉衣女子施施然行至桌前,然后坐了下去。
女子此刻已经收回了方才的目光,不管是刚开始的热情,或者是后来的阴冷,如今都如同卸去面具一般,只剩下面无表情的“冷”。
她抬眸看向对面的思烟,淡淡地开口:“姑娘好,这里是吹梦居,我是这里的掌事云暮。能专程来这里的人皆有所求,自己无法得到的,这里可以帮你寻得,自己无法明白的困惑,吹梦居也能为你解答。”
云暮顿了顿,而后问道:“不知这位姑娘所求为何?”
“我想求一味药。”思烟回答的很快,没有半分犹豫,眸光亦是坚定。
“那姑娘可是来对了地方。普天之下,就没有吹梦居没有的药。”云暮得意地勾唇一笑,又补了句:“不论求死或是寻生。”
“能找到这里,想必也了解我们吹梦居的规矩,有求必应,自是要付出代价的,”云暮一只手支起下巴,眨了眨眼,“钱财不论,我们要的是心意。”
思烟点了点头,“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