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心》骨铮

1、第 1 章

　　乐游苑自生玫瑰树。树下有苜蓿。苜蓿一名怀风。时人或谓之光风。风在其间常萧萧然。日照其花有光采。故名苜蓿为怀风。——西京杂记

　　午后的阳光有些黯淡，但热度还是挺高，空气被烘烤得有些躁动。
　　叶怀风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自己的办公室门前，钥匙插进了锁眼。
　　眼前一道白光闪过。
　　象老电影里跳片的那一刹那，眼前一张雪白的幕布，黑色的点在上面跳跃。
　　有时候是小圈小叉子。
　　有时候是滑雪道。
　　他定了定神，偏头去看走廊外头的一园绿树红花。
　　这该死的幻觉！

　　叶怀风转动门把手，顺手把钥匙放进了衣兜。
　　办公室里凉爽安静，他颓然坐在宽大舒适的椅子上，不自觉地眯了眯眼睛。
　　这半年以来不停让他头晕目眩的幻觉让他不断身处险境——
　　你可以想象，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他眼前这么一闪，当然就看不到从左侧转过来的汽车，要不是身后的同事拉住了他……
　　下楼梯到了最后的几格，眼前也是这么一闪，结果他跌下了四格楼梯，拖着一只严重变形的大脚趔趄了一个月……
　　不是没看过医生。
　　中医西医名医庸医江湖郎中赤脚医生……只要说能看病的，他统统请教过。
　　CT核磁共振心电图B超血液培养……只要挨边儿的检查，都做了。
　　没有人对他的身体状况说过一个字的批评。
　　事实上，他体格健康，器官工作强劲，视力一流，肌肉柔韧，动作协调性极佳，反应敏捷，思维灵活。
　　简直是个健康人类的典范。

　　叶怀风苦笑着睁开眼睛，伸手去够桌子上小巧的紫砂壶，摸摸还温热着，就着壶嘴儿灌了一口茶。
　　那么是心理问题么？
　　对于不定期无诱因无遗传病史的闪白光情况，心理医生束手无策。
　　屁话啊屁话！
　　老子活了三十年，以前二十九年都没闪过。家里上数三辈侧数七家，谁不把他的病当个笑话听？！
　　哪儿来的遗传病史？
　　叶怀风觉得自己越来越爱苦笑，爱骂脏话，简直就要变成个小流氓。
　　前天去剪头发，鬼使神差地指着发型杂志上一个黑鬼子的后脑勺说：“就要个这样的。”
　　发型师大惊失色，颤抖着和他说：“先……先……先生，您不适合这个发型。”
　　定睛再一看，我的妈，数百条钢丝小辫儿齐刷刷地支棱着，作毛刷子状。
　　“对，是不适合，你给我挑个合适的吧，麻烦你了。”彬彬有礼地说着，肚子里还在想：是你手艺不行吧？！
　　发型师见他神色有异，赔笑道：“其实，您一定要剪，我也只好给您剪，不过是觉得先生这么斯文，实在可惜了。”
　　叶怀风到底还是老一套，洗头，齐个边儿，修剪了长出来的乱发，吹干就好交钱了。

　　我怎么也有今天？！
　　叶怀风怔怔看着窗台上绿油油的竹子。
　　那竹子半年前买来的时候有多长，现在就还有多长，死不肯长。
　　正在胡思乱想，忽然门响。
　　“进来。”他有气无力地说，三长两短的敲门节奏，是他和哥们儿约好的暗号。
　　裴元凯推门进来，看见叶怀风半死不活的模样忍不住大笑：“你又让人给甩了吧？第几回了这是？”
　　“滚，不然闭嘴。”叶怀风简洁地回答。
　　裴元凯嘟着嘴坐到他对面的位置上。
　　叶怀风惆怅地又看了一眼他无比厌烦的竹子，回过头来就看见裴元凯的猪嘴，不禁吓了一跳：“二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裴元凯给他讲故事：“话说我今天失恋了。”
　　叶怀风拱手：“恭喜恭喜。”
　　裴元凯哀怨地隔着桌子向他伸出五根手指：“我痛苦啊～～～～～”
　　叶怀风扫了一眼日历，释然地点头：“下个月发工资，先在我这里存五百，二十五号以后来取。”
　　裴元凯瞪大了双眼做痛苦状：“我失恋啊～～～～～”
　　叶怀风“啪”的一声拍上桌子：“中午跟我吃，晚上滚回家吃，今天我请你，就这一顿！”
　　裴元凯收回了手，做西子捧心状：“人家早上不喝牛奶就没精神。”
　　叶怀风暴怒喝道：“滚！”
　　裴小生立刻乖乖低头：“好，豆浆豆浆。”

　　两个人悠闲地懒到五点半，正在收拾桌子准备下班，裴元凯那无比骚包的新款手机忽然爆出激昂的沙家浜唱段：“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拢共里才有十几个人～～七八～条枪～～～”
　　叶怀风刚喝了一口茶，立刻全数喷上了裴小生的脸。
　　是裴小生“话说”里那个“失恋的女友”。
　　“呃，怀风哥哥……”裴小生挂断电话，期期艾艾地唤他。
　　“滚！”叶怀风很开心：“老子又省下一顿。”
　　裴元凯一面抹着脸上的茶叶梗一面滚了出去。

　　叶怀风慢悠悠地闲逛，反正回家也是自己一个人，索性在外头多消磨一会儿。
　　他谨慎地选择一直顺着马路倒右手。
　　不过马路，危险就小很多。
　　灯红酒绿处，几个妖艳的女子向他抛着眼色。
　　哼，下贱。
　　他冷笑着，那道白光又不期而至，习惯性地伸手扶住墙壁。
　　等那眩晕过去，才发现身边一个打扮有些邋遢的女孩子惊讶地看着他，精巧的眼睛里居然满是担忧。
　　“先生你……没事吧？”声音也很好听，可惜了。
　　“没事，谢谢。”叶怀风木然点头，继续向前走。
　　那邋遢姑娘竟然还跟着：“先生，你经常这样吗？如果是，真的要去医院好好做个检查——晕厥这个病症，诱因复杂，可大可小，不能掉以轻心啊。”
　　“我没事。”叶怀风干巴巴地说：“谢谢。”
　　那姑娘还准备喋喋不休，叶怀风突地转身：“我真的没事！谢谢你！这么晚了，你一个姑娘家还在外头乱逛，是想有事吗？！”
　　女孩子不以为意，吐吐舌头，从背着的大帆布袋里摸啊摸，摸出一张有点皱的名片来递给他：“对不起，职业病。”
　　接过来一看，名片上赫然印着：市立第四医院精神临床科 甄巧医生。
　　愕然抬头，那姑娘已经不见了。
　　“神经病！”叶怀风忿忿地骂了句，伸手招车，回家睡觉。

作者有话说

　　写耽美写到开恐怖坑................我真是很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