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亲》罂碧

1、第一章

　　有人在跟着我。

　　丝丝死之前抓着赵思铭的手，一字一句的说。她只有一边的眼睛圆瞪，眼白被密布的血丝分割着，透露出无边的恐惧，瞳孔黑得看不到一丝光亮，深深的绝望陷在里面，似乎就连死亡都没有办法让她解脱。

　　那是一个周日，天空晴朗无云，适合全家郊游或者情侣出街。赵思铭走在路上的时候心情还是很好的，他幻想着未来的生活，走得步伐轻巧。

　　然后他是看着她掉下来，虽然当时不知道是从几楼掉下来，但是进入他视线的时候她的身躯就好象是断了线的风筝。也许这么说有点老土，不过这就是赵思铭看到的时候，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形容。

　　还没有来得及辨认掉下来的是人还是别的东西，血做的花已经在面前绽放了。

　　视线和思想终于合为一体的时候，呼吸瞬间停止了一下，胸口仿佛被锤子猛的重击，他有一瞬间头脑里白了一片。

　　“哈……啊！……哈！

　　短暂而剧烈的呼吸急促的响起，掩盖住周围人的尖叫和嘈杂。那个穿着休闲的白色衣裤本应该舒适又紧张的在家等待的女孩，四肢已经扭曲，半边脸接触着地面。呼吸带出带血的泡沫，从她鼻孔和嘴角不断溢出，让那曾经娇好的面孔变得恐怖。

　　“丝丝！！”血冲上头脑，那是他女朋友丝丝，而赵思铭正是要去她家接她。他们一周前决定要一起住，今天约好来搬行李。赵思铭扑了过去，想要把她抱起来，但是她的骨头不知道碎掉了几处，整个人都不自然的扭着，让他无法着手。最后只能撑在地上把身体下埋叫喊，就怕移动会把她伤得更深。

　　“她还活着！叫救护车！救护车！”发现状况的人们开始聚拢，马上有人开始拿出手机联络救护车和警察，但是能做的也只限于此。

　　血蔓延的其实不快，这个时候刚好顺着人行道的地砖缝隙到了赵思铭手的位置。这还带着生命的即将死亡的东西，混合着地上的灰尘形成一种酱红色的物体。它流动着，顺着赵思铭的手指粘满指腹。

　　丝丝的双臂应该已经断掉了，一只被不正常的压在身体下，另一只的骨头支出了皮肤外，连带着些韧带和肌肉，被红丝缕包裹的白诡异的让人心惊。

　　原本不该能动的手就在这个时候猛的抓住了赵思铭，一瞬间的周围的人都发出了低呼，赵思铭觉得血腥味一下子浓烈起来，从鼻腔黏膜伸进了身体内部，爬满了每一个细胞。抓着自己的手力量很大，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女人抽搐着挣扎呼吸的频率似乎通过手传了过来，不自觉的连带着自己的呼吸也乱了套。

　　丝丝就是在这个时候说出那句话的。

　　“有人……有人在跟……跟着我呃……！啊！……呼……”

　　她努力的想要把脸从地上抬起来，更靠近赵思铭一点，但是破碎的皮肤和脸部骨骼似乎把她粘在了地上，怎么样也无法分离。赵思铭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听大脑指挥的颤抖着，慢慢的越埋越低。

　　“哈啊！！啊！！……啊……”忽然的！丝丝那死黑的瞳孔猛得收缩，破碎的呼吸声变得剧烈，她的身体整个都动了起来。赵思铭想要去安抚，却没有办法移动身体，他感觉到丝丝的视线聚焦在自己的身后，身体就莫明的寒冷起来。

　　“丝丝！别动！救护车马上就来了，你会没事的！”赵思铭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手抓捏着，那手越来越紧，如同丝丝渐渐只能吸入却没办法呼出的空气，越来越大的漆黑瞳孔，带起难以形容的疼痛。

　　“你会没事的……”瞳孔放大到静止，血却还在流，连接彼此的双手已经不再传来脉动。重复的念着话语，赵思铭感觉这个时候那胸口的痛才慢慢渗透到身体外来，怎么也转不过弯来的情绪终于面对了事实。

　　“丝丝……丝丝……不要走……”

　　炽热的液体满了眼眶，烧痛神经，止不住的颤抖。

　　双手交叠，握住那还没有放开自己，温度却在逐渐褪去的手。

　　“你说要和我一起住的……我们不是还要去选家具……还说要买成对的毛巾……”

　　眼泪滴下来，融合手上沾染的红，水浸的凄凉混合血腥。

　　警车和救护车几乎同时到达，双重的警报交杂刺耳。有人分开人群进来，他们试图把赵思铭拉起来，把两人分开。赵思铭挣扎着不愿意放开，却敌不过。有人检查着丝丝的脉搏和瞳孔，有人在轻轻摇头。

　　有什么声音在嗡嗡作响，好象是身在水底听着陆地上人的狂欢，但是什么都响过不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赵思铭身体发软，有人的手架着他，让他勉强保持站立。他抬头往四周看去，围着的人群各个面目模糊，只有眼睛却是那么清晰，那里面透出各种各样的光来。

　　“思铭。”

　　忽然的，清晰的女声响在耳边，赵思铭立刻感觉从耳朵开始整个半身都变得冰冷。他猛得回头，想要看清楚是谁，进入视线的却只有架着自己的警察。

　　“谁？谁！！？”神经质的大叫出来，无法忽视的愤怒一下子就窜上了头顶！他剧烈的四处看起来，甚至让架住他的警察几乎抓不住。

　　那声音，轻巧的，明确的，带着满满的欣喜，和现在的场面完全相反。那种欢喜的情绪几乎是直接压进了赵思铭的神经，张扬的向他宣告着快乐。

　　“谁？？！！谁在说话！！？出来！！”

　　视线混乱，赵思铭到处寻找着，划过医生那边的时候那里的人正试图把女人的尸体抬上车。白布遮盖了破碎的身体，头部的位置血液渗了半边廊廓，大片的红白交错，明示着下面的惨相。

　　赵思铭忽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头脑没有办法再思考任何的问题。铺天盖地的白袭击而来，淹没了他的思维，也淹没了他的身体。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后来的人没有看到尸体，于是有先来的小声讲述。警察看着手中晕倒的男子皱了眉头，医生看到了，过来接过去，和着尸体一起送上了车。

　　负责询问目击的警员小跑着到自己的长官面前，打开记录的本子说：“李队，我们问了一些目击者，因为今天是假日，所以看到她掉下来的人很多。据说她刚好掉在刚才那男人面前，有人说她当时还活着，那个男人好象跟她认识。”

　　“跳楼啊……”被叫做李队的李明抬头往边上的高楼看去，太阳正在天正中，刺眼的光射得他微微虚了下眼睛，“这么好的天，跳什么楼呢？这不是给人添麻烦吗？”

　　“李队……”警员汗颜。

　　“她是这楼的住户吗？从几楼掉下来的？”抓抓头发，李明掏出烟来点燃，“有遗物遗书没？身份查明了吗？能联系到亲人吗？”

　　“她是这楼的住户，我们刚才已经去确认了，本人是住……”翻了一页记事本，警员说：“17楼B座。李队，从17楼掉下来没道理还能活啊，是不是从别的楼层跳的？”

　　“觉得奇怪是吧？”李明吐出烟圈笑了起来，伸手用力拍上警员的肩膀，“觉得奇怪还不去查？又不是我跳下来问我我就知道？”

　　他笑得牙齿白晃晃的，小警员看得冷汗一直冒，连忙立正敬礼转身又跑进了高楼里。

　　“不练不成气啊……”李明摇摇头看着他的背影，把视线转回到现场。没有了尸体的地面残留着大片的血迹和些许骨头的碎片，他忽然觉得心情非常不好，不由的又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