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山夜话》七月闻蝉

2、女扮男装的女夫子（一）

　　“贫而无怨难，富而无骄易……”
　　八月的徽州府，陵阳县内，陈谙贴着墙，仔细在心里同学堂内的学生们一起念着《论语》。
　　将近正午，屋檐下遮阳的影子愈发见短，她换了只脚继续站立着，学堂外有一条巷子，来往人少，左右无人检举她偷学，她便在陵阳县城里待了两个月，细算下来一本《论语》也零碎背的差不多。
　　不待屋里的先生放学，她便先行一步免得叫其他学生瞧见。
　　从十里村至县城统共有十一里的路，陈谙仰着头看了看天，正是热的时候。擦了把汗便扭头跑到了不远处的城隍庙想歇个脚。
　　庙内无人，一只小奶狗卧在墙角吐舌，她掏出昨夜剩的馒头逗它。
　　黄色帷幔垂地，长案上贡奉着糕点水果，逗弄够了陈谙把狗抱在怀里静静看了会糕点，然后轻轻一叹，垂下头。暖风吹进来，她有点睡意了。
　　夏日炎热，她食欲不佳，昨夜给人抄书，今日比往日疲惫。
　　合上眼没过一会，凌乱的脚步声惊到了她。
　　被人像拎小鸡一样拎出来时她才发现来的不是一般人。
　　第一眼见到那人她说不上什么感觉，只觉得眼里生寒，纵然眉目如工笔勾勒，可眼神却是阴冷的。他穿着荼白襕衫，约莫才十三岁，身姿如玉，面容清隽，站在面前，眼神看她还有些微妙。
　　“除了这个小子再无他人藏身于此。”说着她被人丢在地上，还未反应过来宋小楼的刀已架在她脖子上。
　　陈谙疑惑着不知是怎么了，不敢抬头，生而不易，抬头怕是死得快，她今个也不知做了什么孽。
　　“许是在附近，你去找一找，这个人且放开，想来还是个孩子。”微生拓淡淡道，居高临下看着地上跪着的人，她小时候居然是这般。 “属下知道了。”宋小楼收回刀，环顾四周，似有不甘。
　　“这些人定是还未逃出，快去找。”他挥手吩咐道，宋小楼跨过门槛，末了还是回首看了眼陈谙。
　　“宁可错杀一百，不能漏放一个？她还小，有缘或许还会再见。”微生拓无奈道，知道他还存有杀心，于是扯了扯他的袖子，他如今十三岁，兜兜转转一辈子，仇人就在眼前，他不想就让她死的那么轻松。
　　陈谙闻言心里一动，实在忍不住抬头。
　　“闭上你的狗眼，今日之事全当不曾见到。”一柄剑压住她的头，后头的话即使未说出口她也明白。
　　她忙说事，一个劲弯腰。
　　她可怜兮兮的样子没做多久人就走了，她偷偷瞄了眼，只见着一个小小的背影。
　　像是做梦一般，陈谙四肢着地，心脏狂跳不止。
　　她一路漂泊，遇到这样的事还是头一遭，这两个月好不容易找了个落脚地，住在十里村，原以为日子也同往常一般平平静静 可今日见此她心里估摸着这陵阳县怕是也不平静了。
　　方才那些人或许是皇亲贵胄，一句话便能决定人的生死，她若是有朝一日越过龙门坐上大官，兴许也是如此。
　　陈谙面上笑了笑，心底却是一阵的心酸。
　　她连学也上不起，如何去做官？
　　想到此处她连叹三声，出了城隍庙。
　　傍晚，暑气略有消退。
　　临河的酒楼里出来一伙人，围着白色头巾，面容粗狂，不似本地人。
　　牵着几匹骆驼的阿卡看着四周朝他指指点点的汉人很是不悦，他懂一点汉语，知道这些人在骂他。
　　“别惹事。”他大兄拍拍他的头，一伙人歇够了要上路去，不能耽搁。
　　阿卡哼了声。他今年十八岁，跟着他几个哥哥跑商路，等到了桐庐把最后一批货卖掉他就能回去了，汉人的地盘就是雨多，他们因着雨被耽搁了好久。

　　“什么人？”阿卡一队人在城门口被拦住。阿卡的大兄见着这些人有些诧异，朝身后看了看，阿卡还骑在骆驼上玩他的小刀。
　　“阿卡下来。”他大兄道。
　　“我们是从鸡鸣镇来的商队，去桐庐卖皮草，我有路引，在这里，您请看看。”他拿出路引递上去，等着话。
　　宋小楼捏着路引，懒懒地抬起眼皮子扫了眼后面的货物：“搜。”
　　阿卡偷偷看着这些汉人，心里头都是火。
　　“瞪什么瞪？死蛮子！”被盯上的人皱着眉大声骂了他一声。
　　“你……”阿卡阴着脸，撸起袖子就要打他，他知道这些汉人看不上他们这些外族人，但他也不是好欺负的！
　　“做什么？拿下！”宋小楼喝道，亲自走到车后检查，阿卡的大兄眼皮子直跳，他认得这些穿飞鱼服的人，这里肯定出事了。
　　“他是我弟弟，头一次出来不懂事。”他忙解释道，拉过阿卡低头都不敢多语。阿卡脸憋的通红，他一个男人从前哪有这么憋屈的时候？他大兄也是越来越窝囊了。
　　“这是什么？”宋小楼从货物里抽出一条红绸。
　　“是丝绸。”阿卡大兄看着这东西有点陌生。
　　“哦？我看你们就是青衣教的同伙。”宋小楼将那红绸一抖，余晖下众人看的分明，那上头是个“卐”字。
　　阿卡一愣，只见他阿兄已经跪了下来，颤颤地想解释：“我当真不知有此物……”说到后面他说的已经不是汉人的语言了。
　　阿卡一口气闷在喉咙里。
　　宋小楼冷冷一笑，手按在腰侧的刀上，下一秒一刀挡住了直面而来的箭簇。
　　“有埋伏！”
　　“是青衣教！”
　　车底城外皆是红衣人，青衣教名为青衣却喜着红衣，背上是烫金的卐字，十分张扬，前些日子竟敢行刺皇族，让宋小楼十分头疼。
　　阿卡拉着自己宝贝骆驼往后退，他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打起来了，看样子此行是凶多吉少，他大兄慌忙从地上起来拉着他就要夺路而逃。
　　“大兄，怎么回事？”阿卡边跑边问。
　　“谁知道，有人要害咱们，快些走，晚了就……”他大兄的声音突然止住。
　　阿卡捏着他的手，侧身躲到巷子里，几只泛着银光的箭簇直直插到了墙壁里。
　　他大兄的头靠在他肩上，温热的液体从脖颈出喷出……
　　打斗持续了半个时辰，宋小楼接连砍了八个青衣教众，放跑了一个。
　　望着倒翻在地的货车和几个蛮子，他稍稍喘了口气。
　　今日围城搜查，果然是逼急了他们，不过今日一切像是声东击西似的。
　　想起声东击西，他挑了挑眉，想来鱼已上钩。

作者有话说

　　写的或许会不合口味，尽力了，作者写文就是啰嗦。
你看到后面会有一种作者在家种田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