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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3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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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庭有一坐落云间的高楼,名唤龙雷楼,是罪仙受剔骨刑罚之地。
仙庭最古老的龙神栖息在此,龙身蜿蜒盘绕,鳞片的金耀光辉层层攀爬与高处庄严的帝君神殿比肩。
随着龙神睁开沧桑金瞳,乌云聚集,雷声阵阵,方圆十里的仙家都感知到了高处的动静,纷纷抬头。
龙神怒了。
它庞大的身躯要将高楼拔地而起一般,挡下一道道击在白色身影身上的紫雷,绚丽的碎光噼里啪啦在龙鳞上金紫交错。
今日也有神仙被吊挂于楼上受刑,向来作为督刑君的龙神大人却出手护下受刑人,朝帝君神殿长啸,天兵天将因此不敢近身。
帝君神殿一仙君现身,怒斥:“畜生,你要与帝君作对吗?”
龙神曾是仙庭战神,却因失控伤一方生灵而遭忌惮,在神魔大战中为向天庭表衷心,散尽修为,千年来一直维持龙身,镇守龙雷楼。
它不能像其他神仙一样开口,更没有法力,只剩下一身世上最坚硬的鳞身。
“听说这位龙神大人曾取身上龙鳞为天司女君做镇魔龙刀,靠这神器天司女君大杀四方,今女君之刑在龙雷楼罚.....帝君这是想罚还是不想罚?”
“这仙骨都剔了,其他罚不罚也不那么重要了......”
被剔去仙骨的神仙,法力会渐渐消去,只保有和龙神大人一样的本体,所有修行都得重头来过。
众目之下,被龙神护在身下的女子睁开了眼。
她身上交错的鞭痕血也尚未结痂,染血的白袖下一道血顺着手指流淌而下。
即将脱离指尖,那一瞬间被她施法用残留的法力凝结成冰,握在手中。
她的血,藏有宝物,不能让人发现。这是帝君告诉她的,她一直牢记。
所以习惯在受伤后将之凝成冰再捏碎,旁人只知她就连血也是利刃,却不知其中的秘密。
天雷不知龙神的怒火,依旧落下,精准地朝白衣女子而去,龙神的鳞被紫雷持续击中同一块,哪怕防御力强悍,漂亮的鳞片上也留下一片焦黑。
女子语气冰冷,朝龙神道:“放开我。”
龙神听出她的不领情,龙尾一扫,便将她丢下楼。
女子看向帝君神殿上那名仙官,直到彻底看不清神殿,依旧没有帝君的身影。
这世上,只有帝君,知道她本体是一块石头。
一块破石头最怕穿透力极强的雷电,只用几下,她的神智就会消亡于天地之间,更何况,是这样霸道的天雷。
“取我性命竟也不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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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余姑娘?”
谁?
阿九听见一阵脚步声,有只手掌落在她额头,然后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你确定你没看错?”
“公子,奴婢进门时确定见姑娘的手掌动了,嘴里说了句什么……”
“去叫大夫来。”
房里安静了下来,阿九费力地睁开眼皮。
“九九?”一双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眼前脸庞的轮廓变清晰起来,阿九想起了自己昏过去前发生的事,握拳的手一用力就将床榻捶了个窟窿。
“哪个小人绑的我?根据天庭律法,偷袭女君,其罪当吊打三十散灵鞭,来人......”
阿九说着说着听到男子憋笑声,冷眉一蹙,正想拿出女君威严吓他,就听见男子说:“看来做了一场修炼成仙的美梦。”
本来就是神仙。
阿九想要反驳,却被刮了下鼻尖,冰凉的手指掀起内心浅浅波澜,她的神智彻底回笼,“卫石?”
“嗯。”卫石盯着呆呆傻傻的阿九,摸着下巴的手掌忽然圈住她的腰,轻轻一揽,便将她横打抱入怀里。
“既然醒了,便和我晒太阳去!从南玉镇睡到帝京,该睡够了。”
阿九下意识就抬起手掌,“卫石!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阿九出手是用了力的,卫石抱不住人,被推开,捂着胸口不说话了。真是伤心,一点都不把他当自己人。
阿九目光落在卫石的心脏上,那里之前被她捅出一个窟窿,施法修复过,却没亲眼确定是不是完好无缺。
卫石盯着阿九看了许久,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勾唇一笑,大步上前,将人扛上肩,踢开木门,不管院子里惊讶的丫鬟,直径朝院中亭子去。
阿九没再打他,看在他伤还没好全的份上。
凡人最是脆弱,神仙挥挥手指头就能取之性命,她不做那欺负人的事。
卫石将她放在亭子石墩上,见她唇色发白,转头唤丫鬟去取披风。
阿九想起坠楼时沁入骨髓的寒风,那时持散灵鞭的仙官公报私仇,给了她八十一下,然后被剔骨,相比之下,人间的风温和多了。
“那天绑你的人我带来了京城,过两天押到你面前,随你处置,那什么灵鞭虽然没有,但牢里的鞭子你抽五十下、八十下效果应该也差不多。”
卫石给阿九系好披风,坐到一旁单手托笑看她。
从她醒来卫石就一副笑相,有什么好笑的。
虽然借溯洄之术她想起了之前卫石与她的种种,虽然找到了保留七情六欲又不影响法力的办法,但也不代表她要留在他身边。
卫石像是知道她的心思,开口道:“我又救了你,九九。”
“我不会以身相许的。”
“这只是看你孤苦无依才将你带来我府里养病,这娶你之事.....你若是这样想,我得好好想想。”
阿九起身瞪他,分明是他有这种心思,现在装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
“公子,余姑娘。”丫鬟在卫石耳边小声说了句,“老爷和夫人来了。”
阿九不关心这俩人,更在意丫鬟口中的称呼。
卫石点头表示知道后挥手让她下去。
“余姑娘是我?”
丫鬟略微疑惑地看向阿九,阿九从中明白这余姑娘真的是她,卫石为她编了个姓。
“余九梅,不好听吗?”
“不好。”不是不好听,是不好。她不想姓余,要姓氏也该跟栀儿一起姓柳,叫柳阿九。
“抱着我不撒手的时候怎么不说不好?”
卫石又开始言语戏弄,她对此不想理会。
卫石就是那种你越在意他越来劲之人,她才不要变得和他一样幼稚。
感到丫鬟视线久在她脸上,她冷冷看去,没有错过丫鬟低头前眼中的嘲讽之色。
就像看见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
丫鬟离开后,阿九凑到亭子河边,河水倒映出脸颊上狰狞可怖的疤痕,她想起尚不知所踪的栀儿,怀念之余摸了又摸自己的脸。
“这难不成是九九一直拒绝我的原因?”
“......”
“本相并不美如天仙,自惭形愧?”
“自惭形愧?”
她站起身对卫石的说法感到不愉快,想嘲讽一句肤浅之人才重相貌,又怕卫石像刚才扛她时一样气急败坏,只好改口:“我又想和你打架了。”
卫石捂着胸口,“不行,心口疼。”
“凡人就是无趣。”
阿九踮脚坐到石桌上,雪纱衣裙下没穿鞋子的脚赤着,卫石这才注意到阿九是赤脚走到河边又赤脚走回亭子的。
细碎的石子没有在脚上留下痕迹,但河边有些潮的沙子留在了上面。
“比一比谁的轻功好?”卫石指着河对面,“看谁先到那边。”
“这个好。”话音刚落,阿九便消失在石桌上,踩着亭边栏杆跃入河中,在河上点出一个个优美的水波纹。
衣衫飘飘,发带随之而动,她甚至挥手转过身颇为悠闲地看被甩在身后的卫石。
卫石勾起的唇透着几分戏谑,他拔出腰间的剑,手中的剑在水面划出一道不深不浅的水痕,一挥,便朝阿九掀去一阵水花溅她一身。
“卫石,你耍诈!说好比轻功的!”
趁着阿九停留的空隙,卫石离河岸只剩几步之遥。
阿九双手摊开,也不管欺负不欺负人,施法像一阵风一样追上去。
卫石也不着急人超过他,将剑鞘扔去,步子变快,像是才认真起来。
不是飞不过才耍诈,是故意耍她。
没有攻击性的实物飞来,阿九想也不想就要用法力弹开,但未释放出任何的法力,虚虚挥了一下,挥开剑鞘同时也乱了平衡,后仰要跌进池子。
卫石没料到阿九法力会失灵,连忙加速将要跌进池子的人揽入怀,双脚落在地上。
阿九被险险救下,怔怔盯着卫石的侧颜。
她法力无边,千百年来已难有什么能牵动她心,难得一次的愤怒也是在那帝君神殿上。
这世间,令她动容的,竟也能是这凡间男女情爱游戏中最简单不过的惊吓。
“九九,是不是晒太阳多了才使不出力了?”卫石要是多一双手,一定要捏捏阿九的脸。
阿九为他皱眉为难的样子,可爱极了啊。
阿九像是生长在冬日的梅花精,所以性子才会这样冷,就是需要多晒晒太阳融了那雪山上的寒气。
今后哪怕法力消退,也自有他护着,死了,他派人送她回去山里将养几年,也就恢复了。
“反正你上千年都不通情爱,再多十年,也是不通的,不是吗?”
阿九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回过神来自己又在这个凡人怀里,挣扎想要下地,卫石这回没有仍由她下去,抱她更紧:“九九,别乱动,我抱你回去,否则脚上又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