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拉美西斯》绛唇の影

93、第五十一章 思念

　　濒临海域，海风卷着几丝微咸气味盘旋在城头，倒也添了几丝凉意，这让酷热的夏季稍稍缓过了劲。临近傍晚时分，加沙城里的百姓都陆陆续续踱了出来，衣着随意，隐见笑意。
　　伟大的法老王宅心仁厚，没有责怪下来，人人心里都怀着一份敬意与感激。
　　加沙之城以其战略高度来说，是迦南的政治中心，联系尼罗河灌溉下的埃及的必不可少的重要都市。由于其特殊的地理位置，通商海运占了不少的优势。可是，城主欧赫修却是自命不凡、不可一世，意图起建与埃及、赫梯鼎立的迦南王朝，他的阴谋败露，在军队事变中输得一败涂地。丢了军心民意不说，行刺法老王未果，当场被刺死，从此魂归了西天。伟大的阿蒙神之子也在此次变故中受了不轻的伤。
　　腰间早已被细心地包扎了一圈，拉美西斯毫不在意地信步沿着绵延的海岸走着。踏着这松软的土地，他抬眼眺望过海的尽头，原本深蓝的“明镜”上悬着一轮红艳的落日，水面下静静地映出一个孤立独傲的身影。夕阳迟暮的感伤丝毫不能影响他，一个处于壮志年华的才俊领袖，这反倒勾起了他心底几丝隐隐的思念。他退了几步，不动声色的移近一边的大橡树，巨大的荫蔽把他拉长的身影给遮去了，脸上依旧是那般冰霜无情，从离开埃及的那一刻起，就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蜗居在他心里，仿佛他将要行走的是一条无论如何都不能回头的不归路，然后，在无可奈何间不经意地错过一生。这是他绝对不允许发生的，所以，他必须尽快结束一切，然后赶回埃及去。昂头背靠在那硬质粗壮的树干上，伟大的阿蒙神之子眼神凌厉地望向土地的另一边，离开海边的另一边，那里灌木丛生，丘陵兀立，沼泽、沙石、石墙、高塔，生硬的军事之地，一个难以攻克的障碍——美吉多，但是，无论如何不得不越过去。
　　拉美西斯伸手捋了捋他金黄色耀眼如阳光的发丝，许久没有修剪，让他原本干净的短发稍显了几分长，除去了几丝冷酷，倒增添了一份暖意。他想起了美丽的尼罗河岸边，理发师跪坐在树荫下为贵族男子与女士剃头理发的情形，嘴角不经意扬起了笑意，还有她大叫着讨厌埃及理发师剪的那些“发型”。要是他固执地要那个小女人为他理发，她会怎么样呢？
　　女人是宠不得的，有时候就应该给她点颜色看看，免得她一天到晚尽惹自己生气。不过，现在就算想要生气，也不可能了……
　　早已过分冷静地看待这个世界，也许，除了她，真的没人能触动他的底线了吧。
　　拉美西斯轻合上眼，其实，这样也很好。
　　至少，他明白了心里被填满，再也容不下其他东西的感觉，美好而胆颤，幸福而忐忑。
　　“陛下！”突然，一个恭敬地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年轻的法老立马睁大眼角，勾起笑意的嘴角有些抽搐。
　　“您是在想王妃殿下吗？”普洱费斯仅裹了一条缠腰布，他袒露的胸膛因许久的日晒而显得黑了些。
　　拉美西斯撇开眼神，不置可否，薄薄的唇间吐出几个没有平仄的音节：“有什么事？”
　　“加沙城主……？”
　　这位祭司大人说得正是加沙下一任城主的继承问题。欧赫修没有子嗣，这城主的人选只能由法老王亲自指定了。事实上，拉美西斯答应在加沙多停留一日，大部分也是为了这个原因，而不是医官百般的劝告要好好修养。
　　“塞浦里特。”阿蒙神之子很快地说道。
　　据他粗略的了解，这位加沙年轻的书吏，不仅小有作为，而且没有参与昨夜的叛乱行动，一心忠于埃及。他曾远赴底比斯，就学于王城的书院，结业后成为了一个优秀的书吏，如今上任为城主正是再恰当不过。
　　“臣下马上去传令。”祭司大人恭敬地行礼道。
　　“不用，晚宴上，我亲自宣布。明早就行军出兵，让将领们好好准备一番。”
　　“陛下，臣下明白。”
　　“在没人的时候不用这么拘禁，像以前一样，叫拉美西斯就好了。”阿蒙神之子拍了拍祭司大人的肩，难得露出了一个笑容，“对了，我的摩西大人，你的旅途怎么样？”
　　“回陛下，呃……拉美西斯……”祭司大人一脸别扭的表情。
　　“你大概都忘记了，我们小的时候，在底比斯书院里，你都是这么叫的。说好了，要以兄弟而称，却因为我得到了上下埃及的王冠，拥有了玛阿特的权势，而委屈了你。”
　　“没有，怎么会，臣下……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您的身份尊贵如神灵，能够辅佐您，是我最大的心愿。”
　　“谈谈你的旅途吧。”
　　“我带领着希伯来人经过了西奈，然后到达了迦南……他们称之为‘流着牛奶和蜂蜜的土地’，我想他们一定十分感激您的……在路上，我们……”普洱费斯大人滔滔不绝地讲了许久，直到最后说到了他毅然赶回埃及的事。
　　“因为占卜出了我身处危险之中，所以半路赶过来了吗？”
　　“是的。”
　　“那么……”拉美西斯往前踱了几步，眼底有些迷茫的忧愁，“你能占卜到她怎么样了吗？”
　　“这……”祭司大人有些为难地支唔着，如果说出了他心底的隐忧，那么，法老他必定会更加的担心不安，就算他没有意气用事，放弃阿莫尔赶回埃及，他的心里也一定会时时刻刻担惊忐忑。这样……好吗……？
　　“我不能预见王妃的事。”普洱费斯大人咬牙，终于狠下心。
　　“一点也不能？”拉美西斯只是仔细地盯着他。
　　“半点也不能。”
　　“我知道了。”
　　阿蒙神之子不再多说，他漫不经心地转身，往加沙城里踱去。偷眼望向一边的海迹，沿着这清冷的海岸就能到达他的繁华的比-拉美西斯，只是，那里真的发生了什么吗？
　　她究竟怎么样了呢？
　　‘普洱费斯以为什么都不说，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么？’拉美西斯不满地哼了一声。
　　脚步渐渐地变得沉重，连心里也像是被压了一块巨石。
　　从普洱费斯尴尬的表情看来，他一定知道什么，却是什么都不肯说。
　　这难道是说明了，她遇到了什么危险的情况？
　　总是这样不详的预感，拉美西斯闭起眼，极力想要赶走这种令人讨厌的情绪，刚刚有所宽慰，却竟是愈加的糜散，积压在心头的“恐惧”一并涌上心头。
　　他睁大眼睛，握紧怀里的面纱，仿佛这样就能紧紧攒住希望。
　　“铃兰，你一定要平安无事啊。”
　　海风卷起他身上的短袍，冷傲而孤独，连那微带着凉意、退去燥热的清风里，也携带着几丝寂寥与忧伤。
　　“陛下……”普洱费斯大人立在荫蔽的大橡树下，远远望着法老王逐渐离去的身影。
　　落日沉了下去，微薄的夜色侵袭了整片土地，加沙依旧平静地立在海的一边，城墙外，人流渐渐涌动起来。
　　“我一直都明白您的心情……”祭司大人垂下头，叹了口气。
　　他背着海风，长长的黑发被吹散在身前，唯美的犹如画卷一般。
　　“但愿，铃兰……一定要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