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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是永别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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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boss被打败,我们可以回去了,可喜可贺。
失踪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回去后该怎么跟家里解释——当然,解释不了也要先回去。
据说不仅十年后的白兰会被抓起来,十年前的白兰也会在做坏事之前被“监管”起来,意图彻底改变世界线。
我觉得这个逻辑,有问题。
先说最明显的一个问题:一个人要在无辜的时期,为自己未来的恶贯满盈买单吗?当然,我对他没有任何同情。感谢γ选手的倾力出演,我对黑手党不存在慈悲和妄想,就算这个bug太阳一样大我也会当自己瞎了没看见,抓得好抓得棒,最好把γ一起抓了。
这大约是不可能的,他姑且算在胜利的一方。我很遗憾。
第二个问题,就是:如果要把十年前的白兰也算作“有罪”,那干嘛还要特意跑到未来打?直接在十年前把他揍得跪下来叫爸爸不敢做坏事不就好了?
十年前的白兰显然没有现在这么厉害;十年前的阿纲却可以上天和太阳肩并肩了。不仅打得轻松,还不劳民伤财。就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上去一通好打,显得阿纲才是坏蛋,是反派大boss。
“参与了这件事情的人,都会获得十年后的记忆。”入江正一这么说。
哦,所以抓年轻白兰就算事出有因,不是欺凌弱小了。阿纲的正义小伙伴身份保住了√
这也不关我的事。本来我还琢磨着要带几套衣服回去的,可惜十年前那个设计师还没设计出这个款式,要是被人注意到就麻烦了。我又不缺这几件衣服,算了。
照这个逻辑,我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怎么来的就怎么走呗——可我还是得做出个忙忙碌碌的样子来掩盖我真实的情绪。
入江正一在跟我道别。我俩都没啥离愁别苦的,可爱的会被我欺负的小正在等着我,更可爱又美丽动人的二十五岁的我马上也要回到这个世界。其实连告别都完全不需要。
可他一边告别,还一边告诉我一些我不感兴趣的消息:“对了,尤尼和γ……死了。”他停顿片刻,似乎是在考虑措辞,也似乎是在压抑情绪。
我……压根没有感觉。可要是真的表现出我无动于衷,是不是显得我太冷漠了?我跟尤尼总共就说过三句话,“你好”“我是前田礼奈”“吃了吗”,能有个屁感情。而且,尽管我明白她是个没做过坏事的好妹子,可她全盘接受那个叫啥的,总之是γ那一伙儿的黑手党家族,本身就说明了问题。
对黑手党来说,“好人”的定义,跟我们普通人是不一样的。
非要说的话,我只是把她当成了另一个世界的人。举个例子吧,假如A君是蜘蛛侠fans,B君是连这个电影都没看过的人,有一天蜘蛛侠死了,A君哭得稀里哗啦,B君难道不该一脸懵逼吗?
A君就是入江正一。跟我不一样,他已经接受了那个世界。考虑到他的情绪,我不好表现得太冷漠。
“想开点。十年前的尤尼还活着,没有白兰,她会拥有不一样的未来。”我劝他。
“是,尤尼会有完全不一样的未来。你也是。”入江正一笑笑,“临走前能不能再让我吸——抱一抱?”
在要回家的大好日子里,我就当没听见好了。
我什么都没带,就像来时那样,两手空空地就走了。穿越时空的感觉跟坐电梯差不多,就是电梯里不开灯。
入江正一似乎在跟谁说话,他的声音带着笑意,还有点惆怅:“本来我还有些话想跟她说,想想又没必要,她……跟我已经没关系了。”
是了,我忽然想到。我回去的那个时间线,未来已经被彻底改变,世界不会再末日,无论世界线再怎么走,我都不可能再遇到“其实是卧底的白兰头号小弟入江正一”。
十年前的我们会拥有不一样的未来,但已经存在的世界线也不会被抹杀掉。这个世界线死掉的尤尼,是真的不存在了;我将来遇到的入江正一,也不会是这个入江正一。
原来是永别啊。我想。
然后我就到家了。
一大群人空降阿纲的房间,趁被挤死前,我赶紧逃出来。对门就是我家,我透过窗子瞅一眼,没人,也就不打算进去,准备直接去医院跟外婆请罪。
口袋里还有几个钢镚,琢磨了一下路线,觉得公共交通完全能够满足我的诉求,所以直接去了离家最近的电车站。
然后我就被警察叔叔拦下来了_(:з」∠)_。我失踪了这么久,家里果然报警了。
这下医院也不用去了,直接去警局等舅舅开车来接我吧。这个时间舅舅肯定是在上班,要他请假,罪过;等等,我失踪了这么多天,舅舅岂不是跑前跑后忙个不停?——完了,我可能要被打死了。
一想到即将到来的那顿毒打,我就怂得不行。接待我的是个中年胖警察,态度和善,一直在念叨我离家出走做得多么不对。整整三十分钟啊,我都有点期待舅舅快来揍我了。
等我把地砖有多少条缝都数了七八回的时候,凤先生来接我了。舅舅肯定会打我的,但凤先生不一定会动手;如果舅舅先揍我了,凤先生就一定不会打我。
我心都提起来了,生怕凤先生一时把持不住给我一顿好打。他打完了把我送去舅舅那,舅舅还得再打我一顿啊!
好在凤先生终究是个温柔的爸爸,他看着我,终究只是叹了口气,关心我在外面过得好不好。
我解释不了自己的遭遇,又找不到合理的谎言,只好闷头走路,一边听他说一边胡乱应声。我们父女关系并不亲近,我一贯是这种态度的,他也不觉得奇怪。
凤先生并不打算把我送回家。这也不奇怪,我一个刚刚“离家出走”归来的少女,他肯定不放心让我自己呆着;但驶去的方向也不像他家,更不像是要去舅舅家。
别不是送我去我妈家吧?饶了我吧,我宁愿去跟凤太太尬聊。本来关系就很冷淡,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我妈是什么态度我猜都猜得出来。到底是我亲妈,我还是会觉得扎心的。
“爸,”我有点坐不住了,试图暗示我爸,“舅舅怎么没来接我?”
“你舅舅今天走不开。”凤先生右手的食指在方向盘上叩了两下,“礼奈,爸爸知道你不好受,但离家出走这么不理智的事情,你不应该做。你是大孩子了,做事要有分寸。”
这话说的,好像真有刺激得我离家出走的理由似的。我乐得不用自己想借口,胡乱点头应了:“知道了。”
大概我的表演还是敷衍了,凤先生轻轻叹了口气。
车子转过路口,我分辨出不是去我妈那边的路,松了一口气。
又开了十几分钟,最后抵达的地方是完全陌生的、我见都没见过的地方。单从外观和布置来看,像是寺庙。
“来寺庙做什么?”我不明所以。
凤先生似乎要说什么,临了却忍回去了,眉头轻皱,又谈了口气。
“爸,总叹气会加速老化的。”我一边跟他开玩笑,一边往寺庙里走。我不太懂,小时候来过寺庙几次,都是有亲戚去世,大概这次也是,所以很快就收敛了笑容。
刚找到“离家出走”的女儿就带来参加葬礼,这操作有点奇怪啊。难不成是因为别人都没空,凤先生又怕我再“跑”一回,所以决定一直盯着?还好我穿的黑白色裙子,还算得体。
地板是木质的,天气热,光脚踩上去也不见凉。随着目的地的靠近,听不懂的梵音从屋里飘出来,我意识到我们可能迟到了。
给爸爸添麻烦了,我很抱歉。
迟到,尤其是这种场合迟到,的确十分不礼貌。到门口时,凤先生停了脚步,似乎在做心理建设,等我跟上后,他揽着我的肩走进去了。
我们的动静很小,只有最前面的主家的人抬起眼皮撩了我们一眼,别的人似乎都没注意到。也许注意到了,是我没空去观察了。
——好熟悉的遗照,不久前我还在家里见过呢。
在十年后的家里见过。
好像浑身的血液都被抽离了,我指尖发冷,冒虚汗,腿软。
很有先见之明的凤先生扶着我,在后排坐下。我应该是这个席位的吗?是不是要跟舅舅他们呆一起,还是说外孙女不需要呢?
不管怎么说,我不能打扰,也不敢打扰。我有个猜测,让我坐立不安,又不敢轻举妄动。
“爸爸,”我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唯恐太大了让别人发觉,后面那句声音又小了好几度,“什、什么时候的事情?”外婆是什么时候……走的?
我们挨得很近,可我声音着实小,我也不确定凤先生听见了没有。好在他还是听见了,告诉我一个时间。
是我去医院看她的第二天凌晨,在我睡醒之前,抢救无效。
也就是说,就算我没有去到未来,也依然赶不上见她。也许大家就是以为我知道这件事,所以才“离家出走”的。
外婆不是因为我失踪着急而……我居然松了口气。
不是我的错,不会有人因此而责难我。我这么想着,手脚渐渐回暖,身体却还留有虚脱感。
我怎么能这么想呢?外婆去世了,我居然只害怕自己被责难?我甚至都不想哭。
可是不哭,我妈怎么看我,我舅舅怎么看我,我爸怎么看我,我对得起外婆吗?
但不想哭就是不想哭。我没办法,只好一直盯着某点看,直到眼睛酸涩有刺痛感,生理性的泪水溢出来,掉了一两滴泪。
好似完成了任务。
我渐渐冷静下来,手脚慢慢有了力气,乱糟糟的脑子稍微顺了一点。
原来那天晚上是永别啊。我想。