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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单家(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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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单家学童受的大多是灵伤。灵伤不比皮肉之痛好治疗,由于是灵识被邪祟折磨,只能靠一些非常法子赶走邪祟。
单老爷特地留出些空房给伤员住。这些病房也被邪祟弄得满是瘴气,除了医师几乎没有人愿意出入此地。
这日清晨,鱼阳按例诊早安脉,来到病房时却看到一片混乱。
大伙围着一个女童,女童的腿部出现大片淤青,不停抽搐使得皮肤渗出鲜血,染在身下的床单上,骇人异常。
鱼阳赶忙过去,这竟是一种从未出现过得新病症!
按理说治疗已进行十天之久,病症最多在四五天显出迹象,而此病潜伏期这么久又发病如此狠,必定是剑灵邪祟作乱。
想到之前随爹爹给人看病时,遇到过一个中年商人,他常年奔波各地,在某次运货时途径三峡,被三峡的水祟附扰,全身皮肤溃烂,和眼前女童的腿部淤青竟如此相似!
荆州到巴蜀,有不少水路,满氏人的武器染上水祟也极有可能。
不到一刻钟,所有医师都已赶到。
女童的皮肤已开始溃烂,疼得快昏厥过去。一时间女童哭喊声、人群嘈杂声乱作一团,医师们团团围着却不知何解。
鱼阳心内纠结,因不知女童所犯到底是不是当年水祟之病,也不知当年中年男子所用的药材有无与女童体质相克之物,不敢贸然给出方子。
女童的哭声越来越痛苦,腿部的溃烂快要蔓延至腰部,鱼阳知道不能再拖下去,哪怕冒险也要尽力一试。
“快,取黄芩,五台子十钱,清水武火煎沸以后文火收汤,过滤后再以文火浓缩成药液,连同纱布一同送过来。”
待药童领命而去,身边的医师们却躁动起来。
“鱼医师!我说你也太大意了吧?”
“对啊,谁不知道这就是一般的消溃的方子。”
“用一般的方子来治,不怕适得其反么?”
......
鱼阳眉头紧锁,思考怎样出去在根本上作乱的邪祟,并没空搭理这些闲言碎语。
药童送来所需之物后,鱼阳把药液渗透纱布敷在溃疡面上,所幸至极,伤疤得到了抑制,没有继续扩大。
医师们看到如此,稍微收敛了点。
鱼阳又命人取来一捆柴火,架在病床前,让所有人撤离病房,只留他和女童二人。
他用湿纱布蒙住自己和女童的口鼻,遂点燃那堆柴火,一刻钟后熄灭,再看女童腿部,果然只留皮肤残疤,体内的邪祟已不见踪影。女童因体力不支已经昏睡过去,但气脉平稳,已无大碍。
鱼阳摘下纱布,走出病房。外面的人正在大肆讨论他架柴火这一举动,见他出来,就顺势把矛头指向了他。
“吵什么呀吵什么呀,人我都治好了!”鱼阳大声说道。
“我们才不信!从没听说过生火治病这种事!”
“一开始我就说年轻人哪来做医师的资本,亏单老爷还诚心待你。”
鱼阳笑笑,说道:“你们这话就不对了。今天我要是不出方子,指不定人都烂掉了你们还做不出决定呢!再说柴火一事,这个病我曾见过,是水祟引发的皮肤溃烂,黄芩水只能暂时缓解。想从根本上治好,必须用猛火将水祟赶走。不过呢,我也理解各位前辈,在北地行医久了,没见过水祟是应当的。”
一通话说的众医师哑口无言,待几个挂不住面子的想继续强词夺理时,单老爷来了。
单老爷不愧是明善堂之主,虽已年迈但气度远胜旁人,原来单大公子单何的谦逊温和,是与父亲一脉相承。
众人忙行礼作揖,单老爷回礼后对鱼阳笑道:“果然江山代有才人出,年轻人真是可塑之才。鱼公子,今早诊完平安脉后,不知可否愿意来我书房坐坐?”
“当然愿意,鱼阳诊完便去!”
众医师看到鱼阳被特殊提点,心里都不是滋味,但碍于单老爷在此,又不好发作,只好闷闷地进了病房。
鱼阳依言来到书房时,单老爷早备好了茶水,二人道谢后便各自入座。
单老爷的书房毫无雍容之气,装饰古朴简单,配以檀香袅袅,让鱼阳恍入仙境。
“鱼公子,老夫我就单刀直入地讲了。这次请你过来,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只要鱼阳能做到,定义不容辞。”
“好,好,好。那我就放心了。这件事就是我家二郎单月的病症。”
难不成单月被满氏所辱的伤病还未痊愈?
又听单老爷道:“我家二郎这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从娘胎里就带着寒症,寻医多年无果,每到冬天啊,就寒疾发作,内力衰减不少。我夫人生前会带他去南方避寒,但自前年夫人过世,他再也不愿南去。今年二月寒潮来袭,内力受损后又遇满氏入侵,实在是...让我忧心得紧呐。”
“我见二公子为人冷淡,不比您和大公子温和,现如今才知缘由。”
“二郎以前若有得罪还请鱼公子莫放心上。我见鱼公子医术不凡,想请鱼公子在这次明善堂病乱结束后,在单家多待一段时间,为二郎之病诊治一二。”
“二公子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一定会尽全力为他治病。”
单老爷听到这番话,终于放下心来,说道:“老夫在此谢过鱼公子。只是......寒疾乃缓慢之症,并非十天半个月能治好,不知鱼公子可否愿意长宿陋室...”
鱼阳道:“老爷放心,我家虽在九江,但人丁稀少已无牵挂。我定待到来年开春,治好二公子的病再离开。”
鱼阳诊完最后一个病人,已是傍晚时分。
他和谢铭也二人住在明善堂的一个小院里。这几日不见谢铭也的身影,想必是巴蜀风光旖旎,他便闲不下腿了。
刚走近小院,鱼阳就听到几声悠扬婉转的笛音,莫非是谢铭也回来了?
院子里的大榆树上坐着一个人,背对着鱼阳。如果不是鱼阳对谢铭也的身形非常熟悉,他怎么也不会相信这个背影都写满了悲伤落寞的人,竟是人前那个桀骜不羁的少年。
清冷的月光悉数洒下,谢铭也静静地坐在那里,没有怡然自适之感,反倒像绝望至极的人,终于放弃挣扎后表现出来的从容。笛音不似往日欢快,此时悲鸣低咽,如泣如诉。平和的画面搭配哀婉的笛音,无端让人为之一振。
鱼阳怔住,狂傲的谢铭也他见过,暴躁的谢铭也他见过,温顺讨喜的谢铭也他亦见过,却是从未见过他这般无助、落魄的一面。
许是听到了脚步声,树上的人在回头的一刹那,就调整好了表情,笑道:“小鱼儿,你回来了!”
鱼阳讷讷地接话:“是啊,你在树上做什么?”
“今晚月色甚佳呢,树上赏月才有意思嘛。”
鱼阳看着眼前的人又恢复了笑颜,已完全寻不到方才那背影的气息。一瞬间,鱼阳竟开始怀疑刚刚是自己做了场梦。
“这两天去哪里游山玩水了?”鱼阳放下药箱,问道。
“嗨,巴蜀的各大名胜啊,都被我玩了个通透。可惜我一人属实无聊呢。”
“不然你还想让谁陪你?能玩就知足吧。”
谢铭也笑笑不答。突然,他本来站着的身子不自知地歪了歪,像是气血不足之人犯病头晕。
这个动作被鱼阳尽收眼底,他问道:“你没事儿吧?我给你看看脉?”
谢铭也一听这话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嬉笑道:“我才不,我从就小最怕郎中给我诊脉!”
鱼阳翻个白眼:“那你就自己补补,你这应该是体虚所致。”
“行行行!不过也得等我会庐州喽!”
“怎么,你要回家了?”
“对啊,我今天就是特地来告别的,灵器铺子来信说有点事,须我今夜就赶回去...”
鱼阳没料到他今夜就要启程,挥挥手:“也罢也罢,我呢,得一直在单家待到来年春天。你要找我,来巴蜀便是。”
“这么久?怎么,单老头要你做他家媳妇啦?”谢铭也突然坏笑道。
鱼阳啐道:“呸!他家一个女孩都没有,你还想让我做个断袖不成?”
谢铭也大笑,提起一旁早打点好的包裹便出门离去,只听他的歌声愈来愈远:“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
鱼阳在门槛坐下,看着天上一轮明月,喃喃道:“心几烦......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