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
梁大锤宿醉三日，大梦方醒。
彼时她躺在一张非常宽广的可容纳十几人的红玉床上，睁开眼睛，就看见床边密密麻麻跪了很多人。
男人。
很漂亮的很年轻的男人。
......？
......！
梁大锤整个人都不好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俊秀的少年郎穿着整齐划一的服装，摆着整齐划一的虔诚的表情和动作，还说着整齐划一的言语，“尊上安。尊上您醒了。”
梁大锤摸了摸自己的脸，面具还在脸上扣着呢，压根儿没脸懵逼：我是梁大锤没错，但我在哪儿？
四下里扫一眼，所处的房间是像宫殿一样的存在，精致，典雅，也不过分华丽，陈设和布置都看着有一丢丢眼熟，“内什么，这里是不是月半岛上临仙派？你.....你们都是从哪儿来的呀？我.......”
“尊上不记得我们了？”临仙派掌门竟然失忆了，美貌的少年郎觉得委屈，一水儿低着头，原本有些温情的气氛瞬间凝滞。
梁大锤手伸被子里狠掐大腿根儿，回想了一下，依稀是自己喝断片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到底是哪儿？”
她问话，排在最前面的少年垂着脑袋答道，“回尊上，这里是揽月崖上观星阁。”
揽月崖？那不就是自己的地盘么。
梁大锤这才醒过神来，因为渡劫失败，造成记忆缺失过量，估计林无涯为此嫌弃她，给她发回老巢了。问题是这哪里冒出来这么多男俢啊？
不对，不像男俢，像侍从，又或者，咳，像炉鼎。临仙派无男俢，她记得。
她刚翻起来，立马有前排的少年们将衣服恭恭敬敬端到眼前，“尊上请更衣。请允许我等服侍尊上梳洗。”
前面几排的少年每人手里都端着青檀大托盘，盘里放着不同式样的锦衣与匹配的首饰环佩。
梁大锤那是相当震惊：临仙派掌门过的到底是什么靡靡奢侈的生活！这能是梁大锤的做派？别不是从前被哪个混球儿神魂穿体了吧？
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苋色纱罗，再一次摸摸脸上的纹花面具，随手挑了黑底红暗纹的衣袍裙裾，吩咐道，“都下去吧。”
少年们战战兢兢，仿佛做错了什么事情似的，又一水儿的诚惶诚恐，“请容我等为尊上更衣梳头。”
“.......”
梁大锤和往常不能比，修为跌回炼气境，这些个衣服看似轻飘飘的，实则比石头还沉，繁琐的穿戴无法施术完成，所以顺其自然，由着少年们摆弄，众人心灵手巧，不一会儿也就好了。
她真正的头发都是新长出来的，不过一寸长，林无涯施法接了假发给她，维持个一年半载的不成问题，少年们不知实情，只觉得尊上的头发乌黑如瀑，保养的真好，梳了高髻衬她的着装，梁大锤照照镜子，林无涯送的面具上依旧绘着她喜欢的纹路，明灯皎皎，面具泛着淡淡柔光，整体形象十分协调，总之，看上去确实有一代名门尊主的范儿，虽然她实际上非常弱鸡。
当然，“慷慨”的林无涯送了她不止一张面具，此外还又送她一枚小巧的灵晶戒指，戴在尾指上可随意念浮现。灵晶戒指不算稀奇，可是放在高段修为的人手里，可就非常珍贵了。比如林无涯送的这枚，款式一般，颜色发白，材质属于中上，妙处是林长老有元婴境的修为，可注入灵力加持，专属封咒使这法器内里独有乾坤，且只能为梁大锤使用。
梁大锤对林无涯的小套路耳熟能详，解开戒指的咒印，抬手放在耳朵边上，听到林无涯给她留了不少讯息，比如告知她，是她昨夜通知秦蝉雪来领人，比如告知她没事儿老老实实待在观星阁做她威严的尊主，尽量避免见人，免得穿帮。再比如告知她已经通过秦蝉雪拿走了她的灵宠，还有其他一些鸡零狗碎的事情，并委婉的劝梁大锤不要生气，气大伤身。
“林无涯你个杀千刀的，我的小鹏鹏啊，好歹让我看看再领走不行吗？”梁大锤气得跺脚。
贵为临仙派一把手许多年，但她目前有且只有一只灵宠，虽说隔三差五也当坐骑使唤，毕竟那是一只被她宠养的有些无法无天的大鹏鸟，所以都还没来得及见它一面，没来得及好好叙旧，就被低了债了！
秦蝉雪啊秦蝉雪，你倒是挺会为你师尊做主的哈！
少年们陆续退出去，偌大的寝殿空荡荡的，透着寂寥。梁大锤活动活动筋骨，顶着身上千斤重的衣服出了门，去呼吸揽月崖的新鲜空气。她住在崖顶上，崖面临海，已至深冬，时有海风掠过，使寒冷加剧。顶上白雪皑皑，远处还有不少美貌英气的少年于各处的亭台楼阁上辛勤洒扫。彼时一轮明月初升，伴随微芒点点。远远望去，清冷的月影倒印在结了些许薄冰的海面上，海上天上月光星辉遥遥相应，又似触手可及。
此情此景着实美妙，当初为什么会选择揽月崖作为尊主仙居，无非是觉得高处可对月饮酒，寓意早日成仙罢了。
这要是以往，她必定诗情画意的感慨一会儿。不过作为一个裂了内丹，修为将将维持在炼气境后期的人，梁大锤没这个心思，她这身衣衫沉重不说，还非常单薄，在这个滴水成冰的鬼天气里，只顾得上打哆嗦，虎落平阳被犬欺，都是倒霉催的呀。
梁大锤冻得全身僵硬，身后有人默然近身，给她披了件玄狐斗篷，并道，“师尊，仔细着凉。”
秦蝉雪适才在崖边上练剑，见她站在不远处喷嚏连连，忙上前侍奉。她这一举动，让梁大锤感受到了春天般的暖意，着实感动了一把，“是蝉雪啊。”
“是。”秦蝉雪应声。
梁大锤看着眉眼恭顺的秦蝉雪，并不想让秦蝉雪看出来她目前在修为上的困境，做出一副故意卸下灵力的样子。虽然但是，有种穿帮的感觉，只好哈哈一笑，道，“蝉雪，咱们师徒很久没见了，陪为师赏赏揽月崖的雪景吧。”
“是。”
师徒两个，脚印深深浅浅，梁大锤拖着沉重的步伐在前面走，秦蝉雪不动声色跟在后面，有好几次想让藏着的利刃飞出来捅死梁大锤，到底没寻到好的时机。
梁大锤这人，装得高深莫测的样子，实际上弱鸡一只。可即便残了废了，也搞不死她。那个晚上明明可以得手，偏她心窝处注着一股怪异的力量，竟将她捅进去的刀反弹出去，生生弄成了回旋刀，扎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秦蝉雪含着一口老血差点没憋死。刺杀失败，再闹动静就大了，她不得不忍着重伤将梁大锤背回揽月崖等候他日再寻求刺杀机会。哼，梁大锤，你等着，你有本事天天戳在我眼皮子底下，看我弄不死你！
秦蝉雪暗暗鼓励自己不要放弃暗杀大业的空当儿，听梁大锤道，“蝉雪，前两天辛苦你了，送我回来。”
“师尊折煞弟子了，这是弟子应该的。”
梁大锤内心五味杂陈，暗道这小兔崽子看着还挺孝顺的。
遗忘真是害人不浅。面对林无涯时，梁大锤即使不记得她也会潜意识里在这人面前露出本性，相处时日久了，那些有关她和林无涯的遥远的回忆就会零零散散想起来些。至于秦蝉雪，她虽然没忘这徒弟，却也能察觉眼下两人之间的生疏感，也或许以往就没有多么亲密吧，转而笑道，“蝉雪，还记得从前的那些事情么，来说说，当初为师是怎么收你为徒的？”
梁大锤记得秦蝉雪，不表示她能记得和秦蝉雪之间的一切，比如当初两人相识的渊源，比如为什么会收她做亲传徒弟。毕竟她就喜欢逍遥自在，不愿意上赶着找这些罗里吧嗦的事儿。所以为什么呢，为什么收徒？
秦蝉雪警惕，猛不丁说起这个，以为她察觉了什么，顿了片刻，稳稳道，“是弟子自出生时体弱多病，家里爹娘都觉得弟子活不过一月，师尊云游路过救了弟子，并收弟子为徒，悉心教养。”
“哦。”梁大锤转头，心说自己还挺善良的嘛，“那我待你如何？”
“师尊待弟子恩重如山，万死不以为报。”
秦蝉雪说的极是诚恳，心里却恨恨的：梁大锤你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面对这么个出类拔萃的弟子，梁大锤也没啥好说的，“既然万死不足以未报，为什么没有按照为师的叮嘱去做，反而参加道武大会为竟选掌门备资历。”
“弟子知错，是弟子不配。弟子以为师尊.....不回来了。师尊唯有弟子一人，这衣钵自然得有传承，弟子不能输，弟子要顾及师尊的颜面......”秦蝉雪咬了咬牙，跪在梁大锤脚下，将梁大锤的祖宗十八代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
“蝉雪，我临仙子弟那都是世间第一洒脱的修士，男女之事上甚少动情，偏你特立独行，”梁大锤颇为沮丧，“你当初振振有词，说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人，念念不忘，日思夜想着要跟他长相厮守。我就你这么一个徒弟，劝你你不听，还要死要活的，又是上吊，又是跳崖，唉，自己收的徒弟，自己兜着吧。话说回来，我这些年到底是怎么教你的？怎么就把你教育成情种了呢？不能够吧......”
秦蝉雪“惭愧”地低下了头，“师尊........”
“我是把你当做未来掌门候选人一样培养着，可是咱们临仙派有规矩，你做掌门，就得是孤家寡人，别说让你嫁出去，就是你把他娶进来也不行的。”
“弟子知错。师尊为弟子着想弟子感激不尽。只是弟子在师尊不在的这段日子里，想通了许多事情，修行于弟子而言，是毕生大业，弟子要向师尊看齐。”
“害，你这么想就对了！”梁大锤差点流下了老母亲欣慰的泪水，虽端着师父的架子，言语间也热情了许多。“为师从前就跟你讲过，情情/爱爱都是浮云，我虽不知你心上人的模样，可是男人，你瞧瞧咱们揽月崖，哪个少年没有几分姿色呢？无聊寂寞的时候不缺你排遣，百花丛中过，过了就别当真，这才能心无所系专注修行。”
秦蝉雪担心梁大锤看到她有些扭曲的表情，自始至终垂着脑袋，拳头缩在袖子里，捏的咯吱咯吱响。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先不说其他出格的地方，光临仙弟子在这男女方面的做派，哪儿一点能够得上名门正派的标准？偏这没皮没脸的门派居然还成了五大宗派之一！长此以往，只怕弄得整个修行界乌烟瘴气！道不同绝不相容，梁大锤，你这魔头，且等死吧！
“蝉雪，”梁大锤自然无法探析秦蝉雪的内心，继续谆谆教诲，“你既有抱负，我必定要成全你。不如弃了今年道武大会最后一轮比拼，明日出发，去渡恶秘境试炼。你师父我之前将毕生所学都设置在秘境之阵里了，等你从那里回来，往后就是我临仙派的第一人，那时又何须参加道武大会，我荐你做掌门，旁人也无二话。”
秦蝉雪：“......？”
“怎么？很意外吗？不说旁的，这渡恶秘境云集了天下至高无上的功法，想为师之前也是在秘境中历练了将近五年呢，那时候你师祖可没有给我设置法阵大开方便之门。你天赋异禀，如今为师做好这一切，想必过不了多久，便能学成归来。”
秦蝉雪确实有点意外，这厮是要将毕生所学教给她了？这么大方的吗？她有些迟疑，可一抬头，对上的确实是梁大锤关切又充满了鼓励的眼神。
她戴着面具，看不清楚表情。唯有那双眼睛，如熠熠生辉的黑晶，清澈而坚定。
秦蝉雪没来由的触动了一下，在她和梁大锤接触的有限的时间内，梁大锤唯我独尊，从没这么看过她。
“蝉雪，再告诉你个秘密，渡恶秘境内西北方有碧水潭，潭底有灵器，是上古名剑，曰龙吟，可为你锦上添花。虽有凶兽镇守，不过你要得了我的真传，也不必怕它。试着将灵剑取出来，认你做主，来日横行修仙诸门，再无人敢说半句不是。”
“师尊.....”
秦蝉雪犹豫，她只是有一点点动摇，但并太不想去。她目前的崇高理想就想杀了梁大锤这女魔头，将她碎尸万段，也好维护修行界浩然正统之气。
不过呢，照目前这个情况，不学点梁大锤本人的真本事，光凭投机取巧是干不掉她的，再说，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不也挺有意思？
“承蒙师尊教诲，弟子三生有幸。”
一番思量之后，秦蝉雪对着梁大锤深鞠一躬，掩饰了脸上藏不住的得意。梁大锤对徒弟好的简直没话说。传授毕生所学，还附赠天下第一剑。可问题是，她的徒弟，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呢，梁大锤恐怕到死都不会知道她根本不是真正的秦蝉雪吧。
当然，杀她不能一击致命，多少留口气，告诉她此秦蝉雪非彼秦蝉雪，能让她心痛难当死不瞑目那就再好不过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