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记》兰舟

1、楔子

　　“啾！”一声尖利的鸟啼，划破乌沉沉的夜空，远远传去。一只飞鸟孤影单只，徘徊于密林之间，哀哀而鸣，仿佛失去伴侣，正苦苦追寻。
　　许久，终是无果，那孤鸟尖声厉鸣，竟一头扎下，迎头撞上一棵大树，顿时羽飞毛散，化作一团血肉，滚落焦土。
　　葱郁茂密的山林，几乎燃烧殆尽，刺鼻的焦味掩盖不住弥漫其间的浓浓的血腥气。焦黑的木桩之间，尸横遍野，残肢断臂，随处可见。更甚者其间混杂诸多飞禽走兽之尸，血色将地面尽皆染红。
　　浓浓的夜色掩盖了血腥的杀戮。静谧的山林沿着山体无边地延伸着。远远望去，山顶之处传来霞光阵阵，但仔细望去，几缕金芒不时划破霞光，虽然细弱，却直冲上天。
　　“叮”！万道霞光铺天盖地而来，然而与此同时几缕金芒闪现，傲然不惧迎向几倍于己的光芒，尖利地再次划破霞光，霞光几次反扑，均被金芒抵住，彼此消磨，最终在空中微微闪烁后消失殆尽。
　　光芒过后，两道人影倏然分开，一左一右飞开丈余，凌空而立。
　　如云的乌发凌乱的飞散，胜雪的白衣上早已血迹斑斑。左首的女子右手捏了个诀，左手却合在胸前，强自压下胸中翻滚的气息，微微喘息，勉力控制着足下的金莲不致坠落，双目犹自凶狠地盯着眼前的男子。
　　男子并不比她好过，虽然星眸剑眉，却脸色苍白。一身灰色的道袍血色斑驳，更被利刃割破，在夜风之下破袖纷飞，便有褴褛之嫌。足下踏着一柄的赤色的巨剑，不时发出道道霞光，虽然洪大，但是总不能掩住那夺目的金芒。
　　两人各自调息未定，男子却先开了口：“金荷妖女，你大势已去，你若现在投降，我仍可保你不死…….”
　　话为说完，夏金荷已是放声厉笑道：“保我不死？谢长廷，你只见我金荷山大小众妖葬身火海，难道我可与你善罢甘休？我大势已去，难道你大势还在？你上山时带着诸多师兄弟姐妹，现在还有几人能在？你为何不求我放了你，保你不死？”
　　她微微停住，大口喘了几口气，接着又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偏今日你开了这修罗场，你就算能活着下山，将来于天上你有何面目去见你师尊？”
　　谢长廷捏了个剑诀，凛然道：“除妖降魔乃是我道中人义不容辞之事。我为何无有面目见师尊？你们这些妖孽，残害四周百姓，罪恶多端，本来就该尽数诛尽。我正是为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兼之你又乃天地所育旷世奇葩，修行不易，才想放你一条生路。你怎敢和我在这里说好生之德？”
　　夏金荷大怒，厉声道：“放屁！我未生之时，此处乃是有名的恶地，人称之恶魔山，妖魔肆虐，方圆百里之内荒无人烟，寸草不生。那时你们这些满口道义的‘圣人’到哪里去了？怎么不见你们拯救众生于水火？天地怜爱众生，于山顶冰湖之内生育金莲，方才有我出世。我出世至今的几百年，大小众妖纷纷被我收服，飞禽走兽，各安其所。便是周边也渐渐多了人烟。这妖魔山早不是人间恶土。可是你们这些所谓正道中人却见不得我金荷山日渐强大，所以借着除妖降魔的名号在这里大肆杀戮。谢长廷！往日我们一盘散沙时你们可容忍我们为害一方，我们聚成一团，你们就迫不及待要斩尽杀绝，你敢说你们真的没有私心？”
　　谢长廷苍白的面色如旧，喜怒不见，只是声音略有暗哑：“我只知眼见为实。金荷山我多次路过，每次村民都多有哭述，尔等妖人屠杀村民，就在半月前，我亲眼见得王小虎死于利爪之下，你可知他家中尚有有八十老母。你还敢说你手下妖人都是清白无辜之辈？”
　　夏金荷面露讥讽说道：“你只见村民被杀就认为我辈卑劣残忍。你可知这这几年间村民上山伐树，侵占山地，多少花妖树精死于非命？多少飞鸟流离失所？多少小兽夭折？王小虎是谁我不知道，但是半月前白凤曾杀过一猎户。但是便是我在，我也必杀之。你可知道他手里沾了多少我辈的血债？他有老母待养，难道他手下死去的飞鸟就没有幼雏待育？你们是命，难道我们就不是？众生平等，你们对我们有生杀大权吗？”
　　谢长廷默然。半晌他忽然剑诀一变，嗡嗡剑鸣声中，他右手已然握住赤色巨剑，道：“今日之事，恩怨纠葛，已经无法言明。既然不能善了，这段恩怨你我就此了断，日后不论谁生谁亡，自当为天下苍生尽心尽力！”
　　夏金荷忽地仰天长笑，道：“尽心尽力？这等谎言去骗谁？今日我若将你诛杀，五大门派群龙无首，逃出金荷山的众妖尚有一线生机；反之我若葬身此处，你等下山首要之事便是斩草除根。哈哈…..想不到我得尽天时地利，修行百年，本以为可以一番作为，却不料终是毁于你等庸人之手，罢了罢了，我今日便拼着魂飞湮灭，为我辈后人争命！谢长廷，你纳命来吧！”
　　她声音愈来愈来凄厉，谢长廷百年寿龄，除妖无数，向来不曾皱过眉头，然而此时，却止不住一阵心惊，凝神看时，夏金荷已经双目尽赤，赤足下的金莲忽然逐渐旋转起来，金色的花瓣飞速生长，瞬间将夏金荷包绕起来。他吃了一惊，眼见金莲渐渐合拢，花瓣之间隐约可见夏金荷赤色的双目，然而嘴角却露出了一丝笑意，宁静的笑意，在这修路场中，显得无限诡异。
　　谢长廷暗叫不妙，心知一旦夏金荷发动攻击，不免两败俱伤，不待金莲合拢，仗剑疾冲而去，只想将金荷击落。
　　然而未到金莲近处，一股无形的阻力使得谢长廷身形陡然顿住，任凭他如何发力，催动赤霞剑向前，也仅是前进了半步，便在也无法动弹。
　　谢长廷无法可施之际，金莲已然合拢，便在合拢瞬间，金荷内立刻传出哔啵之音，谢长廷大惊，一个翻身急射而出。还未回神，金莲陡然盛开，金芒大盛，猛然间天地变色，金荷山忽然一阵颤抖，山顶的冰湖一改往日宁静，仿佛一锅煮沸的水，热气腾腾。
　　水雾氤氲之中，盛开的金莲之上，夏金荷身无寸缕，妖娆而立，右手持了一朵小小的金莲。
　　谢长廷惊得几乎叫出来，夏金荷将元身尽现，分明是打算拼了命。
　　他尚来不及多想，一股引力吸过，谢长廷身不由己向前冲过去，夏金荷伸出皓腕，抓住了谢长廷的右肩，轻启朱唇笑道：“难道此刻你还想走吗！”
　　金芒瞬时将两人的身影掩盖，金荷山大大地震动，陡然间山顶一道红光火龙一般直冲上天，接着分散开来，四溢而去，红光所过之处，焦土一片，连岩石也烧得赤红。
　　金荷山四周的村落，村民惊恐地看着肆虐的红流，大呼小叫，仓皇而逃，许多老人孩子逃不过丈余便被红流吞没。一些身强力壮之人逃得远些，来不及喘口气，便见浓雾自山顶弥散开来，瞬间将众人淹没，众人还未明白，忽然觉得胸中一窒，喘不过气来。众人痛苦地抓着前胸，终于纷纷倒地，抽搐一番便再无动静。
　　弥漫的浓雾，笼罩着黎明，周围仍是漆黑一片。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味道，令人窒息。村落之内一间小屋幸免遇难，室内一个小小的孩童在四周死一般的宁静，终于耐不住了，他小心地打开门探出头来，眼前的一切令他惊呆了。
　　许久，孩童压下心里的恐慌，点着灯，强自镇定地走出家门，装作不见路边往日熟悉的现却是血肉模糊的脸，在残垣断壁上迈开脚步。沿着村外的大路蹒跚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