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曾经》古月江南

4、第四章

　　　　爷爷，父母的黑白遗像，还有从未见过面的姑姑，这就浅川家的全部成员。
　　父母在浅川六岁的时候就出车祸去世了，他们将浅川牢牢的护在身下，保住了浅川的性命，但浅川的脑袋因为猛烈的撞击，失去了六岁以前的记忆。
　　他的身体，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体弱多病起来，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身体情况越来越差。

　　那之后，爷爷就带着浅川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似乎在不断地逃亡。

　　事实也是这样，每过一段时间，浅川身边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灾难：高处落下的花瓶，倒塌的墙，破碎的玻璃，折断的树，变得一片狼藉的家……
　　每次灾难，浅川总是可以有惊无险的度过，只是之后会大病一场。

　　在浅川幼小的记忆里，发着高烧的他总能看到爷爷一天比一天抿的紧的嘴唇，以及一条比一条深的皱纹。
　　爷爷说过，是他的“姑姑”在一直守护着他，可是浅川却从未见过这位“姑姑”，有时他会想，或许这位姑姑也和父母一样，早就去世了也说不定。
　　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浅川会感觉到有什么温暖的存在，一直，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爷爷去世的一个月前，带着浅川拜访了一户姓箱崎的人家。
　　根据爷爷的指示，浅川站在了一个奇怪的圆形图案里面，那位严肃而少言的箱崎先生不知做了什么，整个庭院就如同台风过境一样，变得一片狼藉。
　　那之后，浅川再也没有遇见过倒霉的事情。

　　生活似乎随着爷爷的离世恢复了正轨，但浅川想要知道，到底为什么，他会如同被诅咒一样，遭遇这些事情。

　　爷爷一辈子活得很累，他会对着突然出现的风和声音露出警惕的神情，似乎里面藏着什么可怕的存在。
　　他有时也会自言自语，失落的看着空无一物的地面，似乎那里有着什么本该存在的东西。

　　爷爷是一个有秘密的人，只是浅川从来都走不进爷爷的世界。
　　“你没有必要知道。”
　　这就是爷爷给予浅川的回答。

　　.

　　“是你吗？我的……姑姑？”
　　浅川的声音落下后，似乎连风的声音都停止了。他伸出手触摸着空气，或许在浅川看不见的地方，有一只同样的手与他相合，又或者什么都没有。

　　没有回音，没有触摸，没有气味，什么都没有。
　　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在浅川面前敞开，可是，浅川就是什么都看不到。
　　人类的世界，妖怪的世界，是如此的泾渭分明，彼此平行。

　　“是我，阿信，我一直都在你的身边。”玲子的声音突然响起起，带着浅浅的笑容，“你的姑姑是这么说的，对了，还哭了呢。”

　　又是一道凌厉的风，若不是玲子躲得快，恐怕又要被切断几缕头发。
　　“真是坏脾气的妖怪，说起来，这个样子的妖怪，我好想在书上见过，好像叫……姑获鸟？”

　　一条条线缠绕着玲子，线的一端在妖怪的手里，另一端在人类手里，将本不会交集的两端连接了起来。

　　“姑获鸟？”浅川家里从未出现过和妖怪有关的东西。

　　“据说，姑获鸟是失去了孩子的产妇变成的妖怪，经常把别人的孩子带走进行抚养。大概，她是把你当做自己的孩子了吧。”

　　“姑获鸟……”浅川顺着玲子的目光看向了另一块空地，汹涌的情绪在胸中流动，“能告诉我，姑姑是什么样的吗？”

　　“带着一张鸟脸面具看不清正脸，有着一头银白的头发，穿着一身华丽的和服，还有着一身非常美丽的灰中带白的羽毛，总的来说，是一位美人呢。”玲子难得没有说笑，认真的形容起来。

　　一个支离破碎的形象在浅川脑中逐渐成型，那是一个温暖的，如同母亲一样的形象。
　　若是可以见一面，就好了。

　　“嗯？太阳快下山了，我要走了！下次再见面时，和我说说你的事吧，姑获鸟。”没等浅川做出回应，玲子就急急忙忙的向着小镇跑去。
　　那个方向，也是浅川家所在的方向。

　　没有和他道别，而是和姑姑说了再见。说起来，夏目玲子在和他说话的时候，视线几乎没有落在他的身上过。
　　难道在长期的排斥中，玲子，已经不知道要如何与人类相处了吗？

　　浅川深深吸了一口气，直到玲子的背影彻底消失，才捡起被扔在地上的食材，看向了某一个方向。
　　“我们也回去吧，姑姑。我不知道你在不在那个方向，但我知道你正陪在我的身边。”
　　“明天，我们一起和夏目同学道谢吧！”

　　夕阳下，一个……不，两个影子被拖得很长很长。

　　.

　　“早上好，浅川！”
　　“早上好，东木！”

　　又是新的一天，没有了第一天的忐忑，浅川自然的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将手里的馒头放在了桌上。

　　东木凑过来深深的吸了几口气，脸上全是陶醉：“是七辻屋的馒头！浅川你可真有眼光，七辻屋可是八原最好吃的馒头店，这是买给你最好的朋友——东木茂的吗？”

　　“抱歉，东木，这是给夏目同学的。如果你想要，明天我给你带。”浅川有些紧张的将馒头护住。

　　“什么？！”东木看了看浅川，又看了看玲子空着的座位，“你，你难道？”
　　东木压低了声音，有些神秘兮兮：“你难道，喜欢上了夏目玲子？”

　　浅川的脸“噌”的红了：“你，你在说什么！夏目同学昨天帮了我一个忙，所以……”

　　东木一副“我都懂”的表情：“可以啊，浅川，人不可貌相。你看着柔柔弱弱的，竟然连夏目玲子这样的都敢追——嗯，虽然她是一个古怪的家伙，但毕竟是一个大美人，身为朋友，我支持你！

　　“东木！”浅川的脸更红了，“你不是昨天还让我离夏目同学远一点吗？”

　　“那个……”东木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昨天看到你和她说话，突然觉得，夏目玲子除了人奇怪了点，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样啊。
　　有时候，那层神秘的面纱剥落后，露出的，不过是平平无奇的面孔。
　　恐惧，不过是自己给自己的未知罢了。

　　东木拍了拍浅川的肩膀，打断了他的沉思：“夏目玲子来了，我先走了，加油啊，浅川！”
　　说着，还给浅川竖了个大拇指并露出了男人都懂的笑容。

　　“真是的，东木这家伙，竟然是这样的性格。”浅川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注意力很快被玲子所吸引。

　　“夏目同学，这个给你。”等到玲子坐下以后，浅川将馒头放到了她的面前，“昨天的谢礼。”

　　“你可真是奇怪，竟然会感谢我，我昨天帮的可不是你。”

　　“吃吧。”浅川渐渐熟悉了玲子别扭的性格，没有解释，直接拿出馒头，塞到了玲子的手里。

　　“奇怪的人类……”玲子嘟哝了一声，专心致志的吃了起来。

　　有一句话东木的确没有说错，玲子一点也不像是女孩子。
　　她的吃相十分的粗犷，一口就能咬下将近半个馒头，脸上沾满了馒头屑也毫不在意。

　　浅川有些无奈的拿出手帕放在了玲子面前，回到座位，静静看着。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吸引是毫无道理的，一个眼神，一个笑容，就能够让一个人喜欢上另一个人。
　　浅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上了玲子，他只是不愿意再看到玲子躲在厚厚的茧里，将自己与人类的世界隔绝开来。

　　上课铃打响，浅川从书包里拿出课本，指尖从两个饭盒的缝隙间滑过。
　　中午，邀请玲子一起吃午饭吧！
　　希望……她能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