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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蠢人蠢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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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有意思啊,一个怨憎到离成煞就差一步之遥的老鬼,结果竟然感知不到自己仇人!
闵岚之前没插手这事儿,也就是放任它报仇,给了足够的时间,结果只看到它附身在学生身上流窜,本以为好歹有个目标性,没想到竟然是无差别择取,像只苍蝇一样没头没脑地乱窜,它难不成还指望着直接撞上自己的仇人吗?
这年头不但人蠢,连鬼都蠢到无以复加,她也真是没话说了。
要知道,这女鬼的潜力相当大,它的埋骨之地既非阴-穴,不会源源不断地给它供给过量的阴气,它还是被缚地不得动弹的灵,年份对于一个缚地灵来说毫无作用,它们只会一次又一次重复死亡时的场景,在茫然之中不断经历这种痛苦,直到魂飞魄散彻底解脱——这女鬼能找回自我意识变成厉鬼,并且在二十多年的时光里不断以怨憎与仇恨加强自己的能力,最终有力量完全脱出鬼魂的形体,这就靠它为鬼自身的潜力了,当是有非比寻常的顽强意志与锋锐到极致的恨意,才能叫它有如今的造化。
本来闵岚正巧撞上别的麻烦,懒得来处理这事,也算是给它留了一线生机,成全它去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也省得这份因果再被甩到高鹤头上纠缠不已,可本质是烂泥的玩意儿再怎么也扶不上墙,现在正面逢上,她就没法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蠢货,”她盯着短发女孩背上的那一坨事物冷笑道,“束手就擒,别再乱废功夫了。”
闵岚的思维是凌驾于人之群体之上的,人类的同理心在她身上显得极为单薄,除了邪秽与蚀祟是叫她的身体抵触与不爽以至于深恶之外,人类与妖魔鬼怪在她眼中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顶多是由于披上人的皮囊在人世中混日子,叫她必须遵守阳间的行为规矩,必须按照世俗的人理道德办事——既然鬼就该返归阴间,鬼不得伤害活人,有什么恩怨情仇都得留到下一世再计算,所以遇到违反了这种规则的鬼与事,她这样的人只要撞上就必须得顺手解决掉。
蒋瑶瑶呆立在那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眼神是空的,显然思维已经被鬼怪夺走,整个人都被浓重的怨憎阴气所笼罩,像是包裹着厚重得无法挥散的乌云,她在其中,整张脸都显露出死人般的苍白,那女鬼的脑袋搁在她的肩头,就像挂着一个圆形的布袋,稀稀拉拉的长发犹如黑色的水藻一样垂落下来,两条绵软的不带多少血肉的胳膊如面条般缠绕着蒋瑶瑶的脖子,其余的一切都好像融化成黑雾。
面对着闵岚的话语,它并未有任何反应。
于是她的眉毛一点一点跳起来,像是自言自语般嘀咕道:“……看来听不懂人话。”
蹲在她肩头的乌鸦迅速翻了个白眼,知道这家伙又准备不干人事了,立马振翅飞到一边,免得被波及。
闵岚在话音刚落之时,就疾步向前,毫无预料地一脚飞踢,直接将人踹翻,在人倒飞出去之前,又快行两步,扯住垂落在人胸口的鬼头发,连鬼带人摁在地上,一脚踩住。
这熟悉的动作,这干脆的架势……高鹤先是短暂的愣神,随机立马尖叫起来:“姐!轻点!!我校友是无辜的啊啊啊啊——”
他简直要癫狂了,闵岚的力气有多大他是亲眼见过的,这么两脚下去没断骨头都吃够苦头,蒋瑶瑶再怎么霸气,好歹也是一个女孩,这种打法真的不会将人打死吗?
再说,她好歹也是受害者啊,就算背着个需要打击的女鬼,对一个受害者采用这种无差别的伤害方式怎么都说不过去吧!
高鹤从震惊与恐惧中走出来才想到一个问题,咦,他姐刚是抓女鬼的头发了吧,她是怎么碰得到鬼的?!
魔魂在空中悬停了片刻,听到尖叫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人,立马飞到人脑门上落脚,嘲笑地嘎嘎:“废话什么,现在女鬼是附身状态,老赵心里有数,攻击肯定是落在鬼上的,你那校友死不了。”
话是这么说,但魔魂觉得她兴头一起,手脚准没轻没重,顶多不会弄死人,人的苦头是免不了。
高鹤当然听不懂魔魂讲什么,但莫名其妙就会意到它是在解释什么,心头顿时泛起一种怪异的感觉。
“还不出来?!”闵岚俯视着那黑漆漆的女鬼,不爽道。
这个女孩原本的阳气很足,怎么都不是能被鬼魂附身的体质,但是被这女鬼看中,直接借着她被惊讶的时机钻了漏洞,摁灭了她肩上两盏魂火,这才找到攀附到她身上的机会,先前姚深为魔魂下禁制的时候也同样将它给封禁了,后来闵岚给魔魂解术,自然也顺便黑它解了禁,大概这鬼知晓自己根本出不去,如果别人腾出手来对付自己,必定凶多吉少,所以想着搏上一搏,加深附身的程度,无论是抓她成人质也好,还是借由这个肉身找到破解之法,都是垂死挣扎。
闵岚拧着眉毛用脚去碾女鬼的头,所有人瞪着眼看她凶残地一脚一脚踩在鬼脑袋上,每一脚下去,女鬼的阴气就削减一分,那张脸的模样也跟着衰败一分,一脚,脸颊彻底消退下去,再一脚,连干枯的血肉都没剩下,又一脚,被腐蚀的灰漆漆的残缺骨骼森森然露出狰狞之姿。
高鹤就像在看恐怖片似的,一颗心被吊到了最高点,在闵岚又一脚踩下去,那黑气中几乎被碾碎的颅骨陡然变作一张长满尖牙的凶残大口,直袭闵岚的时候,他终于忍受不住,一个屁股墩砸在地上,吓得连心跳都快停止了。
闵岚看上去毫无惊讶,在这怪玩意儿直冲面部而来的瞬间,抡起一只拳头对着它就当头砸下去。
裹挟着山崩地动之势的一击穿过女鬼头颅落到地上,转眼间无穷的黑气无声无息从内部向外炸开,要两三秒之后,才能看到女鬼脑门上窜起一层火焰——这火在烧起刹那,就像是沾上了油,迅速烧遍它全身。
火没烧到蒋瑶瑶身上,但她抱着头拼命嚎叫着打滚,那种惨叫能叫观者的魂魄也跟着抖上一抖。
“活生生被强酸腐蚀的痛算什么啊,”魔魂在那感慨道,“被这火烧上一烧,才叫求天天不应,求地地不灵……”
人都到了求天求地的时候,该是何等的绝望,但连天地都不回应,意味着彻底走投无路的痛苦。
那是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尖啸与哀嚎,然而,即便是被焚烧得痛苦到这份上,女鬼依然没有脱离蒋瑶瑶之身。
闵岚甩了甩手,砸得太猛,手指头上有细微的伤痕,但是甩手之间,血迹化作火焰飘落下来,那点痕迹已经肉眼可见地消失,手指又是光洁如初,她将视线从女鬼身上挪开,放在了蒋瑶瑶上,片刻之后探手进口袋,摸出一张符纸。
符纸如有无形之手牵引一般,准确无误地飞到了蒋瑶瑶额上一贴。
触碰到她身体的瞬间,符纸便化灰,飞灰瞬间将她笼罩,她整个人都泛出一种光亮,并不是她这个人在发光,而像是她的皮肤上贴着无数钻石的碎屑,而且光不是向外发散的,那些光像是活的一般,在刺穿她的血肉,往里钻!
人的叫声与鬼的叫声重合在一起,真的难以想象到,那是何等惨痛恐怖的嚎叫——别说是高鹤了,就连那两个刚被震慑住的姚家人,都控制不住颤抖起来,仿佛自己的灵魂也被折磨、被撕碎、被践踏。
始作俑者闵岚其实并没有比别人好过些,她倒不是为这叫声所感触,而是被自己的“宿疾”折磨,杵在她心脏中的那柄邪剑已经沉寂很长时间,但此刻就像是被这叫声唤醒一般,整个儿都兴奋起来,强烈的邪气在她胸腔中横冲直撞,惹得她眼睛都泛红。
摸遍全身没有摸到烟,顶着一张臭脸蹲下来,咬着牙等待着。
当尖叫声停止的那瞬间,她猛地起身上前,一手拎起蒋瑶瑶,一手抓住女鬼,轻轻松松将它从人背后撕了下来。
在她手中,乌蒙蒙的黑气退散开后,出现的是高鹤最初在物化楼前看到女鬼爬过时的那个样貌,不过它现在轻飘飘的像是一个布条,魂体像是残破得更加厉害了。
闵岚拎起来看了眼,嗤笑:“废物,连鬼都当不好。”
魔魂见她抓住了女鬼,也挺开心,立马飞上前凑热闹:“呦呵,我说怎么那么多天都找不到仇人,这蠢货居然搞丢了一魂!”
它说完又觉得不对,有些惊愕:“搞丢一魂?!难不成那一魂还在它的尸骸上面?它没有完全脱离本体??”
看着闵岚极度不爽的表情,它立刻就乐呵了,对方倒霉它就开心:“哈哈哈,你还得给它找齐了魂!这蠢货虽然是厉鬼,但没害死过人,你没办法碾死它,哈哈哈要超度它送到地府去裁决的!”
高鹤已经凑到蒋瑶瑶身边,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情况。
闵岚没离会那只聒噪的死乌鸦,提着女鬼抬头发现姚博还在,顿时眼睛一瞪开始迁怒:“还不滚!”
未等人姚博是什么反应,她随手打了个响指,然后做了个奇怪的手势,还在昏迷状态的姚深与被法术反噬的姚集都像是被牵引的木偶一般直挺挺地站起身,闭着眼的面如死尸,睁着眼的眸中空洞,她伸手一招,用来构成阵势的桃木剑便飞回到她手中——她努力忽略邪剑更放肆的叫嚣,拖着女鬼带着俩行尸走肉就准备走。
嘁,自己不叫她碰,木剑总不是铁器,桃木还克它呢,她觉得自己跟邪剑之间的状态就像魔魂跟她,看她不痛快,魔魂就爽了,看邪剑不痛快,她就爽了。
后面被忽略的高鹤傻眼了,连忙喊:“姐——我们呢!蒋瑶瑶怎么办?!”
闵岚连瞥都不瞥一眼,没好气道:“你的校友,你自己解决,她又不会记得被鬼附身后的事!”
虽说收回了桃木剑,但是障眼法一时半会还没消失,魔魂嗖地往前落到闵岚肩膀上,怕被打,用凄厉的嗓门喊了一声古怪的腔调:“三更半,月中行,天水赵氏借道阴间路,不善者避——”
声音得是糟糕了些,效果却是在的,随着她们的脚步,一条虚幻的路蜿蜒向前,在场一个厉鬼,一个阴气凝聚魔念而成的魔魂,两个行尸走肉,还有闵岚这个行走于阴阳之间的人,就这么顺着鬼道一路走到了外面,有闵岚打头,那些在虚实之间蠢蠢欲动的不祥皆难以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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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博心虚地立到他小叔面前把事儿给讲了一遍之后,被毫不留情的一巴掌差点扇晕。
姚青山森然盯着他,如果忽略了那仿佛要将他碎尸万段的眼神的话,脸上倒也没有明显的怒容,甚至连语气都压抑得有些平静:“我有没有说过,别去招惹她?”
姚博顶着半边肿得老高的火辣辣的脸,艰难地点了点头:“对不起小……”
他还没说完,一脚狠狠踹到他的胸口——姚博退了好几步,还是噗通一下跪下来,只觉得气血翻涌得要从喉咙口喷出来,一口气没提起来差点直接厥过去。
他小叔冷冷俯视着他,这时候脸上才浮现扭曲至极的表情:“你之前不知道她是个睚眦必报灭绝人性的魔鬼,我原谅你,要是以后你再去惹她,我就在你祸害到全家人之前先把你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